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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许婚(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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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躺又是多日,伤还是伤,痛还是痛,一点不见起色,每每想到要离开,我就万分想念竹忆南,若是他在,只怕我早就不必整日躺在床上了。
时值九月,序属三秋,一场突如其来的寒潮过后,竟然下雪了。
莲儿不在,我披了件衣服,自行下床,打开了窗户看漫天飞雪。密密的雪花横斜交织,在烛火光影中徐徐落下,到处是皑皑一片苍白。
犹记得四月春花多烂漫,转眼飞雪连天白,五个月了,我还要经过几个五个月才能回去?
我长叹了一声关上了窗户,不看也罢,越看越想,越伤心。
莲儿端来了汤药,我看着那冉冉升起白烟的药汤,觉得厌烦,就那么碰在手里捂手,不喝。
“姑娘怎么不喝药啊?”莲儿见我不动,问道。
我笑了笑,指了指绣屏外,道:“怎么有股子凉风,是不是门没关好?”
莲儿看了一眼,走了出去。
我四周扫了一下,正见到桌边不远处放着的花盆,端着药碗就倒了进去。
“门是关了的,姑娘还是上床吧,别着凉了。”莲儿又走了进来。
我点了点头,捧着空药碗放到了桌边,有些心虚,就怕她看到花盆里还在冒的热气,幸亏她没在意。
第二天,我同样倒了药。
第三天……
第四天……
我一时任性,连着四天没有服药,本以为就那样了,谁知反而伤势开始有了起色,精神也好了很多。
“咦,这盆兰花怎么叶子黄了?”莲儿打扫着屋子,转头看到了高脚台上放着的兰花,走过去拨弄着。
我坐在桌边翻着闲书,抬头看了一眼,“什么黄了?”
莲儿拨弄了一刻,突然神秘兮兮地走了过来,看着我,“姑娘,您把药都给倒了吧?”
我也没想着能瞒过她,笑道:“看出来啦,我是倒了。”
“可为什么你不吃药反而好起来了呢?”莲儿自语道。
我笑了笑,“巧合吧!”
“不对,有问题!”莲儿念叨了半刻,两手一拍,转身就走,我都没能喊住她。
她也觉得有问题?我还以为是我多心呢。我没说出来只是我一直没能想明白,但凡做这事的人总有个目的,那么给我下药又不一下子毒死我的目的是什么呢?
莲儿回来时是和侯旬一道进来的,进来后,莲儿就捧着花到了侯旬面前,侯旬看着我显得有些无所适从,愣了半刻,看向了莲儿手中的花,问我道:“姑娘从何时开始知道这药不对的?”
我寻思了一下,琢磨着这事到底和侯旬有没有关系,却是不甚明了。
“哦?药不对吗?侯公不是在说笑吧?”我半真半假的笑道。
侯旬放下了花盆,道:“姑娘既然已经知道,又何必装不知,这不是叫我难堪吗?”
侯旬满脸的愧意,反倒让我不好再说什么。
“侯公严重了,我并不知药有问题,至于发现……”我的目光瞥向了花盆,粉彩瓷盆上镶着金线,这盆子倒是好看。
“家中不安宁,连累了姑娘,实在让我不知道说什么好,再过几日,等姑娘身子再好些,我立即派人送姑娘离开。”侯旬沉沉的叹了一声,道。
我等的就是这话。所谓人心隔肚皮,不是我要做这小人,近日遇到的事情实在叫人不去想都难。先是莲儿一个劲地说他要娶我,接着他的姬妾就来闹事,再接着我受伤到今天。
“请侯公安排!”我点了点头,又道:“不知上次之事,侯公查的怎么样了?可有揪出造谣之人?”
侯旬看着我不做声,显得心事重重,过了一会儿才点了点头。
我想事情大概不简单,他不愿意说就算了,毕竟那是人家的家事,我是外人无权过问。
“查到就好。”
侯旬笑了笑,看起来还是那样沉重。
侯旬走后,莲儿偷偷告诉,其实那造谣的人查出来了,只是谁都没想到是五夫人,更没明白她这么做的意思,侯旬对府里的人下了命令,不准传出来,念着一些情分也没将她赶走。
这正和了我的猜测,这女人不简单。
得到了侯旬的许诺,我放下了戒心,心情好了,伤自然好的快些,闷了快一个月后,我终于走出了屋子。
西北经常下雪,随处可见一片皑皑,屋檐上倒挂着一尺来长的冰凌,晶莹剔透,在晨光下折射出彩色的光芒,分外的耀眼,我伸出手去拨弄,正被走来的侯旬看见。
“侯公有什么事吗?”冰凌倒映出一个身影,我看到站在身后的侯旬。
“你可曾好些?”侯旬一愣之下,向我走来。
“侯公可是要送我离开?”我搓着被冻红的手,笑问道。
侯旬笑了笑,微微点头。
我等这一日多时了,听到消息自是欣喜万分,笑地更灿烂了些。
侯旬看着我,看着看着,眼神滞了一下,神情变得恍惚,映着晨光的脸色变得煞白。
“侯公,侯公。”我轻唤了两声,却唤地侯旬一颤,顿了稍许才恢复清明。
“失礼了。”侯旬大口地吸了一口气,转头看着走廊外的一片空地,空地上堆积了一层厚厚的雪,还有几只觅食的鸟雀。
我笑了笑,道:“侯公,您认识云豫?”
听到这个名字,侯旬一震,转头看我。
“我只是无意听您念过这个名字,一时好奇,没别的意思。”我没想到他的动静那么大,因为那个名字盯着我看了那么久,全是疑惑,我都能感觉到他刹那凝滞的呼吸,看的出他转换多次的眼神。
流转在眼中的光芒渐渐的收敛了下去,他转头继续平视着前方,淡淡道:“不认识。”
若是不认识你何须这么激动?我看着他转而深了又深的眸子,转过了脸。
“外面冷,我送你回屋吧。”我们就那么看着鸟在雪地上走着,互相不说话,过了一会儿,侯旬叹了一声,道。
他既然有心要藏,我就是问了他也不会说,罢了,我放弃。
“好。”我应了一声,转身走向了房间,侯旬跟在我身后。
回到居室,我推开了门,侯旬看着我进了屋子便离开了,我褪下披在肩头的狐裘大氅,缓缓走向内室,忽而一阵异香扑鼻,不是很浓烈,却有些刺鼻,是属于女人身上的气味。
自从上次之后,我便多留了个心眼,莲儿一般不用香粉,其他的婢女不会来我房中,那么这个女人是谁?我站在绣屏之外,不敢冒然而入。
绣屏内缓缓露出红裙一角,那样的红,如火一般,而那女子也渐渐出现在我的视野。
“五夫人——”我静望着那红衣女子,不觉出声。
那女子本就生的妖娆,此刻又笑的妩媚,宛若春日盛开的海棠,娇媚不胜收,只那略带呛人的脂粉味叫人有些受不了。
“你可以叫我的名字,红袖。”那女子上下打量着我,围着我转了圈。
隐隐感觉到她身上散发出的危险气息,我保持着静默。
“知道我为什么要找你吗?”她定在我的面前,缓缓道。
我摇了摇头,脑中全是当日她扑去夺刀的画面,刚刚好的胸口又在痛。
“我们家老爷怎么样?”她伸出手来,要抚我的脸,我身子后倾,躲过。
“我们家老爷温柔体贴,又英俊儒雅,还有钱……”红袖满脸沉醉地说道。
想到莲儿告诉我的那事,我就对她没什么好感,再一看她一副谈判而来的样子,顿时好感全无。
“你到底要说什么?”我冷哼了一声,道。
她瞟了我一眼,笑道:“没什么,我要你嫁给他。”
闻言,我冷笑起来,我只听说过不让丈夫纳妾的,还没见到过非要帮丈夫做媒的,她的举动未免太可笑了。
“五夫人,你们家老爷好与坏,与我何干?”
“当然有关,跟我来看看这幅画。”说罢,红袖走进了绣屏内,我迟疑了一下,跟了过去。
只见红袖缓缓拉开了一副卷轴,卷轴上画着一个女子的侧脸,那女子看着牡丹,微微展露笑容,虽然只是侧脸,绝色姿容却可见一斑。
“娘——”我忍不住叫出来,这画上的人我太熟悉,熟悉到做梦都会想到,想到就会想哭。
“你这画哪里来的,哪里来的?”彼时还是冷静的我此时便再也按耐不住,伸手便去夺画,怎奈那红袖乃习武之人,身手敏捷,我连画卷的边都没碰到。
“你干什么?”我如此激动,红袖也是大惊,指着我喝道。
“把画还我!”我再度伸手,却是又没抢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