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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损益 ...

  •   但凡是男孩子都曾作过这种梦,在自己身陷囹圄或突遭不测时会有美丽又强大的女孩挺身相救然后坠入爱河。柳含烟当然也曾是男孩子,还曾是大户人家的男孩子,但这种不切实际的梦想,早已没有了。都说妓子无情,戏子无义,他柳含烟既是妓子,又是戏子。平日洒些银子花些心思图个乐子也就算了,凭什么让女人为自己流血又流泪呢。

      可是那个不会说话的小丫头就这么站在了自己前面。连头都没有向他回一下。

      “哟,居然有报打不平的?”几个女人乐了,看着沉默的叶儿,又开始冲老鸨瞪眼睛,“这什么意思?”

      “您几位别气,这小哑巴不懂事,”老鸨想既然注定要赔上个花魁,也就不要再折损自家的人丁,“哑巴,下去。”使着眼色让叶儿别自找麻烦,更何况,这小哑巴,里外都不讨厌她。

      “臭丫头,活得不耐烦了。奶奶手里的家伙,可不是吃素的。”明晃晃的刀片在叶儿面前不到一尺处舞得虎虎生风,站在原地的叶儿纹丝没动,连眼皮都没抖一下。“还是,你想比划比划?”

      “这哑巴,傻了不成?”老鸨没拉动叶儿,那双黑亮的眼睛扫过几人,然后径自走到旁边柜台抬手飞快写了张纸。

      “含烟楼的规矩,争花魁,价最高者得。”叶儿复又站回来,一本正经举着那张纸,几个女人互相看了看,又爆发出阵大笑。

      “是呀,几位贵客,楼里的规矩,总不能破吧。”刚才随大家一起好奇的看着叶儿的柳含烟,这会儿又笑了。“要是以后都学您几位,含烟可怎么受得了。”恢复了平素懒懒的笑意,那双美目里的波光如平静地荡漾着风沙的荒漠。

      无一幸免地,众人全都被那万年不变的,摄人心魄的微笑所俘获。“哈,规矩,含烟楼的小哑巴让我们守规矩,那,奶奶我砍你几刀就答应如何?”

      这话谁都明白是把赤裸裸的威胁用调侃不屑的语气说出来而已。没人认为小哑巴会同意,可那仍旧沉默打量着几人的小哑巴就这样转过头,含烟愣了一下,她又扭过头去真的点头了。“如果只有这样才肯的话。”

      现场的气氛变得有些僵硬,巨蝎帮的人不能丢面子,但传出去这么欺负一个小哑巴,就算她们是不在乎名声的恶人也实在没有什么面子。“好,你这小丫头勇气可嘉,冲这个我不杀你。”女人收了刀,拿起桌上削水果的小刀,虽说是小刀,那是和刚才挥舞的刀片相比。一寸多长的刃,若真戳中要害,一样要命。

      血肉被割裂的声音,就这么响起,“我到看看,你是不是真这么倔。”缓缓拔出刀子,又不紧不慢的继续,故意的,让女孩感到恐怖,让她退让,让她求饶。普通的小鬼,早就应该在地上哭着打滚了。可是三刀之后,叶儿仍然站着,维持着几乎没变的姿势,原本沉寂的漂亮的黑眼珠,此时却如饱食了鲜血一般,那样的红,艳丽而危险。

      “你……到底是谁?”这个小哑巴只是皱紧了眉头,微张开口,努力抑制着呼吸,却无一声呻吟。她只是还盯着女人,仿佛等着她继续。

      “够了……!”静悄悄的含烟楼,只有含烟的一声哀戚,“她只是我们的一个小工,诸位自然有本事把这含烟楼烧了拆了把人杀了抢了,只是您既然有言在先,她已接了三刀,巨蝎帮这么大的声名,自然不会把一个小孩子放在眼里。”

      “嘁……倒胃口……”不知道是不是那浑身是血还矗在那的小哑巴太震撼人的心魄,周围本满眼畏惧的人们将心底的厌恶不再隐藏的流露出来。事已至此,在留在这里也没有任何好处,几个仗势欺人的女人开始担心今晚的所为会不会招来上面人的不满。毕竟帮派互斗无可厚非,杀人越货也要找些相称的主才够身份。

      深深看一眼那女孩,几个女人啐一口终于走人。看着她们走远,叶儿终于忍不住的一阵咳嗽起来。她咳的那么厉害,整个人蹲坐在地上,受伤的手脚肩胛随着她的咳嗽声渗出更多的血,而她只是毫不在意伤口般,捂着自己的脖子缩在那里。

      “去拿金疮药,打些水来。”含烟将叶儿打横抱起来,冲自己楼内的人吩咐,径自上了二楼自己房间。老鸨也终于回过神来,打发着客人们。

      耳边传来心跳的声音和温暖的热度。叶儿抬眼,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把自己放到床上的含烟,他的发丝垂下来,轻撩过自己面颊。他又在笑,“你这丫头真是笨的可以,真死了怎么办?”

      怎么会死。叶儿收回视线,那几人根本都是垃圾,看不起自己小孩子还换了刀子,她们的动作根本就像慢动作,出手就可猜测落下的位置。既然不是要害,皮肉之伤又怎么会死。她当然不可以死,她还要做很多事。

      含烟在耳边轻叹了很长的气。绵绵的,欲语还休。热水被送上来,外敷的药也送了来,叶儿已经破烂的血衣被那双修长白皙的手轻快的剥下,刚才还冷冰冰盯着靠床墙壁的叶儿已经一脸红晕的瞪着含烟。

      “不许乱动。”含烟打趣的看着这个因为害羞有些不知如何自处的女孩,那双眼睛里终于有些符合年龄的东西。“精神过来了?刚才瞳孔都散了呢。”血迹与伤口被细心清理,展现在眼前的,是这正在发育中的女孩的青涩的躯体。蕴含了力量与美感的线条,黄金绝妙的比例,假以时日,定让再看到这身体的男人意乱神迷。

      “喂,”将包扎好的叶儿裹了件自己的单衣,柳含烟专注于伤口的视线淡淡的与一直看着自己的叶儿相对,复又灿然,“你也哭不出来,不如也笑一个吧。”

      柳含烟说这话时的声音异样的轻柔,又似相当的随意,叶儿看着那张笑脸,好像在那瞬间有那么丝释然。坚守是痛苦的,放弃也是痛苦的,既然进退皆苦,自己选择了坚持。那他呢,他是否将所有真实都隐藏在这笑容里。这样的笑容到底经历过什么样的成长呢。

      自己挣扎着坐起来,示意柳含烟她没事。与自己经历过的相比这确实不是多么严重的伤,但柳含烟的床太香太软,他的声音太柔他的怀抱太暖,叶儿想起老太婆调侃的话语,丫头,父仇母恨固然不共戴天,可你同样也会为此失去很多东西。

      没有什么好失去的了,叶儿坐起来,除了她贯彻始终的意志。看着被自己的血染红的被褥,上好的丝缎被褥,好像也从不介意失去什么的柳含烟说没关系,他有很多。

      她三岁便成了孤儿,给她如此宿命的原因是娘临终前交给自己的尚不知为何的荷包。荷包里是块精雕细刻的牌子。为了弄清楚它是什么,她已经等了快要十年。至今无果。不过杀死爹娘的凶手,她倒是早有头绪。很强。强到自己现在仍没想清楚到底如何实施才万无一失。不过没关系,她还年轻,老太太教会她最重要的东西之一,就是等待。她不介意,再等下去。

      “喂,你干吗去?”看着摇摇晃晃站起来的叶儿,柳含烟仍看不懂那双眼睛,那双,应该是背负了太多苛责与执念的,不属于小孩子的眼睛。为何那样的眼睛里,偶尔流露的神情,会那么温柔。

      想去钓鱼。叶儿吸口气,舒展了眉头。她微微翘了唇角,对柳含烟回眸。而后者看着这个刚刚对自己露出笑靥的女孩,眼神微微动荡,片刻复又平静。他只是再次轻轻叹息,今夜之后,她将不再是含烟楼没出息的小哑巴,敢凭一己之力抗下巨蝎帮的刀子,她会被推到风头浪尖上……她在站到自己跟前时,可曾想过?

      “呼……”鼻腔里重重的呼气,叶儿站在燕尾湖边,这里的空气果然更新鲜。深夜的风透着凉,带着湖水淡淡的湿气。这是,很久不曾吹过的,自在的风。

      借着月光,叶儿在湖边草地上有选择的摘了些草叶。柳含烟上的药是上等的金疮,不过价钱贵,不见的效果也顶级。叶儿熟练的解开纱布,将刚刚咀嚼过的糊状物敷上,再将伤口包好。这样的话,愈合的时间会缩短很多。

      死老太婆,你现在在哪里……折了根柳条作钓竿的叶儿盘腿坐在湖边,调整了呼吸,渐渐融进黑夜里。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损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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