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思忆》白水日光

9、第九章 黑色柳丁

　　“叶子用坠落证明换季
　　可我昏昏沉沉没有办法醒
　　你愿意做个英雄
　　还是你会要放弃
　　天是亮的却布满乌云
　　所有焦距被闪光判了死刑
　　你想做什么英雄
　　我看你不过是佣兵
　　我只想哭只想哭只想哭”

　　回B市后，王淑然还是给姐姐打了电话，王淑玉听声音确实状态欠佳，说话颠三倒四，王淑然记着老娘的嘱托，还是决定去看看她。电话里约了个时间，王淑玉没表现出多大的喜悦，也没有拒绝。于是过了几天，王淑然带着陈柏可来到了这位久不见面的阿姨家里。

　　已经不再是陈柏可记忆中那幢漂亮的楼房，阿姨的新家在市中心的别墅区，那时别墅这种房型本身就不多，建在市中心的更是寥寥。陈柏可纵然不是大惊小怪的性格，还是看得呆了。
　　闹中取静的小区，从入口处就戒备森严，保安穿着板挺的制服，打电话确认后才对他们放行，小区中的绿化程度远超b市的平均水平，即使还在冬季，很多别墅门口也能看到主人栽种的精心修剪的昂贵松柏，在薄雪的覆盖下仍然保持着矜傲的绿色。

　　在门口又按了一遍门铃，一个打扮的干净利落的中年女人来给王淑然开了门，对方礼貌的笑笑，什么也没问，把他们引了进去。

　　王淑然提着两盒点心的手紧了紧，拉着陈柏可穿过前院，走上大门前的台阶。一个看起来比陈柏可大了几岁的少年站在门口，他双手随意插在黑色长裤的裤袋里，穿着高领的黑色毛衣，衬得脸色更加苍白，却整体和门外下雪之后的白色世界形成鲜明的对比。少年身材高大，眉目如画，五官依稀和陈柏可有些相似，只是眼睛的轮廓比陈柏可那双无害的杏眼要凌厉许多，嘴唇殷红，正对他们露出亲切的微笑：

　　“小姨，好久不见。……这是小可吗？这么大了。外面冷，快进屋。”
　　王淑然硬着头皮把手里寒酸的礼物递给董星阑，态度客气得简直称得上恭敬，转身对陈柏可说道：“小可，这是你星阑表哥，还记得吗，小时候见过的。”
　　陈柏可抬头看着董星阑，沉默着点点头。不知怎么，他有点害怕直视这个人，虽然笑的很亲切，可那双眼睛却很空洞，没有温度，一点也不像这个年纪的人该有的样子。陈柏可那一瞬间不着边际地想起萧毅的笑容，那是丝毫不加掩饰的，如阳光般真诚。

　　“怎么不记得，就是那时候小可太小了，我记得还哭着找我要玩具，一张小脸皱成一团，可爱极了。”董星阑熟稔地请他们在客厅坐下，吩咐刚才开门的中年女人准备茶和饮料。“小可现在上高中了吧？”

　　“今年9月份就上了，马上中考。”王淑然说道，“你也是，一晃这么大了，你妈妈呢？”自己的姐姐不出现，王淑然简直有点坐不下去，她觉得自己和这房子里的一切都格格不入，幸亏她那个不苟言笑的姐夫不在家，曾经她有次和陈之行一起到访，那个男人全程在隔壁房间打电话，完全无视他们，那份尴尬让她心有余悸，这也是她这些年和姐姐疏远的原因。

　　“那要好好努力了，我已经解脱了，去年高考完了。”董星阑不问自答，仿佛看不出王淑然的窘迫，“妈妈最近身体不太好，您先坐着，我上楼去叫她。”

　　“身体不好就不用下来了，我上去看看她吧。”王淑然站起身，又意识到自己有点自作主张，“方便上去吗？”

　　“当然，小姨您可不要见外，我妈她很想您的。张姐，带我小姨上楼去我妈的房间吧。”董星阑又叫来那个中年女人。

　　“跟你表哥在这聊聊天，不懂的多问问，你表哥成绩很好的。”王淑然对陈柏可说着，转身上了楼。

　　陈柏可很想跟王淑然一起走，面对这个比陌生人熟悉不了多少的表哥，他的社交恐惧又开始泛滥，他低着头看手中的饮料杯子，完全不知道如何开口。

　　董星阑却很自然地走到他身边，紧挨着坐下了。“想考哪个高中？”

　　“我……还是我们学校的高中，能继续上就可以。”

　　董星阑笑了笑：“我记得你小时候很活泼的，现在怎么这么腼腆了。”

　　“……时间太久了。”

　　“也是，我其实也没什么亲戚的概念，来家里的人太少了，这房子很安静不是吗？”董星阑突然收了笑容，似是自言自语。他环顾了下四周——这是栋很大的房子，可除了大门口贴着的一幅对联，屋子里一点过年的氛围都没有——又突然凑近陈柏可的耳朵压低声音：“晚上的时候说话都有回音，很适合闹鬼。”

　　陈柏可被吓了一跳，他抬起头，看到的仍然是董星阑那不带笑意的眼睛。

　　“吓唬你的。带你去我的房间看看吗？有很多玩具，你小时候哭着找我要的能变形的忍者神龟也还在哦。”董星阑又恢复了正常。

　　“不……不用了。”陈柏可赶忙摇头。

　　“……那好吧，下次再说。”董星阑手肘立在膝盖上，手掌撑着下巴，歪头看向陈柏可：“别这么紧张呀，表弟。虽然好久不见，咱们可是血脉相连呢，我觉得我们都随了妈妈的长相，看着你就觉得很熟悉。”

　　“……”陈柏可已经无法应对董星阑跳跃的思维。

　　“我在A大读金融，厉害吧。”

　　“……嗯，那是咱们这最好的大学。”

　　“我爸选的专业，我一点也不喜欢。不过我成绩确实很好，以前还跳过一次级，对考试很有心得，你以后有什么问题都可以来问我。”

　　“……”

　　“我还会跆拳道，是黑带九段，也可以教你。”

　　“……”

　　董星阑仿佛完全不在意对方的回应，一句接一句十分自然。

　　和萧毅在一起的时候也从来不用担心没有话题，萧毅总是能找到话说，只是萧毅说的都是对方，而董星阑却一直在自顾自地说自己。这已经是今天第二次陈柏可想起萧毅，他确实也没有别的朋友了。

　　正在陈柏可如坐针毡的时候，王淑然终于下楼了。她脸色有些不好看，走回沙发坐下后皱着眉问董星阑：“星阑，我姐这种状态多长时间了？我觉得她不太正常。”

　　“小姨，您指的是什么？”董星阑似乎并不惊讶，仍旧舒服地靠在沙发背上，抱着双臂看向王淑然。

　　“……我跟她说话的时候，她好像很焦虑，一直在下意识地抓自己的头发，而且总是盯着门外，好像在害怕。我跟她说的话好像也都没有听进去。”

　　“如果您是说这种情况，那应该很久了，不过妈妈并不是很关注我，去年高考前，我都是一个人坐在餐桌吃饭的……她总是最在意爸爸的看法，可您也知道，我爸那么忙，不常在家的。您是她的妹妹,有时间多来陪她说说话吧，我是男孩子，妈妈很多事情不愿意跟我说，我也不太懂大人的想法，”董星阑突然笑了笑，“她可能更愿意把心里话告诉您呢。……但是小可有什么问题的话可以随时来问我，我们刚才聊的很愉快，对吗？”他冲陈柏可眨眨眼睛。

　　“……对。”陈柏可仰头喝掉半杯饮料，然后低下头把杯子放到桌子上。

　　王淑然似乎也觉得董星阑的态度古怪，她试探着开口：“我觉得姐夫再忙还是应该带我姐姐去看下医生，毕竟是一家人。我有时间会再来的，有需要我帮忙的也可以给我打电话。”
　　王淑然说完就起身准备告辞了，陈柏可也马上站起来，急着摆脱这略显诡异的气氛。董星阑也站起来，客气地把他们送到门口：“需要我送你们回家吗？我刚刚拿了驾照。”

　　“不用了，星阑，我们坐公交车就可以。你在家陪你妈妈吧，有什么事情记得给我打电话。”王淑然赶忙摆手。

　　“那好吧，您回去路上小心。小姨再见。小可，有时间记得再来玩哦。”董星阑挥挥手，看向陈柏可。

　　那视线让陈柏可感到一阵寒冷，他下意识躲到王淑然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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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黑色柳丁
作词:陶喆娃娃
作曲:陶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