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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弄轻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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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随后的日子,似乎过得很快。花落和胤礽在大家的默许下,手牵手游遍了家乡的这座小镇。他们撑着油纸伞沿着溪水慢慢往下走。这里的雨很柔,绵绵的细雨让人恨不得冲出纸伞,在雨中跳舞。
“我们不打伞好不好?”花落拽着胤礽的袍袖,扬起白皙的脸蛋,怯怯的问。
“落儿想做什么?”胤礽微微弯下腰,问道。
“落儿想跳舞。”跳舞,胤礽突然想到了那天在杨梅林间花落那只美若天仙的舞。
还没有待他回过神来,不远处的桥头已经有一少女在雨中翩翩起舞。梅红色的裙摆随着身体快速的旋转,在空中飞扬起来。纤细的腰肢宛如那随风摇曳的柳条,腰间的丝带也跟着舞动起来。宽大的袍袖,时而展开如同偏偏欲起的蝴蝶;时而顺着手臂下滑至肩部,漏出洁白的玉臂;时而又层层叠叠,配着葱尖般的十指,宛如盛夏盛开的牡丹。头发上的银饰随着主人的摇摆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好像在为花落打着简单的节拍。
隔着层层雨滴连成的珠帘,看着宛若仙子的女子,随性舞蹈在嫩绿的柳枝之间,在衬着淡灰色的石板路。恰似一副水墨画卷。
桥的另一边,那已经看痴了的少年,早已经扔下了那把来是拿着的油纸伞。呆呆的站在雨中,看着眼前的一幕,每一次旋转都让胤礽更加痴迷。若说初次相见那是怦然心动,那么现在则是沉醉其中。伸手拿起挂在腰间的玉箫,悠扬的箫声让少女舞得更加沉醉。
那一年她10岁,那一年他20岁。她还仰着微红的脸颊,略带羞涩。她还是一个对一切都懵懂的少女,看着这样的少年,心中那池心湖已被那曲萧吹的漾起涟漪。他负手站在桥的另一端,已是有两个福晋的男子,却被眼前这艳衣少女的一舞,搅乱了心弦。
雨下得越来越大,倾泻下来的雨水浸湿了少女的整条裙摆,湿漉漉的头发顺着脸颊垂下。花落有些脑火这突如其来的暴雨,努着嘴用已经湿透的绣花鞋踏着脚下的一潭积水。溅起的泥水弄脏了刚刚驻足于少女身前胤礽的衣摆。花落抬头,正迎上他那双深邃的眼眸,淡淡笑意禽在眼角,一滴雨珠顺着他光滑的额头流到了浓密的眉毛上,变成了几粒碎小的水花,晶莹的挂在那里。花落有些痴迷,痴迷到忘了自己,只是抬着头看着眼前的他。直到阵阵的船橹声打破了寂静。。
“公子,外面雨太大了,带小姐上船避避雨吧。”船夫穿着蓑衣带着斗笠,坐在船尾抬头对胤礽喊道。
“那就谢谢老人家了。”胤礽赶忙道谢,拉着花落走下台阶,来到船边,自己跳上船板,又伸手来拉花落。
两个人坐在船舱之中,喝着船夫呈上的热茶,看着外面蒙蒙的雨景,伴着船夫悠扬的歌声,慢慢的随着小船在狭窄的河道间穿梭。胤礽举起手中的茶杯,轻轻吹了一下,看着淡绿色的茶叶在杯中旋转,小小抿了一口,淡淡的清香立刻充满唇齿,好像比去年皇阿玛赏的龙井更清甜几分,不禁嘴角上翘。抬眼,看着同样拿着茶杯饮茶的花落,长长的睫毛还挂着雨滴,茶水泛起的陈陈水雾,让原本就红润的脸颊更添了几许柔美,纤细的手指交错着捂着杯子,红色的漆雕镯子藏在袖口之中,若隐若现。这样的女子,也许只有这江南水土才能养育的出来。
花落抬眼,竟看见胤礽略带笑意的看着自己,不禁娇羞的低下头来,手指绞着已经湿凉的衣襟。胤礽也看出这少女的不自然,便干咳一声,扭头向外看去。依水而栉的人家,灰墙墨瓦,正是午饭十分,炊烟渺渺升起于各家院落,乳白色的淘米水也流入了河道,不一会的功夫,阵阵饭香已经弥漫于空气之中。
“船家,附近可有成衣店?”胤礽探头,问向正在掌舵的船夫。
“前面就有一家,怎么?公子要去?”
“好,那就麻烦船家把我们送到那里吧。”
花落不解胤礽想要做什么,只是自顾自的坐在船边,把手伸进河水之中,感受清凉的水流从十指指尖流过,一股沁凉从指尖直接传到了心头,整个人都如同飞在了云端。看船舱里自顾自品茶的胤礽,心中便有了游戏之心,于是用手轻捧起一漾清水,潦倒他身上,仓正襟危坐的少年立刻一个激灵,抖了抖‘从天而降’的仙水,一手擒住了罪魁祸首。
“呵呵,礽哥哥,饶了我吧。”银铃般的声音,略带娇羞的笑声,让胤礽有些痴迷。又一次的震撼住了心,他迟迟没有松开扼住少女手臂的手,迟迟没有。一臂的距离,只要他愿意,这个漾着如水笑容的女子,这个一举一动都让他心动的女子,就可以顷刻之间来到他的怀抱。他是太子,除了皇上看重的女人以外,只要他喜欢,都可以得到。可是偏偏这个刚刚十岁的孩子,竟然让他迟疑了,犹豫了,不知所措了。
“公子,成衣店到了。”
“咳。”轻咳一声,略掩尴尬,便递给船夫银两,拉着花落上岸了。撑着来时带着的纸伞,雨已经没有那么大了,但还是淅淅沥沥的下着。
“我们进去买件衣服,看看我们都成落汤鸡了。”胤礽一手撑伞,一手牵着花落走进了成衣店。
店内,因为天气的问题,显得十分冷落,小二在一边有一搭没一搭裁着布料,掌柜子忙着接待这两位刚刚进门的客观。做生意这么多年,掌柜子看人的眼力十分的犀利,只要一看见胤礽的穿着打扮,还有举手投足的气质,就知道此人非富即贵,而且谈吐话语之间便知是京城人士。这姑娘他倒是认识,是镇里张府的小小姐。
掌柜子拿出了几件价值不菲的男装递给胤礽,虽然是镇上最好的,但和胤礽身上的衣料一比便相差甚远。这小地方的布料一般都是自己织的布料,纺出的纱,妻子养的蚕,抽的丝,做的绸缎。小作坊出的货料定和京城的没办法比,但是一针一线却透着百姓人家的朴实,柔软的绸缎穿在身上柔柔的,领口和袖口规整的上着浆。没有了丝线精细的绣藤,珠粒复杂的花式,更没有画师精心设计的布样,但穿在身上确实那般的合身舒适,似乎是按着自己的身材尺码定做的。胤礽摸着那规整却略显粗糙的针脚,嘴角微微上扬,有种家的幸福,淡淡的,确很真实。
“诶哟,可真是个美人胚子。”闻声,胤礽抬眼看去,佳人已站在面前。被老板娘这么一嚷嚷,免不了两朵红晕染在脸颊。雪白的长裙顺着身体自然的垂坠下来,仔细看去看似平常的布面上还又淡淡的花纹,是用白色丝线细细绣上去的,尽显了制衣人的细致入微。外面松松垮垮的罩着一件粉色纱衣,一路南下,似乎江南女子更偏爱这样的服饰,朦朦胧胧~漆雕的红镯子因为手腕纤细的缘故,颤颤巍巍的挂在腕间,摇摇欲坠,却又增了几分美感。花落微微仰头,漏出一个纯真的笑脸,粉扑扑的脸蛋儿上,立刻出现了两个精致的酒窝。
“礽哥哥,你看漂亮吗?”花落就像那讨糖吃的小孩子,央求着胤礽说出赞美的话。却见到对方依然没有任何反应,便用纤指微微拎起裙摆,在胤礽面前来了个三百六十度的旋转。女子身上淡淡的胭脂香味立刻散漫了整间店铺,却不想被那略长的裙摆绊住了脚步,一下子身体向前倾斜。
不偏不倚的跌进了胤礽的怀抱,一个俗不可耐的戏码,胤礽身边的女人们似乎每一天都会上演一幕这样的‘突发事件’。偶尔男人烦了腻了,便会故意轻轻一个侧身,让那主动投怀送抱的女子狠狠的摔在地上,看着那精心梳理的头发被摔的凌乱无章,钗头的珠帘也折了数根,大小珠粒尽洒在地,再面带笑容的目送那扬长而去的女子。可是此时此刻,这古老的戏码却让这怀中的人儿增了几分妩媚,似乎这一抱不是她送的,而是自己求来的。
花落心中窃喜,这一跌,虽有几分巧合,但是‘故意而为‘并不是别人强加上的。
“礽哥哥,我们去吃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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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我十岁,爱极了戏文里那些翩翩公子。恰巧你出现了,好似从戏台上走下来的书生。我当时不懂得什么男欢女爱,对你的情感更接近于崇拜。太子殿下,这四个字,那年的江南似乎我忘记了,我把你当做邻家的哥哥,依赖着,偶尔任性的耍些小把戏。
后来,你走后,我又去过几次那家成衣店,老板把那日你留在店内的衣服洗干净,上了浆,熨平整,还给了我。可是,再后来,他们就搬走了,店铺也转租给了别家的商贩,好像卖起了一些洋人引来的小物件。
每当走过那曾经为你献舞的桥头,心中都有些挥之不去的离愁。我驻足在那里,回身望向桥的另一端,曾几何时那里有位锦衣郎为我站在雨中,心中只有我,眼中只有我。但是现在却只有那些来去匆匆的路人,和那光秃秃的青石板。
一段桥有多远?数十步的路程。我们却终究没有跨过去。不是因为那段桥,而是因为我们两个人的两颗心之间,注定无法砌起坚固的桥梁。
“娇痴不怕人猜,和衣睡倒人怀。最是分携时候,归来懒傍妆台。”偶尔想起那个拥抱,心中还会不住发笑,原来自己也有那样的时候,只是月老太过吝啬,给我们的红线似乎短了一节,指尖尚可紧紧缠绕,但脚下去被迫个散东西。
人生起起落落。我们都已经经历太多。尤其是你。但愿我走后你和胤祺都要好好过。就当替我继续活下去,替我尝遍这世上更多的苦辣酸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