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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chaper20 ...

  •   炎夏的夜里星星很亮,碎钻一样撒在天上。

      陈觅从周烟那里回来,手中拿着上次她借走的《蒙马特遗书》,上到二层楼的时候,她撞见谢如竹一个人在走廊上喝酒,单薄的衬衫笼罩住他的身子,陈觅能隐约窥见他衣服里面削瘦的身体曲线。

      谢如竹保持单手拿酒的姿势,转头看见是她,咧嘴轻笑了一下,“傻站在那干什么?”

      “我不想打扰你。”

      “有事没事在走廊上喝酒扰邻,是我打扰你才对。”银色罐头包装的崂山啤酒在灯下闪了一下颜色,他把铁锡制的啤酒罐头捏瘪,丢放在脚下,然后重新拿起一瓶,开启。

      谢如竹继续说:“你很快乐。”

      只有真正悲伤的人撞见别人的不幸才会生出心心相惜之感。

      今天的陈觅,对他只有抱歉。

      “这段日子,你一直会等那个叫周烟的女孩到凌晨两点一起回来,今天怎么没有?”他看见对方脸上的为难,笑了一下解释道:“我没其他意思,就单纯好奇。还有很神奇的一点——你跟她天差地别的两个人,竟然能够成为挚友。”

      “我明天早上有课,她叫我早点休息,说下班以后自己回来。”陈觅缓缓走到谢如竹的旁边,两只手扶住栏杆。

      谢如竹拿起一罐酒递给她,问道:“要吗?”

      陈觅接过,“陪你喝。”

      他把酒抢回,藏在自己那边,“别勉强。”

      “你可能不大清楚周烟的工作,每天凌晨两点下班,从便利店回家要走十几分钟的路,大晚上一个女孩子也不太安全,我就叫她在我这儿睡。当然也是有代价的,我现在每天的早餐都是她在负责。”

      谢如竹不知想到了什么,一罐酒很快又见底,他细碎地嘟囔:“很有家的样子。”

      陈觅不否认,“跟她在一起很舒服,什么都不用想,婚姻,xing向,世上哪有什么分门别类的东西。”

      而且周烟在某些方面跟顾金花很像,她们都不是厉害的女人,却义无反顾地为了亲人燃烧自己。

      陈觅对家渴望的归属感,从前只有顾金花能够给她,现在周烟也能满足。

      谢如竹转身,身后是空荡荡的房子,夜里起风,窗帘沉浮,他坐在客厅里面等一个男人。

      手机丢在茶几上,微信的聊天界面是他今天发来最后一句消息。

      【我晚上要陪她,你早点睡。】

      屏幕的光亮自动变暗,锁屏,置黑,屏保照片猝然亮起地闪了一下,是两人一起在厨房做饭的自拍留念。

      陈觅沉默地站在旁边,她伸手轻拍谢如竹的肩膀,算给他郑伯俊好几天没来的安慰。

      夜里的校园毫不关己地自在明亮,一个玻璃框嵌住一个框,天地无情无义星转斗移,留有情/人把泪咽进肚子里藏。

      “那个女孩在烟/草/局里工作,跟我不一样,伯俊说她读书很好,从小到大都名列前茅。”谢如竹的声音里布满了锈,“很可爱的女孩子,个子一六五,喜欢蝴蝶结,又怕被人说装嫩,常因为这些琐碎的事情烦恼。”

      他怕陈觅没听懂,缓了会儿精神,捏紧啤酒罐头,向她笑着解释:“我刚才说的是伯俊现在的女朋友,他们谈了两年,快结婚了。”

      “伯俊说他希望头胎就是儿子,这样他就可以不用忍受跟她同/房,以后借口工作的名义搬出来,跟我在一起。”

      他说到这里忽然止住,像透不过气,一只手抓住自己的衬衫领口,解开最上面的几粒扣子,然后弯身伏在栏杆上缓慢喘/息,陈觅想夺过他手中的酒,但谢如竹不肯,依然紧握在手中。

      “你别再喝了。”陈觅阻止他。

      然而谢如竹像没听见,灌了一口酒继续说下去,“我曾经躲在角落里偷偷观察过那个女孩,她跟我很不一样,讨长辈喜欢,伯俊的妈妈跟她关系很好。上次他妈妈生病住院,伯俊借口出差跟我出国,是那个女孩衣不解带守在伯俊妈妈的病床边。”

      “伯俊说,那是她心甘情愿,就算活该也得自己受着。”

      陈觅不懂该如何安慰他,想到自己目前的境况,也心生郁闷,拿过一罐酒仰头喝起来。

      “那女孩知道他的xing向吗?”

      谢如竹摇头,“他藏得比你还好。”
      又笑:“其实伯俊说错了,那不是女孩的心甘情愿,是他一个人卑鄙无耻的坑蒙拐骗,那女孩什么都不懂,被蒙在鼓里做牛做马,还天真地以为自己是被爱着的。”

      陈觅想到许牵招,她没资格批评郑伯俊,大家的身体是一样装有卑劣灵魂的容器。

      但谢如竹却开口安慰她,“你没那么糟糕,至少你还有良知。”

      陈觅被逗笑了,“矮个子里面拔高个。”

      谢如竹也笑:“你还记得上次你跟我说的话吗?——我只是爱错了人。”

      陈觅怎么可能不记得,那时候的两人有着类似的郁闷,相依为命在苦海漂浮,系一叶扁舟无以为靠。

      他说他没有。

      她道歉自己看错了人。

      “我不愿意承认自己爱错了人。”谢如竹的眼里噙满泪,“爱了那么久,你叫我怎么承认,我和他不是一路人?”

      风吹干露水,不知不觉中,夜竟已深了。

      自那天以后,陈觅和谢如竹没再提起任何有关话题,两人心照不宣,在人群里面藏好自己的鳄鱼皮。

      郑伯俊经常会晚上过来留宿,他对陈觅没什么好脸色,一次两人在楼梯口碰上,他不阴不阳给出一句,“陈小姐,我希望您以后说话做事小心点。”

      “什么意思?”

      “互不打扰,才能相安无事。”

      逼仄破败的楼梯口和他一身整齐西装格格不入,像巨人国的首领踏入小人国的土地里,造成极不协调的视觉冲击。

      陈觅没被他一两句恐吓吓唬,“我是谢如竹的朋友,一些话即使是你的意思,也该让他对我说。”

      郑伯俊不着急亮出手中底牌,他整理整理西装衣袖,云淡风轻同她擦肩而过,末了只留下一句——

      “别自讨苦吃。”

      -

      周思源最近得了感冒,情况有些严重,嗓子疼鼻子堵,喉咙有痰,黄绿色。

      医生说是热性感冒,上火又着凉。

      周烟特地给白天玩具厂的工作请假,老板娘体恤她一个人带着弟弟不容易,假批得爽快。

      但晚上便利店的工作不好推脱,总共三个人替换岗位,打雷下雨刮风都没改变过的规矩,不能在她这边坏了规矩。

      熬煮绿豆汤的高压锅正滋滋往外冲响,周烟剥开几瓣蒜,准备等下做晚餐,她撩起围巾擦擦手,过去把煤气灶给关掉,幽蓝色的火焰倏地熄灭,高压锅依旧在呜呜乱叫。

      “周思源!”她在厨房里喊,手里洗菜切菜的动作继续“姐姐晚上要工作没办法陪你,我叫了你班主任过来,刚好她能辅导一会儿你的功课。”

      “不是吧,姐——”周思源难得肯露出属于他这个年纪的崩溃,“我才得了个小感冒而已,就算呆在家休息也不用叫班主任来吧?”

      自从上次图书馆的事情以后,周思源和庄俊依旧脾气不合,然而两人在面对班主任的时候倒是默契一致,就跟老鼠见到猫儿,躲都来不及更别提单独共处一室。

      为了逃避班主任,他甚至说出:“姐,我感觉自己好了很多,不然我喝完绿豆汤就去学校晚自修好了,你干嘛要麻烦老师一趟特地跑到我们家里来。”

      周烟皱眉,并不赞同他的说法:“是你自己说吃完感冒要很难受想请假在家休息,荒废一天的学习时间,我特意叫你们班主任帮忙注意今天的老师都讲了什么,好晚上帮你简单补补,你现在跑去学校干嘛,同学又不能给你提供帮助。”

      周思源:“……姐,你什么时候跟老师关系那么好?”

      “年龄相仿兴趣相投,而且你又在她班里读书,能聊到一块有什么好稀奇的。”她把大葱的烂叶撕下来扔垃圾桶里,没理会厨房外的弟弟怎么跟小动物一样委屈呜咽,晚上陈觅约好要来吃晚饭,简简单单随便做点什么是肯定不行。

      “姐——”周思源极力做着垂死挣扎。

      周烟故意板着脸,但嘴角眉梢全露出笑,她从厨房钻出来,对周思源说道:“叫祖宗都没用!电视柜的下面有个新买的杯子,你去洗洗,以后这杯子专门用来给你们老师装水喝。”

      老师老师,周思源暗自腹诽,这一天到晚叫老师的时候都比念叨她这个生病的弟弟时间长。

      如果不是两人名字在一个户口,周思源简直快要怀疑今天过来做客的是不是自己。

      杯子是崭新的白色搪瓷杯,上面印有“劳动最光荣”五个大字,周思源胡乱生出一个想法——这杯子跟姐姐那个倒莫名相搭。

      他洗净放好,搁茶几上同姐姐的杯子并排一起,左边是“劳动最光荣”,右边是“劳动创造世界”,周思源盯着看着半天也没瞧出门道。

      倒是屋外铁门,被人不断用力拍响。

      周思源看到姐姐从厨房里面冲出来,眼睛里面盛满光,她说:“一定是你班主任来了。”

      周思源跟在周烟后面迎接,然而在看到一张陌生面孔的时候,他们两人全都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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