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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chaper2 ...

  •   在内衣店旁边的巷子口尽头,有家建有二十多年的小旅馆,脏污破旧的楼房,黯淡的霓虹灯扎捆在破了一个洞的广告牌上,地方偏僻,经营不善,这家旅馆的住址似乎从开始就注定了它的不可言说。

      春雨连绵,下了又停。

      陈觅拥着被子坐在床边,她从烟盒里摸出最后一支烟,本能想点,考虑到床上还有人,她顿了顿,半侧着脸问:“你不介意吧?”

      蒋童抚上她的背,手往前收,肌理之间没有隔阂,“我不介意。”

      眼前这个沉默抽烟的女人很瘦,后背无肉,蝴蝶骨凸棱棱得像两把从身体里面刺穿的剑,她眉眼懒散,不喜笑,郁着一张脸不知在想些什么。

      蒋童直起身子,轻轻地摸上她的眉毛,从眉梢到眉尾,经过眉峰,手指会压着力气,“第一眼看到你,我就觉得你的眼睛好漂亮,但漂亮得太悲伤,有点不详。”

      陈觅转身,搂过她的腰,烟灰伴随动作散落在地,成为一滩意味不明的阴影。

      她的呼吸擦在她的耳侧,蒋童觉得自己仿佛身在热带雨林,湿润、温热,理智抽丝剥茧被一点一点地吞食,她们接/吻,两道绷着弧度的身子化成黑色影像融在墙上,分开、融合,影子若即若离,像痛饮雄黄酒,显了真身是双头蛇,为都市魅影传说再添一笔绝色。

      床单上的一抹红像蚊子血,干涸以后的玫瑰花枯萎了颜色。

      蒋童从床上坐起来,微讶,“你是第一次?”

      陈觅捡起地上的衣裙,像找回属于自己的羞耻,一件一件穿上,“现在不是了。”

      蒋童想要抱她,陈觅不动声色地躲过,双人床的标间,她弯腰拾起袜子坐在另一张床上。

      “我让你痛了吧?”

      “还好。”

      “你现在还难受吗?”

      “有点累,不想说话。”

      -
      日记本里写下今天发生的事情——

      “二月十五日,阴天落雨。凌晨五点爬起准备三天以后的开学事宜,做课件写教案,烟连续抽掉两根,熬至八点,天色不变,只有时钟在走,返身回床上继续睡觉,昏沉疲惫,时常把梦当做现实,想女人,摆各种姿势的女人——”

      最后一句用0.5的黑色签字笔一遍一遍划黑,陈觅扔掉笔,她无法信任文字,就像她无法诚实面对自己。

      桌上贴有一张便签,艳粉色,充斥一股子肉色玻璃丝袜包大腿的廉价感,上面落有蒋童的电话号码,十一位数字。

      她说:“你可以随时找我。”

      陈觅重新提笔写下,“今天我失去了第一次。”

      上两行字断了后续,“今天我失去了第一次”从扉页中间开始,无头无尾,像以时间为序,前后画面承接闪现,却缺少逻辑结构。

      手机推送最前沿的新闻消息,说一女子遭遇骗婚,成了同妻,悲愤之下含恨跳楼。

      尸体鲜血热乎,点击报道里面,一片斑驳的马赛克,旁边配有已逝女孩的生前照片,青春漂亮,一辈子的笑容定格在一张两寸照片上,从此到生命结束之际,尽是泪水洗面。

      丈夫呢?丈夫没说,寥寥只言片语几句带过,他需要后代也需要一个装点门面的妻子,现在估计正忙着寻找下一个具有生育能力的女人。

      陈觅放下手机,桌上的日记只写一半,墨水凝固在纸页上,像泪。

      时常觉得压抑,一种看不到路在何方的无助感,她背负在身上的秘密太重,不适宜向人倾诉。

      于是学人写日记,常常半夜不睡,趴在桌前写下大段大段漂亮的句子、俏皮的比喻,像华服像珠宝,填充打扮她所写下内容的空洞无物。

      越是真实的,反而越不敢碰。

      回家后的第一件事是洗澡,花洒冲刷掉蒋童留在身上的唾液和温度,陈觅拿浴球拼命地搓,皮肤被热水泡皱,通身粉红,像浸在羊水里面,无悲无喜,更不知道什么叫哭。

      日记写到后来,字没几行,力气却用尽不少。

      陈觅又洗了个澡,她不知道自己在冲刷什么,也许是痕迹,欲//望舒缓过后理智回笼,满身心的后悔,对自己刀子一样直白的厌恶。

      人明明是人,可为什么某些时候总要不由自主地做些动物行为。

      她想把自己那处拿剪刀凿烂,疼痛流血也比堪堪忍受它的折磨要强。

      从浴室里面出来,许牵招每日的问候电话再度打来。

      陈觅没来得及收拾自己,随便围上一圈浴巾,手指间的水还没干。

      “喂,牵招。”

      许牵招声音温柔,“怎么了,听你的声音好像很累的样子,今天一天都在工作吗?”

      他体贴甚过,包括借口都给陈觅找好,像二三十元言情小说里面的男主角,然而陈觅却隔了一层玻璃看他,始终做不到动容。

      疲于应付,陈觅重重地叹了口气,也不否认。

      许牵招依然温柔,“工作再重要,也要让自己适当休息,你别太拼命了。我买了两张明天的电影票,晚上七点的,可以吗?”

      他们聊天的内容始终固定在安全的界限内,不说彼此不谈人生,聊文学聊艺术聊得也是别人的生活,然而时间一久,难免显得话题空泛且虚。

      陈觅在他说话的间隙看了眼时间,十点二十三分,工作作息混乱,半夜也要跟人通话像临时加班,她本想同意,把明天的约会当做短暂出差,可算算时间不对,晚上七点开场的电影,两个小时结束刚好是九点钟,点一份宵夜磋磨时间,九点半的时候车停在楼下,待客之道是她得请人上去坐坐。

      陈觅拆开一盒黄鹤楼,从里面摸出一支细长条的烟来,点燃,灰白色的烟雾袅袅,绕于绿色灯罩周围。

      不知道桥洞底下卖肉的女人生意有没有她那么好,今天明天辗转在女人男人间。

      想来好笑,不做表/子,干的行当却比这还廉价。

      许牵招在电话那头催促:“陈觅,你怎么了?”

      “没事。”烟灰抖落在瓷骨白的烟灰缸内,她抱住腿蜷缩在方形木椅上,“只是有点累。”

      “那明天……”

      “我很抱歉。”

      许牵招反而笑了出来,“你抱歉什么,开学工作是忙,你也没办法。”

      “对不起。”她句句都是收尾话语,却又在临近句点的地方转了笔锋,“牵招,我是真的抱歉,没人生下来活该就得成为谁的依靠,跟我在一起那么久,辛苦你了。”

      陈觅早些年也谈了几个男朋友,但最后都是无疾而终,他们理由默契且一致,形容她是一块石头,绑在身上拖着下坠,绝望又湿冷。

      许牵招有一种近乎迟钝的温和,他劝她不要多想,“殚精竭虑,累的都是自己。”

      日记本摊在课桌前面,上一行的句子无因无果断落,陈觅又想起那个同妻的新闻,不自觉把自己带入丈夫身份,却难以深入想象,一想只觉得自己罪孽深重,不可饶恕。

      笔记本上出现最后一句意义不明的句子——

      “羡慕男人心安理得地作恶多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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