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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二) 下葬 ...

  •   展昭在神权山庄修养几日,适逢萧冉城下葬后山祖坟。萧乘风顾虑展昭身体尤虚,留他屋中静养,然展昭哪里肯听,以礼为先,几番据理力争。
      相持不下之际,展昭突发心悸急喘。端坐一旁本作壁上观的苏白突然杯子一丢茶也不喝了,三并两步冲过去把人扶到床上,寒着脸对萧乘风道:“天大,地大,病人最大。你便依了展兄又能如何?”
      萧乘风闻言只觉风中凌乱。
      苏大哥,不是你先前频使眼色要我拦下展兄,暗示他身体抱恙,不宜吊唁。怎么才一转身,立场就变了个翻天覆地?
      萧乘风还待辩驳,被苏白厉目封口,简直有苦说不出。他见展昭不改初衷,最终只得无奈妥协。其实早在展昭昏迷之时,他已修书一封委人送至开封府,极力保证展昭安危。若在这接骨眼上让南侠出什么岔子,就算他不觉有负展昭对他虽短尤深的情谊,只怕那与展昭相交甚密且在江湖上行事霸道的陷空岛五义骤时要头一个寻他为难了。
      出殡之日,没有隆重的仪式。萧乘风按父亲生前嘱托一切从简。除了展昭和他萧家两兄弟,也就只有门下三个弟子洛震海、苏白、陆通,和一干山庄的家奴旧仆。一行人撒着纸钱,哭哭啼啼抬着棺木行至后山。哭得最厉害的便属跟随萧冉城一辈子的老管事秦伯,倒是一班年轻人虽脸带哀容,两行清泪甚少因心中悲恸滑落。
      神权山庄所属后山不高,但相距祖坟,少说也要徒步十里。展昭走到一半已是汗湿重衫,苏白见状不由忧心关切道:“展兄,你身体未复,其实不必这般坚持。”
      展昭喘匀了气,摆手道:“展某与萧老庄主曾有一面之缘,老庄主待我宽厚,于情于理,展昭都应亲自相送最后一程。”
      “展兄见过我爹?”萧乘风奇道。
      展昭笑着点了点头,不再说什么。倒不是他不想提及过往,实在是不愿把气力浪费在言语上。展昭此人看着外表和顺温软,实则内里坚毅刚强。他可不想还没走到坟头,人已虚弱到要人搀扶,宛如累赘,如此有违他同行送殡的初衷。
      总算巳时行至萧氏祖坟,棺木下土,冢坟即立。青石碑上尽书萧冉城生平,字体苍劲有力,仿一笔贯通至底。
      一旁奉兄长之命始终陪同在侧的萧乘浪解释,此乃洛震海以软石散涂抹碑面,并凭借内力以指代笔亲手写下的碑文。展昭听了,心中很是敬佩,无论是所书之文,还是洛震海坟前行拜的举止,还是几日来的接触,都让展昭觉得此人是个极尽师孝之人。
      只是往往两人目光相触,洛震海总不期然横眉冷对,眼中敌意表露无疑,这种莫名的情况直让展昭百思不得其解。于是趁治丧结束,萧乘风坚持送他回房之际,他便借机询问此中原故。
      萧乘风一身缟素,在天空暮蔼余暇的映照下,徒染一片柔红。他的眼睛稍稍有些红肿,声音嘶哑道:“对于洛大哥,展兄不必介怀。我敢保证洛大哥对展兄本身绝无敌意。只是洛大哥年幼时家中遭逢变故,皆因官场是非而起,所以他很是痛恨和官府中人打交道,故而对展兄身份不悦,才会态度欠佳。”
      “这件事展昭有所耳闻。”
      “是我那多嘴的小弟吗?”
      “不,是苏兄。”展昭道:“苏兄是个体贴细致的人,他早看出洛兄对我心存芥蒂,所以已将此事私下婉转告知。若是因了这个,展昭自不会介怀,只是不知为什么我总隐隐觉得洛兄对我的厌恶似乎不仅于此。”
      听了展昭的话,萧乘风偏头深思:“也许,这与我有关。”
      “哦?”
      “此事实在有些难以启齿。本来也没什么,不过人多嘴杂,难免让有些嚼舌根的人以讹传讹了。”
      “到底怎么回事?”
      萧乘风露出颇为为难的神色,见展昭眼中清湛坦荡,反观自己别扭十足。于是他清了清嗓子,道:“洛大哥生性耿直,因先父当年在他最落魄的时候救了他并收他为徒,洛大哥无亲无故,一直以来都将先父敬若亲父,将我和阿浪视若手足。现在先父既去,洛大哥总觉得有照顾我两兄弟的责任,所以一旦事关我俩,他都会特别注意、紧张。而神权山庄向来不与外人往来,因为江湖中有许多人贪图我山庄的武功秘籍。那日贸贸然带展兄来神权山庄,因展兄病况危急,我来不及与洛大哥细说什么,大哥似乎就因这件事心生不快起来。而且……。”
      萧乘风突然顿下,他瞄了眼展昭,脸色尴尬:“而且那时展兄身上的淤痕还未退却,乘风知道展兄必定不想让人看到,所以决定亲自看护展兄。我个大男人做事粗手粗脚的,但又怕洛大哥他们因此找借口代我,所以难免行事闭密了些。没想到被下面的混帐风传说……说……,总之不是什么好话。”
      萧乘风嘴上这么说,心中却最是清楚当时情况。
      那日苏白为展昭诊治,发觉他不但寒伤及肺,更是身怀多处内伤。然后遇到了最不愿遇到的麻烦,苏白要解开展昭衣衫仔细探究伤势。萧乘风慌乱之下一把拦住苏白,不让他碰展昭。当时,众目睽睽,加上进进出出的下人,足足十来双眼睛定在那里想一探究竟。但他又能怎么解释呢?闪烁其词,一味支吾,幸好后来苏白好心为他解了围。
      然谣言这东西,一旦有了头,当事人又迫于某种情形无法澄清,就会变的一发不可收拾。
      洛震海不止一次找他询问展昭之事,当时他只当洛震海是对展昭心生芥蒂,后来谣言传凶了,落到他耳朵里,他才意识到洛震海何以每次都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萧乘风憖憖看向展昭,见他因自己的一席话缄默,于是也选择了闭口不言。
      两人安静地走在院中回廊。
      时近入秋,风已凉,叶已落。绿黄缤纷蹍于沉重的脚底,夕阳撒落一片霞红。萧乘风稍稍落后半步,一直注意着展昭的一举一动。身形是微晃着的,那是展昭抱恙的实据,不过那样的晃动在步伐加快的节奏下变的让人难以发现。

      和萧乘风别过是在黄昏。
      黄昏来了,黄昏又走了。
      此时是夜。而这夜,正极力散发着它的迷人之处。
      抬头仰望,星光稀疏,圆月高悬,墨绿色的夜空,寒冷凄静,尤若刚被一场雨水冲刷过,变的无灰无尘,格外清新还透着点光泽。平视去,满目幽幽离枝,片片枯叶化蝶,秋的萧瑟皆因内心的清明变的不再重要。
      重要的是什么?
      展昭心中一直都有许多比自己重要的多的东西。他努力保护着这些东西,甚至拼上性命。有时,他也会觉得自己那么拼命是不是有些傻气,为什么独独自己要一肩挑起如此重担呢?他不是最出色的。放眼江湖,大侠大义的儿女比比皆是,真要算究起来,或许也只能是他有比别人更多的准备——准备着被束缚,准备着失去‘自由’。
      一炳烛火燃动于屋内,挑起丝丝烛烟。
      展昭关上窗,走向桌边吹熄烛火,然后解衣上了床。他想了一会儿开封府的事,又想了一会儿洛震海和这个神权山庄,便起了困意,昏昏欲睡。刚合上眼,忽然从窗边传来极轻细的悉唆声。他屏住呼吸,想好好分辨到底是什么动静,然那声音响了几下复又消弭了。
      展昭正在纳闷,蓦地,窗格一声响动被推开了,一个人影快如电闪从窗口窜了进来。
      “谁?”展昭话未离口,身已先动。一招劈空掌向来人袭去。
      来人身手不错,落地身型虽不稳,但感觉掌风侵来,于是身形一低,如鱼得水般从展昭腋下溜过,右手同时探向展昭肩胛大穴。展昭右脚反腿扫出,踢甩开那人右臂,接着双掌接连劈出七八掌。那人急忙也对出掌风,掌与掌接,响声四起。
      从对掌上,展昭感觉出此人极强的内力,想到自己此时不宜过多催动内劲,于是不敢恋战,最后一掌对完,立即分开向床旁跃去,欲拔悬于床架边的长剑。那人早看出展昭意图,伸手疾探,擒住了他右腕脉门。
      展昭被制,只得暂时放弃取剑,左手反向那人切出一记手刀。可惜,来人似乎早已洞悉一切,举臂一格,再是手如游蛇般以惊人的速度滑向他小腹。展昭本想用膝盖去抵,哪料那人实在太快,转眼间已揪住他腰带,随后猛地一提,整个身形向他撞来。展昭闷哼一声,承受了胸膛被撞的钝痛,以致失了下盘稳健,令两人同时摔倒在床上。
      那人的身体整个压在他身上,两只抓抵在一起的手按在了他受过内伤的心口。展昭不由被逼出了痛苦的呻(shen)吟,露出破绽,于是那人的左手疾如闪电般探来,直直扼住展昭的喉头。
      窒息,顷刻间涌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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