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战之舟》真空呼吸

4、德尔斐

　　4.德尔斐
　　伊斯僵硬地走向护板，苦笑着对蓝鳞说：“我不会游泳。”

　　蓝鳞人鱼楞楞地看着伊斯，几个词在能轻轻松松撕裂鲨鱼皮的嘴里颠来倒去地兜了好几圈，才算吃透这句话的含义。他像是听到什么禁不起推敲的轶闻或者逻辑无法自洽的谎话，仿佛伊斯适才说的是他不会吃饭喝水一样，生生憋出了一抹促狭的笑意。蓝鳞接过险些合不上盖的提篮，对绿鳞人鱼轻声嘱咐了几句，便带着其余几尾人鱼回到海中。

　　伊斯趴在护板上俯瞰海面，身下倾尽乌瑞亚全国财力建造的阿南刻号宛如飘落在陶盆中的一枚花瓣，雄伟、美丽、又脆弱，海浪源源不竭地拍击着船舷，溅起大片满含泡沫的粼粼水波，蓝鳞在浪花中仰起头来，对着他呲牙咧嘴。伊斯不由得又生出几分怯意，扶着护板的指尖隐隐泛了白。

　　伊斯忽然觉得领口微紧，扭头回看，竟然是绿鳞直接攥住了他的长袍，“别…”话还没出口，伊斯眼前一花，脚下已不再是阿南刻号坚实的甲板，他徒然地在空中挪动双脚，想在轻软海风中寻到些什么支撑。伊斯莫名想起十一岁时亲眼看见的吸食了海髓雾气的人，那人神情癫狂又安详，絮絮地说自己正坐在波塞顿的身旁，乘着白马驾驶的黄金战车在天空飞翔。但那人处境比他现在要强一些，至少他仍沐浴着盖亚的眷顾，双脚安安稳稳地踏在地面上。

　　伊斯在海风中漂浮，又很快坠落，重重地摔进大片剔透的蓝绿色里。海水窥寻着他身上每一处孔洞，强硬地试图涌入，沃灌，将他的灵魂从躯壳中排挤，只留下那具浮肿苍白的肉身。一只手揪着后襟将他从海水中提起，伊斯急促地喘息呛咳着，被推搡着经由桨口进入左舷的内舱。

　　左舷和伊斯所在的右舷全然不同。

　　右舷永远是熙攘热闹的，从船头的舷梯走下来，左手边坐着日夜不休的一、二层划桨手，右手边是轮休的水手和士兵休息的舱房，随时都有人在酒气中呼喝、赌博、低声吟唱着赞美英雄的颂歌。伊斯不喜欢舱房，从上船起就士兵隐秘地向他投来恶意和嗤笑，他总是匆匆掠过这里，倦鸟归林样闪进厨房。狭长拥挤的厨房弥漫着浓郁得近乎甜腻的香气，长桌上宴神般堆放着小山一样的扁面包和羊奶酪，炉子上煨着杂菜汤或者炖煮到谷粒软烂的大麦糊。伊斯经常来替斯多葛取用双耳瓶盛装的葡萄酒，有时他还能得到一些无花果和蜜糖。他小心地揣好这些长达数月的航行中不可多得的好东西，再走上几步便是斯多葛昏沉又闷热的套间。

　　左舷却空旷得令他咋舌，鳞色各异的人鱼直接在舱底湿淋的木板上休憩，有几尾以鱼尾支撑身体站立起来，毫不掩饰地打量左舷第一位活着的人类来客。内舱的正中摆放着左舷唯一的人类造物----一架宽大华丽的克里奈床。珊瑚堆砌在镶嵌金饰板的床腿，海藻织就了厚软的垫褥，床头胶着花纹丰甯、缀有珍珠的软枕，人造的华丽和海洋的放旷在此融合成诡异的美感。人鱼跪伏在床边，拱卫着它们的王。

　　把贤者之石镶在床腿上斯多葛都不会分心去欣赏那架克里奈床，伊斯心道，目光胶着在那尾半卧在床上的人鱼身上。

　　以人类的标准他无疑是俊美的，面容如厄洛斯亲吻过神庙供奉的神像，蜜色皮肤，银白长发像厄俄斯将前夜的星辰摘下又在朝霞的掩映下撒向他头颈，下身则是健硕的鳞片泛着蓝绿微光的暗黑色鱼尾。

　　德尔斐？

　　伊斯确信他就是德尔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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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厄洛斯：爱与情欲之神，吸引力之神，他的罗马同位体是丘比特
厄俄斯：希腊神话中黎明曙光女神
虽然设定很老套，但我必须说黑皮白发yyd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