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雀春深锁陆乔》斋天

10、第 10 章

　　然后梅子园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原来一切都有迹可循。
　　老部长开会时盯着手机笑得很开心，不是因为刷到什么搞笑的段子，是在看女朋友的消息吧。
　　老部长对一些彩妆牌子如数家珍，偶尔会在群里问某色号和某色号之间的区别，不是在做什么直男测试，是在帮女朋友挑礼物吧。
　　老部长一个糙老爷们也能混进女生聊影视剧的对话里，不是他也恰好在追女性向的剧，是和女朋友聊天的时候谈过剧情吧。
　　梅子园越想越扎心，回去的路上就忍不住哭了。我把她送到她住的丹青宿舍区，她还像个八爪鱼似的挂在我身上：“小土啊，我太惨了吧呜呜呜……”
　　确实是人间惨剧，不过我还是得胡乱安慰她：“振作起来，说不定你还有机会的，毕竟小说里都是青梅竹马打不过天降系列！”
　　梅子园眼泪汪汪地看着我：“真的么？”
　　我有些心虚地点点头：“小说里都是这样的。”
　　说完这句话的第二天我就后悔了。
　　因为梅子园居然傻乎乎地去老部长宿舍楼下告白了。据说当时梅子园刚说完“我喜欢你”这四个字，老部长一抬头就看到了自己拎着豆浆包子的女朋友。
　　然而小说是小说，现实是现实，两者之间还是有壁的。现实中并没有爱来爱去恨来恨去的狗血情节，他女朋友也不是个泼辣的人，当面被撬墙角也没有生气，反而有些尴尬地说：“我不是故意打断你们的……你们继续……”然后跑了……
　　老部长也急了，一把推开梅子园就追了上去。
　　那会儿梅子园还以为他女朋友是高段位的绿茶，直到后来大家一起吃了几顿饭，才发现原来温柔胆小又包容就是她的真实性格。
　　梅子园一下子跟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彻底蔫了。
　　虽然她不再明目张胆地对老部长示好，但偶尔提起，她还是意难平。她总觉得不是自己不够好，是出现的时间太晚了。
　　对此我和金一天深以为然。
　　可惜人生没有如果，只有既定的事实。

　　帮陆乔带了半个月的早饭——确切地说是陪陆乔吃了半个月的早饭以后，陆乔终于想起了他也是我的天使，于是他说：“学姐，这周六晚上你有空吗？我想约你看电影。”
　　我心想早点了完这桩愿望也好，就同意了。
　　明明约的是周六晚上，我却又一大早被陆乔叫醒了，他略带磁性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学姐一起吃早饭呀！”
　　我揉了揉艰难睁开的眼睛：“今儿不是周六吗？我不想早起了……”
　　陆乔：“小懒猪，快点起来！”
　　我立刻按掉了电话，你才是小懒猪呢你全家都是小懒猪。
　　刚暗下去的屏幕没过五秒钟又亮了起来，屏幕上赫然两个大字：陆乔。
　　我无奈地接起电话，陆乔在电话那头诚恳认错：“对不起，我错了学姐，我才是小懒猪，小懒猪是我……那个，小懒猪可以邀请你吃早饭吗？拜托你啦，小懒猪一只猪吃饭很无聊的。”
　　我脑海里忽然就出现了陆乔微微睁大眼睛委屈巴巴的模样，忍不住弯起了嘴角：“十五分钟后楼下见。”
　　陆乔对水晶小笼包和皮蛋瘦肉粥情有独钟，而且怎么都吃不腻，跟着他吃久了，我也觉得这两样食物简直是绝配！
　　吃完饭陆乔跟我说：“学姐，我下午有一场辩论赛，冠亚军决赛哦，你要不要来看？”
　　我：“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现在才说呀！”
　　陆乔：“恩？我的比赛对你来说也很重要吗？”
　　我：“……好歹也是个决赛啊，拿了新生辩论赛冠军的话本科期间的第二课堂学分都不用愁了。你知道攒满3分二课学分有多困难吗？要做六个社会实践呢，每学期一个，那就是三年啊三年。”
　　陆乔：“那你来看吗？”
　　我点头：“当然来啊，我再多叫几个项目部的来给你呐喊助威。”
　　陆乔按住我要发信息的手机：“别别别，万一输了多丢人，你来就够了。”
　　我笑：“那你不怕在我面前丢人啊？”
　　陆乔一脸认真：“学姐才不会觉得我丢人呢。”
　　我深以为然：“这倒是，自家小朋友，当然要护着。”
　　陆乔十分开心：“那学姐，吃完饭我们一起去图书馆吧，我和队友租了个讨论室理一理思路，你就在外面自习，中午我们一块儿吃个饭，下午你看我打辩论赛，晚上我们一起去看那部新上的西班牙悬疑片。”
　　对于这个一整天都给我安排明白了、特别让人省心的行程，我特别开心地同意了。
　　陆乔是狮子座，控制欲特别强，不过我正好享受那种被人安排、占有、保护的感觉，毕竟从小到大关于我自己的事情似乎从来没有其他人关心过，陆乔小狮子一样的霸道正好弥补了我内心的缺失。
　　陆乔他们队三男一女，除了一辩，都是男生。他们一辩一看就是那种知性大气的女生，她来做开题立意真是再适合不过了。
　　其中一个高个子男生看到我从陆乔的小电瓶后下来，对他挤眉弄眼：“女朋友呀？”
　　陆乔把买的几瓶可乐砸到他身上：“别瞎说！这我青志的学姐！”
　　高个子男生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原来是学姐，不好意思啊！”
　　毕竟是我待过半年的辩论队里的小朋友，我莫名对他们有好感，便微笑着摇了摇头：“你们好好讨论吧，我去外面写作业了。”
　　我往外走的时候听见他们队里的女生小声说了一句“学姐好漂亮”，忽然就想去洗手间照照镜子。
　　从小到大，夸我的人不少，不过社区里那些人夸完后总要阴阳怪气地补上类似“跟她妈一样会勾男人”之类的话。有时候我搞不清，他们到底是在夸我还是在骂我。或许两者都是吧。
　　人生里前十九年，我也压根不在乎自己好看与否。有时候我会讨厌自己的脸，因为它跟我妈太像了，可能就是因为太像，我妈有时候看着我，无缘无故就来气，动辄打骂。不过我知道的，她是在生自己的气。
　　直到那一刻，我突然觉得，长着一张好看的脸也不错，至少站在陆乔旁边的时候不至于那么自卑。
　　理论力学实在太难，我才写了两页，就到饭点了。
　　陆乔他们把我拉到了一家韩式炸鸡店，点了好大一份炸鸡和年糕。然后陆乔眼疾手快地把中翅都挑出来夹到了我盘子里：“你喜欢吃鸡翅，多吃点。”
　　我无语地把盘子推到了中间：“那你也不能全夹给我呀。”
　　陆乔：“没事，他们喜欢吃鸡腿。”
　　我：“……你正常点。”
　　陆乔：“好吧，是我们有求于你。最近欧洲不是有很多难民嘛，我们决赛的辩题是‘非战乱国家应不应该无条件接收战乱国家的难民’，我们抽到了反方，不应该。”
　　我啃着鸡翅：“这个辩题很有意思呀。”
　　他们队里唯一的女生愁眉苦脸：“但是我们的立场很不利啊，正方肯定会从人道主义的角度出发，站在道德制高点上抨击我们的。”
　　我问：“那你们怎么想？”
　　陆乔：“我们……已经快要被策反了。”
　　我含在嘴里的可乐差点喷出来，陆乔赶紧给我递了一沓纸巾。我说：“可是打辩论不能这样啊，当然任何事情都是有两面性的，如果一个辩题是一边倒的完全正确或错误，那还有什么辩论的意义呢？既然你们抽到了反方，就要站在反方的角度思考啊，即便心里不完全认同，至少做到尽可能去列举你支持反方的证据吧，这是一个辩论选手的职业素养啊。”
　　女生用吸管搅着杯子里的可乐，说：“道理我们都懂，只是一下不知道怎么反驳对方的人道主义……”
　　我说：“人家从人道主义出发，是站在道德制高点没做，但倘若过于感性就免不了变成白莲花和圣母婊。相反的，你们的立场虽然乍一听冷冰冰的，但是仔细思考就会发现你们的立场更理性、更冷静。政治是个很复杂的事情，决策者就应该是冷静理性的。”
　　女生从包里掏出了笔记本：“学姐你慢点说，我记一下要点。”
　　我忍不住笑出了声：“没有必要做笔记啦，辩论是很灵活的，甚至需要师夷长技以制夷，记我这些死的词句没有用。你刚才说的对，正方这场辩论肯定会拿着人道主义做文章，那你们就着重讲一下无条件接受难民后会给本国人民带来什么后果，怎么严重怎么讲，倘若连本国人民的‘人道’都保障不了，又何谈保障难民的‘人道’呢？然后你们就可以说，不接受难民恰恰是为了本国人民好等等……你看，其实你们也可以打感情牌。”
　　大家这才恍然大悟的样子，甚至很给面子地给我鼓了会儿掌。
　　陆乔又把那盘香喷喷的鸡翅推到我面前：“学姐太厉害啦，这些鸡翅都给你吃。”
　　我瞪了一眼一脸吊儿郎当的陆乔：“还有啊，你这个三辩也要注意，自由辩论的时候千万不要被对面带着跑，一定要坚定你们才是理性的、对面太过于感性这个观点。”
　　陆乔笑得一脸灿烂，桃花眼弯成了可爱的形状：“知道了，有学姐指点，我们一定会大获全胜的。”
　　高个子男生从桌子底下踹了他一脚：“你别毒奶啊！”
　　陆乔不甚在意地擦擦自己沾了灰的裤子：“好吧那我重说，我们一定会尽力而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