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玩》魏丛良

4、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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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去。”
　　“有更重要的事。”
　　“联系到了……奇妙。”

　　三行字，信息回复。
　　程涣反手关上门，脱了鞋，走进客厅。沙发上壁灯开了，暗黄的的光是温暖，他陷在沙发里，拿过一个抱枕，压在自己怀中，看着手机，侧身缓缓躺下。
　　他盯着屏幕，奇妙发来的那几个字“喜欢我什么”好像在发热，隔着屏幕，就让程涣脸颊发烫。
　　他看着自己之前打出的话，不自然地抿了抿嘴唇，捏着手机，回道：“喜欢看大大打游戏，觉得大大游戏玩得超厉害！希望大大不要离开我们！”

　　他发过去，等了片刻，奇妙也没回复。
　　现在微博私信也没了已读的功能，程涣也不知道他有没有看见。吁了一口气，把手机放在一边，没多久，手机震动，程涣拿起来看，是他项目经理打来的。
　　程涣还以为是有什么事，按了接通，听到一片喧闹嘈杂。他皱了皱眉，就听他们项目经理略带兴奋的声音，“小程，你不地道啊，和李靖鸣早就认识了。竟然不告诉我们。”

　　程涣愕然，他呼吸乱了，后背一下子僵直，抓紧着手机，磕磕巴巴说：“我们只是普通的同学，我就没想着要提。”
　　“什么普通同学啊，李靖鸣都和我们说了，你们关系可不一样，大学都住一起过。”
　　程涣吞咽唾沫，又听经理模模糊糊几句话，不是在和他说，而是和身边的人，然后他就听到了李靖鸣的声音。
　　“程涣，你怎么不来啊？”
　　那带着调侃的懒洋洋的笑问，一下子钻到了他的耳朵里。
　　程涣一惊，快速按掉了通话，靠在沙发里，惊魂未定呆呆坐着。

　　许久，他回神。
　　思绪好像生锈了，一直卡在刚才李靖鸣那里，怎么拽都拽不走。
　　鬼使神差，他点开了已经很久很久很久没有再打开的聊天，和李靖鸣的聊天。
　　时间是在三年前，他像是在对一个树洞，一个不会回复的信箱聊天，自言自语，全都是他一个人的对话。
　　“早上好！”
　　“睡了吗？”
　　“吃饭了吗？”
　　“今天也很忙吗？”
　　“你还好吗？心情不好吗？”
　　“哥，为什么不理我？”
　　“理理我啊。”
　　“求求你，理我一下，李靖鸣，理我一下。”
　　…………

　　程涣盯着这些，一条又一条，没有回应，让他彻夜难眠，让他痛苦崩溃的信息。
　　长吸一口气，发抖的手指点着屏幕，想要发些什么过去，告诉他自己会退出和他有关的项目，告诉他那张肖像画他不会再在意，告诉他他的人生已经往前走了，不会再回头了。
　　他想说这些，他觉得自己应该这么做。
　　可指尖在按键上点过，删删减减打了一行字，在要发送时，却还是犹豫了。

　　他闭上眼，满脸的痛苦。
　　李靖鸣是他想了三年的人，他舍不得。
　　是他自己把自尊丢在了地上，是他自己把刀递给了李靖鸣，是他自己咎由自取。

　　手指右滑，想要退出，却不小心碰到了发送。
　　程涣一愣，指关节泛白，立刻点了撤回。

　　他看着手机屏幕，刚要摁暗，却见一条信息弹出，直接撞进了他的眼里，把他砸得眼冒金星。
　　是李靖鸣，他发来的。
　　“你撤回了什么？”
　　程涣呆呆地看着这六个字，数秒后，李靖鸣又发来一条，“下午为什么不来？一直在等你。”
　　程涣长吸一口气，他故意不去看那第二句，僵硬的指头因为慌乱按了一串乱码，又快速删掉，回道：“不小心按错了。”
　　“哦。”
　　程涣抿嘴，目光锁定着上方的正在输入，他屏住呼吸，在快要窒息时，李靖鸣发来，“看到那张纸了吗？我画的你。”
　　程涣打了一串省略号，手指定格在键盘上方，停滞良久回复，“我之前给你发了很多信息，你为什么都没回复我？”

　　没等多久，李靖鸣回了他，“不好意思啊，之前给你设置了免打扰，就没看见，后来换了手机，聊天信息都没了。”
　　一个人，怎么能那么理所当然地说出这些话。程涣一只手捏着手机，一只手狠狠按着胸口，那里好疼啊。
　　“你之前都和我说了什么？”李靖鸣问，程涣再也坚持不住，抓紧抱枕，脸捂在枕头里，像是要把自己弄死一样的用力。
　　手机掉在地上，“啪”一声，是他崩断掉的神经。

　　李靖鸣不可能知道的，永远不可能知道，他还发过什么，最后一条信息是什么。
　　一个又一个和外界失联的夜晚，程涣躺在床上，手覆在自己的腹部，什么都感觉不到，他却胆战心惊。
　　犹豫再三，犹豫再三，他拿起手机，翻过一条条不被回复的信息，慢慢打下了一段字。
　　“不好意思，又来打扰你了。有件事，虽然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可我应该是怀孕了，但这个孩子我不能要的，我也不能和身边的人说，所以只能来求你，拜托你回我，我需要你，需要你陪我去医院。”
　　“李靖鸣，我真的求求你了，回我好吗？”

　　石沉大海的不回复，原来只是对方嫌烦，给他设置了免打扰。
　　程涣蜷在沙发里，缓缓把自己缩成了很小很小很小的一团。

　　他其实不太愿意回忆那个时候，人生至暗，他也是拥有过的。
　　生命里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挺过去的。躺在那个小医院里，满身虚弱，接受着护士古怪的打量。
　　他畸形的身体，拥有了一段更加畸形不堪的住院经历。

　　之后，就再也没有，去找过李靖鸣了。
　　那个冬天，程涣的世界里彻彻底底被冰雪覆盖，来不及融化，下一场雪又来了。
　　他痛恨自己，为什么已经在大雪里死了一遍，他还要不知悔改。
　　看到了李靖鸣，就像是一脚又踏进了悬崖，来不及后退，人就栽了进去。

　　程涣呜咽了一声，抓着怀里的枕头，好像抓住了春天最后一片绿叶。他浑浑噩噩躺着，思绪埋在沼泽里，不知过了多久，僵硬的身体动了动，他抬起头，看向窗外，已经是破晓黎明。
　　几乎一夜未睡。
　　手机被压在身下，他眯着眼看时间，艰难拼凑着这几个数字。
　　突然目光顿在了微博上显示出的一条信息提示，他愣了愣，手指点开。

　　以为不会再回复的微博私信里，一句话，四个字，平平整整温和地躺在那里。
　　是奇妙的回复，他说：“不会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