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玩》魏丛良

3、第 3 章

　　3

　　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这八个字用在程涣身上挺恰当的。

　　他盯着这个酒店地址，想了很久，想把这张纸揉碎了丢开，却又无法舍掉那上面的画像。他很难过，是真的难过，可也不是第一次被李靖鸣这么对待，他有再多的痛苦，都已经不合时宜了。
　　都是自找的，只要不去想他，不去在意他，就不会这么被动。
　　可他没办法。

　　程涣拿着那张纸，小心翼翼折叠好，放进了口袋里。
　　他舍不得丢掉。

　　他动作太慢，离开会议室时，外面人已经都走了。其他同事看到他刚出来，便对他说：“经理和LJM的人一起去吃饭了，本来想叫你，但你太磨叽了，他们就先走了。”
　　程涣笑了笑说：“没事。”他回到自己的工位，整理着会后资料。
　　“你还去吗？”同事滑动座椅到他这边。
　　程涣摇了摇头，“不想去了，我和张姐说一声。”
　　“那中饭和我们出去吃好了，楼下新开了一家日料，听说不错。”
　　“行，行啊。”
　　程涣点头，拿起鼠标点开一个文件，把LJM战队的资料全都归拢到一个文件夹里。

　　中午吃饭，几个同事坐一桌，有一句没一句聊着生活工作上的琐碎。
　　说到程涣，程涣倒还好，他手里除了一些本职的事情，还运营着一个两百万粉的账号，这账号模式已经固定，基本就是转发一些公司自媒体发的段子和视频，没什么难度。
　　“你也太幸福了，我就不行了，手头上一大堆事，经理还给我了一个烂摊子。”
　　“什么？”程涣拿着筷子夹了一块铁板牛肉，放在嘴里慢慢咀嚼。
　　“一个游戏主播，最近闹着解约，说要退网，不想干了。”
　　程涣一愣，“什么原因？”

　　“被网.暴了呗。”说话的人吸了一口杯子里的果汁，手指敲打着桌面，压低声音说：“有个十万粉的小网红说他在游戏展上性.骚.扰自己，这事在那圈子里闹得还挺大，不过前段时间那小网红说了自己是污蔑的，不过这都已经晚了，闹过闹过了，谁还想听辟谣啊。”
　　“竟然这样，那这能解约吗？”
　　“说不准，不过肯定得赔钱。”同事长叹一声，“我今天还得去联系这事，对方可连我电话都不肯接的。”
　　程涣听了若有所思，筷子在碗里轻轻碰了碰，而后说：“把电话给我，我帮你联系。”
　　“你下午不是还要和LJM的人做交接。”
　　程涣摇头，“我和你换，你帮我去吧。”

　　他现在唯一能做的，似乎……似乎只有避而远之了。
　　既然控制不住自己，那么干脆别去见了。

　　是一个叫做“奇妙无极限”的微博账号，已经单方面宣布账号死亡，清空了所有微博。
　　程涣拿着手机，眉头微蹙，看着这个账号头像。
　　一只棕黄色的小金毛，咧着嘴，粉红色的舌头吐在外头，很可爱。
　　“奇妙这家伙就是喜欢自说自话，就算他解约了，这个账号也该是我们公司的，在他提出要离开的时候，他已经没权利使用这个账号了，更不用说把微博都清空。”同事撑着下巴，一说到这件事，他似乎就有很多埋怨。
　　程涣侧耳听，等他说完后，对他说：“把其他资料也给我吧。”

　　每个百万分的大号似乎都有个小号，程涣也有，一个谁都没关注也没被谁专注的小号，像是个树洞，写着零零散散絮絮叨叨的心情日记。
　　奇妙无极限也有小号，不过他的小号没有那么私密，而是已经有了十几万粉，数量不算少了。
　　程涣网上一搜便找到了他的小号，小号名称是“奇妙wuwuwuwuwuwuwu”。
　　程涣皱着眉，数着末尾有几个wu，拿着笔一个字母接着一个字母写在了记事本上。

　　下午同事去联络LJM战队，路过程涣这边，见他盯着电脑，扫了一眼屏幕就是奇妙无极限的小号界面，不禁道：“我都盯了好几天了，他现在连这个小号都不更了，你别费神，找不到线索的。”
　　程涣摆了摆手，“你就别管我了，快走吧。”

　　人终于走了，程涣松了口气，捏着发酸的鼻梁，后背塌在椅子里。
　　他怎么可能不知道联系奇妙无极限有多难，可这对于他来说，只是一个临时的逃避场所。他喜欢李靖鸣，却又看到李靖鸣那种如同打量一件玩具的眼神。
　　他知道这么做很蠢，可是没办法。
　　他闭上眼，手压在自己发胀的眼眶上。

　　在公司一直待到了晚上十点，同事陆陆续续下班，最后只剩下几个运营。
　　程涣的手，机械地点着鼠标，刷新着“奇妙wuwuwuwuwuwuwu”的页面，突然一条信息弹出。程涣半阖的眼睁大，双手撑在桌面，身体前倾，蹙着眉看着刷出来的微博。
　　“遛个狗，散心。”
　　就五个字，然后是一张图片。
　　一只长大了的金毛，被一根红色牵引绳圈着，不算明亮的光线里，路边的街景都是模糊。

　　他盯着这张照片，几秒之后，点开了私信。
　　程涣在用大号还是小号去联系奇妙之间斟酌，最后还是用了小号。
　　“奇妙大大，我是你游戏直播的忠实粉丝！我一直关注在和你，看到你大号的微博都清空了，所以很担心，想问问你，以后还会更新嘛！！我……我会一直支持你的！o(╥﹏╥)o”
　　程涣发完这句话，就不自觉地揉了揉自己发麻的脸，第一次用这么语气沟通，就算是打字，也让他觉得很不适应。

　　意料之中，发去之后，对方没有回应。
　　程涣想了想，又打了个一条过去，键盘噼里啪啦，他写道：“大大，我超级超级超级喜欢你，希望你别放弃游戏直播，我真的很喜欢你！！”
　　打完，程涣看着毫无反应的对话框，长吁一口气，按了叉，他本就每抱什么希望对方会回复。

　　一直熬到十一点，程涣关掉了电脑回去，刚到家，就接到同事电话，那边似乎还在外面，有些吵，程涣听到他说：“我们这刚吃完饭，现在去酒吧，李靖鸣提了你几次，问怎么不是你？”
　　程涣没吭声，同事又说：“要来吗，我们都在魔方。”

　　程涣拧动着门锁，还未关上的门缓缓慢慢开合开合，外面是凉夜，他的头抵在门板上，疲惫的身体像是要和那扇门合二为一，摇摇晃晃着。
　　就在这时，手机震动，一条消息从上滑下。
　　他的微博小号，没有一个粉丝的微博小号，收到了一条私信回复。
　　十几万粉的“奇妙wuwuwuwuwuwuwu”回复他，“喜欢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