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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3、「IF月岛萤」半张纸 ...

  •   将要搬家时,月岛萤从抽屉里翻出被压在某个记账本内的半张纸和一根旧头绳,上有缀着的铃铛已经附着上了一层锈,发出的声音也不似以往清脆动人。他的目光又落在大概是从什么地方随手撕下来的半张纸上。
      第一行用钢笔字迹潦草地写了一个名字和一串电话号码。
      月岛萤隐隐有些印象了,当时他醉酒,在韩国梨泰院的九点内随手撕下酒店的便利贴记下的,所以字才和狗爬一样。
      已经不再年轻的男人微不可闻地笑了一下,那次会遇见完全是偶然,他在夜晚狂欢的人群中被同个国度的年轻女人搭讪,正要拒绝时,一眼在人群中扫到了眼神颇有些惊愕的月岛黑仪。
      她变了很多,不仅是日趋成熟的五官,还在性格和给人的感觉上。他知道她年少时桀骜不驯,恶劣又顽固,却不是对待珍视之人的温柔与关切。各自经历人生过后,她已经不再是那个会和他吵得不可开交的小姑娘了。
      那短暂的相见中什么都没有发生,之后大家又各自分离。
      将近新年时月岛萤回到日本东京,同居的山口脸都白了一圈,想想也是,天天被催着去见千奇百怪的姑娘。月岛萤边走进屋内边脱掉大衣:“山口你艳福不浅啊。”
      山口无语:“阿月你就别笑我了。”
      月岛轻笑,看着山口从冰箱里拿出冰啤,拉开椅子坐下。
      山口说:“家里没有卡璐儿牛奶了,一会顺便买点,先凑合?”
      “不用,我不喝。”月岛拆开充饥的面包,想到过两天回学校要面对一样热情过剩的白痴,过几周回老家还要应付三大姑八大姨,不禁有点头疼。两人沉默了一阵,月岛萤忽然又说:“我见到她了,在韩国。梨泰院。”
      山口震撼脸:“阿月你做什么了吗?”
      月岛无语:“我能做什么?”
      “这……”山口眨眨眼,“阔别多年再重逢难道不应该来点什么罗曼蒂克的旧情复燃情节才更加贴切合理吗?”
      那一瞬间月岛萤的表情堪称精彩万分,小伙伴总是做点让他感到无语的事情,或者是一言不合地语出惊人。
      “谷地给你脑子里塞了多少言情小说?”月岛萤嫌弃地看了山口一眼。
      “果咩Tsuki!”山口皮得很开心。
      所谓智障儿童欢乐多,月岛几乎也快习以为常了。他又看了眼山口,沉默了一阵,但却什么也没有说出口。年后就是大三,月岛准备在某个认识的医生身边实习学习,对医理信息也需要再系统地复习整理几遍。虽然当时的决定在现在看来还是过于年轻和轻率,但他选择的路线毕竟手里捏着人名,趟着许多人的希望向前渡,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他还是希望自己能做得更好。
      月岛萤几乎可以想象到未来一段时间内会忙成什么狗样。大概那个人也一样吧。大家都……不得不为将来考虑了啊。
      月岛萤考入东大时黑尾铁朗和木兔光太郎升入大三,后者是排球联盟中东大队伍的成员,前者只是因为兴趣所以才继续打排球。听木兔说他打算加入MSBY Black Jackl,而黑尾铁朗因为工作实习的原因,在下半年已经基本不来排球部了。
      如今在学校里大半是见不到黑尾铁朗了。
      他心里清楚月岛和木兔对月岛黑仪那点心思,在月岛黑仪前往德国那一年内,他去德国慕尼黑旅游,顺便去看过她一次。在日常训练休息的间歇,别的女孩围成一圈在那边用陌生的语言叽叽喳喳,而她坐在角落里看手机。
      月岛黑仪不笑时神情严峻而淡漠,在日本,黑尾是看不到她露出这样的表情的。他刚要走进去,休息暂停的哨声响起,于是只能等她下午的训练结束。
      走之前黑尾给黑仪发了条消息,整个下午他穿梭在慕尼黑的名胜古迹内,但心思并不在上面,想象训练结束时看到这条消息的月岛黑仪会露出如何惊愕的表情。
      黑尾铁朗在人群中找到戴着耳机走在最后面的月岛黑仪,没什么阔别多年在异国他乡重逢的罗曼蒂克,她只是五官有了略微惊讶的色彩,五黑瞳仁亮了许多,她冲他笑了一下,然后说:“小黑,好久不见。”
      她二十五岁时,黑尾跟研磨走进东京综合医院时想起她向来掩饰性极强的笑容。哪怕到这个时候,她也只是冲他们笑,反过来安慰他们不用担心。就像她从来没和他们提过在德国的生活,可黑尾知道她并不开心。

      二〇一九年,月岛萤二十三岁,正式就职于东京综合医院的心血外科。
      他年少敏锐,行事果敢,在前辈和同事中获得不少赞誉,但因为清隽皮囊和与之并不相符的腹黑和毒舌,在大部分同事(尤其是女护士)中留下了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的印象。
      惨的是医院里没有山口忠那种敢于迎难而上的小可爱。
      不过不用过多与人交往,倒是免去了他不少麻烦。
      那四年间,他再没有遇到过月岛黑仪。
      月岛萤看了眼第二行记着的几个名词,有任命也有项目或手术的名字。那段时间他没有加入社会人的球队,心无旁骛地钻研医学观摩手术。他要成为更好的医生才行。
      带他的前辈来光伸一郎在吃午饭时曾经谈到月岛萤皮囊又好,又努力用功,这还让别人怎么活。作为他的搭档看护士的坂上丽华突然问他:“月岛医生为什么会来做医生啊?”
      为了……
      月岛萤只是笑了一下:“没什么特别的理由。”要他这个性格说什么为了救死扶伤这样小孩子一样纯真幼稚的话,大概也没有人会相信吧。

      第三行是两个日期,8月17日与9月23日。月岛想这之中跨越一年的长度,他伸手摸了摸第二个日期,觉得浑身气力都被抽离躯壳,回忆起当时的忐忑,至今仍觉得心慌。
      二〇二〇年的夏天来得很早,月岛萤想起今早刚入院的病人,好像是由来光伸一郎负责。病人家属大概是富商什么的,刚开始就要了私人病房。
      月岛萤在门口就听到来光医生的声音,他敲了敲门走进去,看到同时转过来的来光医生和穿着宽松卫衣的半长金发青年人。
      “哦月岛来了,”来光医生笑着冲孤爪研磨说,“他是我在带的新人,是个了不得的年轻人呢。”
      孤爪研磨点头:“我们认识,好久不见,月岛君。”
      “啊,好久不见,孤爪君。”月岛萤第一反应是——还真是有钱人,而且还是超——级——有钱的那种公众人物。
      “你们原来认识啊?”
      “高中时代两方母校的排球部经常组织练习赛。”月岛萤回答道。心却忽然开始好奇孤爪带来的人是谁。
      来光医生同孤爪研磨具体又扯了什么他没有太过在意,跟着应付了几句。目光落在投在薄帘上的影子。
      孤爪研磨注意到月岛萤的目光,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你很在意吗?”
      “没有。”月岛萤别开目光。
      “我很在意,”孤爪寂寥的目光落在身后的米白色薄帘上,“我不能常来,她的父母也很忙,所以要拜托你了。”青年人的声音很轻,像是对月岛萤说,又像是在和猜不透他们打什么哑语的来光伸一郎说。
      月岛萤看着来光医生送走孤爪研磨,听他在耳边叨叨这次碰到的人可真是不得了,刚走的是全国屈指可数的公司会长,里面那个也是家喻户晓的公众人物。
      月岛萤冲来光伸一郎笑了一下,上前几步扫了眼。猫眼的会长话中暗示性倒是相当明显,让他不得不明白是何人。这事情太早也太突然,让他觉得很微妙,毕竟以他现在的能力,无法亲自担任她的主治医师。
      来光医生少见那青年露出这样恍惚的神情,于是问:“怎么,月岛君很粉月岛黑仪吗?啊……说回来你们还是同苗字……”
      “当时还因为这个闹了不少乌龙,”月岛萤并不觉得凭他个人可以判断两人间的关系,于是最后只能说,“高中的时候是同班同学。”
      “这……”来光伸一郎看他的目光瞬间变了个态度,“不愧是月岛君啊,那个——能给我女儿要个签名吗?”
      月岛无视他心花怒放的眼神:“我尽量。”
      怎么说呢,偏偏还遇上这么个主治医师。
      虽然算不上是吊儿郎当,但月岛萤并不放心将月岛黑仪交给来光伸一郎。

      前辈真柴圭司因陪妻子过生日而请求同月岛萤换班,他在夜间巡查时发觉那房间里有光。他敲门后推门而入,青年女子也刚好放下手记抬头看他,目光中略有惊讶:“萤啊……好久不久了。”
      “你醒了。”月岛半掩上房门走进去。她看上去并不知情。月岛萤不确定孤爪研磨对这件事采取的态度,听说月岛黑仪是在杂志拍摄的现场突然昏迷的,她大概也只是觉得自己是因为过度劳累才导致如此吧。
      “萤,我想知道我是因为什么而住院的。”黑仪忽然问。
      月岛面色如常地回答:“你的主治医师并不是我,具体情况我并不清楚,抱歉。”分明是为了你,我却没有那个能力。
      “一如既往不会撒谎呢。”黑仪眯着眼睛笑。
      月岛轻笑了一下:“你也一如既往招人讨厌。”他拉开床边的椅子坐下,在夜色中不动声色地将白大褂的袖口朝下扯了些,盖住右手腕。
      黑仪移开目光,靠在枕头上伸了个懒腰:“我饿死了,什么时候才能出院啊。”在这鬼地方肯定什么也不能吃什么也不能干。
      月岛萤站起身:“你想吃什么,我去买。”
      “这太麻烦你了,而且夜已经深了,”黑仪笑着说,“我开玩笑的。”
      青年人当时的笑容看起来温和柔美,好像并不畏惧随之即将降临的死别。他所熟悉的少年放纵恣意已经被打磨成光滑的鹅卵石。他很久没在周围看到过谁能有她那样的笑容,甚至是在她本人身上。
      “黑仪。”月岛萤皱着眉笑了一下,觉得心中有些苦涩。
      月岛黑仪笑而不语。

      月岛萤从放着那半张纸的盒子里找到了一张几乎要淡去字迹的白纸,依稀还能辨认出是某个拉面外卖的□□。
      结果那家伙最后还是吃得很开心嘛。月岛想。虽然在他带着微妙的笑容按开手机订外卖时月岛黑仪的表情堪称精彩。
      那之后他作为医生,再没允许她吃过饮食控制范围之外的食物。
      他朝下看,又瞥见许许多多零碎的物品记录,类似什么茉莉花、钢笔和纸、梳子之类的,在他看来那是相当长一段时间,但又似乎只是短短几个月而已。
      退役后她维持着高强度的工作和精神压力,作息也并不规律,月岛纳闷有佐久早影山牛岛日向四大管理身体的狂魔在怎么还会让她胡来。
      月岛黑仪的情况并不稳定,原先定在一个月后出院,却因为情况忽然恶化而不得不搁置下来。在孤爪研磨的影响力下,主治医生更换为真柴圭司,月岛萤同他讨论过后,简要地同黑仪说明了她的情况和他们相对应的医疗措施,当然是避重就轻的。
      黑仪看起来很乐观,隔了几天拜托他带漂亮的发带,对着镜子将微卷的长发梳拢上去,问他好不好看。
      答案是肯定的,她怎么样都是漂亮的。但月岛萤还是笑:“臭美还自恋。”
      月岛黑仪白了他一眼,转过身哼着歌继续理头发。
      月岛萤就站在后背,倚着门看她瘦削的肩背,莫名想上前从背后抱住她。他不知道再分别的节点在未来离现在多远的地方,也不愿去揣测已经模糊的少年时代的她的态度,谁也没发预料下一秒会发生什么,或许未来他经历的会超出他现在的想象,但至少在目前被限制的时间段下,他放不下。
      月岛萤想起十六岁那年他在街上看到融身于滂沱大雨的月岛黑仪。那个彻也难眠的雨夜,少年沉重无奈的心事,草莓味响起。
      ——很远的地方在哪里,谁会在那里等着你?

      在月岛黑仪行动力还不错的时候,她和儿科的那些小孩们打成了一片。月岛萤买来的彩色头绳经过她的手被绑在小姑娘们的头发上。
      那些小女孩们都知道月岛黑仪是登过杂志的模特,月岛萤在某个病房找到黑仪时,她边梳着身前小女孩的头发,边笑着说:“大姐姐啊很快就能出院,到时候还能拍好多好看的照片。”
      “那个,我也能拍照片吗!”
      黑仪笑了一下,意味深长地拉长调子:“啊——友树是个小帅哥呢,一定可以的吧?”
      “才不能呢就友树那个样子!”
      “哈哈哈哈——”
      “呐呐黑仪姐姐,凛想要带着蕾丝花边的蝴蝶结!”
      “好啊,明天叫月岛哥哥带。”
      “那个那个!”那个叫凛的女孩子举手,“黑仪姐姐和月岛哥哥什么关系呀?是恋——人——吗?”
      全房间的小屁孩包括边上的老爷爷老奶奶都露出的八卦的目光,论月岛医生,长得俊俏谁不喜欢,对患者是还不错,但对同事那可以相当的毒舌和腹黑,且对一切女性都保持着相同的距离,他们就没见过他同哪个女生关系这样密切过。
      “诶?”
      月岛萤忍无可忍地倾斜露出半个身子:“才不是恋人呢。”
      “月岛哥哥!”
      黑仪吓了一跳,抬头去看他,片刻后笑了笑:“我们是很好的朋友。”
      “走了,回去晨检。”月岛萤揣着衣兜,朝黑仪扬了扬下巴。
      “好,”她将腿上的女孩子抱到床上,揉了揉她的脑袋,直起身跟在月岛萤身后。走出几步后她停了停,转头冲那些孩子们挥手,“下次再见啦。”
      月岛萤不会嫌弃她到处乱跑,他知道她在床上根本坐不住。

      “萤,如果……”
      听到黑仪戛然而止的话语,月岛萤在晨检表上写上体温,将测体温的仪器搁在一边:“你想说什么?”
      黑仪沉默了一阵,打了个哈欠:“嘛,反正也是无关紧要的事情。”
      月岛萤黄玉般透彻的瞳仁温度很低,几乎看不出什么情感波动,他伸手拍了拍黑仪瘦削的肩头,轻声说:“好好休息吧。”
      “嗯,好。”黑仪冲月岛萤笑。

      仔细想起来那个时候的笑容同平常里相比,多了些什么,少了些什么,他早该看出来的。不然也不会发展成半夜里几乎所有值班的护士医生都在医院里找她一个人,他也不必克制抵御在天台看到月岛黑仪时一瞬间涌上来的酸涩。
      她不喜欢穿病服,总是穿自己的裙子,头发低扎起来,用白色红花的发带。
      “啊……萤。”
      “你……冷静一点……”
      黑仪抬头看无星无月的天空:“我很冷静啊,现在。”
      月岛萤皱眉:“用逃避来解决一切哪里看得出你冷静了?都多大了还和幼稚鬼一样?”他朝前走了几步,月岛黑仪并没有什么过激的反应。
      毕竟他们是朋友,又不是轻生者和救援的警官。
      “对不起,我现在已经不清楚到底想做什么了……给你添麻烦了吧。”茫茫夜色中看不真切她脸上的表情,月岛萤趁她低着头,注意力不在他身上,三步并两步冲到她面前,握住她的手臂往怀里拽。
      月岛倒吸一口凉气,抱着黑仪坐在天台的地板上。浑身像是脱力一般,他检查了一遍她身上有皮外伤,才再次弓着背紧紧抱住她。
      额头抵着她的肩,月岛萤仍然觉得背后是一片冷汗。
      如果他稍微晚一些来到这里,她是不是就?
      黑仪抬手安抚性地去摸他耳侧的头发:“……抱歉,让你这么担心。之后我会向大家道歉的。”在深夜中吹了那么长时间的冷风,只能让她更加清晰地认识到对这个世界是多么的依赖。
      月岛萤按着她的后脑勺将人压进自己怀里,裹在黑裤下的修长双腿圈住她整个人。他隐瞒下她病情的真实情况,却忽略了她过于常人的敏锐。他言语中的犹豫,眼神中的哀伤,于她而言是再清楚不过的痕迹。
      月岛萤嘶哑着嗓音轻声说:“你很怕吗?”
      月岛黑仪沉默。
      “黑仪,”月岛萤片刻后再度开口,“十六岁那年之后我将目标定在东大的医学部,以你的能力,应该猜得到理由。自始至终我……”
      月岛黑仪猛地抬头吻在青年人唇上,吞下他未说完的话。
      她没有所谓闭眼的举动,略微向上看时,目光同月岛萤撞在一起。鬓边的碎发被夜风黏在嘴角,她眉眼的情绪很淡:“萤,你还年轻。”如果真的有那一天,她不希望月岛萤因为她而悲痛欲绝。
      月岛黑仪忽然想起几年前他裹着寒风离开的朦胧背影。
      少年人是没有回头,她的眼眶也确实是浸湿了。
      “这个理由未免太狡猾了,”月岛萤注视她脸上温柔而极淡的笑容,将她冰凉的手裹进掌内,“可是我不想再错过了。四年前你说,你也不想再错过了。”
      他抢在月岛黑仪之前开口:“我不怕你能给我带点什么伤痛来,反正这几年背医理已经够受了,还有手术刀一下去切开……真的有够恶心的。”
      “噗——”黑仪忍不住捂脸笑。

      那之后月岛萤去真柴圭司那边了解情况似乎都有了名正言顺的理由,当然忽略前辈那挪移又戏谑的目光。
      月岛萤朝下扫了一眼,只是一个词。
      “墓地”。
      那是月岛黑仪快生日的时候,提出在当天想去看看八鸟的墓。当时她的身体已经很虚弱,勉强维持能行走,在药物的影响下几乎形销骨立。
      医院方面自然是不同意的,但月岛萤想了半天,去敲开了真柴圭司的门。
      月岛萤开车带她去墓山,有拥有专业知识的人员陪同,起码能够及时作出急救措施。所幸那一天什么都没有发生,月岛萤陪黑仪在八鸟的墓前静静站了一会,看到她伸手抹掉相片上落下的灰。

      白纸后面什么都没有。
      因为月岛黑仪进了重症监护室,再没能让他带过什么东西。没有八鸟或是川光那样漫长的折磨,她的病情很快到了药物无法抑制减缓的地步,而合适的心瓣却迟迟没有下落。
      同期的朋友经常来看她,佐久早圣臣同她讲了那年国际上赛事以及国家队的情况,她睡过去后黑卷毛的青年轻轻阖上门,目光落在房外的月岛萤身上。
      “她会死吗?”佐久早的眉骨压得很低。
      月岛萤沉默片刻,回答:“我们都不希望。”

      最艰难的那段时间,月岛黑仪只能维持还清醒的状态。真柴圭司那边的方案出了一套又一套,对减缓她的痛苦也只是杯水车薪。月岛萤每天午休时过去陪她一阵,握着她的手听她断断续续地说话。
      听她讲未来,以后,万千无限的可能性。
      说来实在讽刺,他为了这一天的到来而改学医学,现在却依然无法救她的命。
      合适的心瓣在九月中旬有了消息,但因为病情持续恶化对身体的破坏,即使手术,死在手术台上的可能性并不小。
      月岛父母那边的情况由真柴圭司去说明,月岛萤告知月岛黑仪这件事时已经是深夜,她难得意识清醒,听完之后只是笑了笑,没有什么其余的感情波动。
      “那就……这样吧。”
      她隔着呼吸面罩的声音虚弱的不成样子,连同她的躯体,被青年男人握在手中的左手手指如树枝般枯瘦,且冰冷,腕骨尤其突兀。月岛萤曾经看过她瘦骨嶙峋的后背,苍白的不像活物。
      月岛黑仪看着月岛萤弯着腰,额头抵着她被交握起的左手。
      她有时候意识并不清醒,但听得到月岛萤低沉的声音,知道他总是无声地哭。他的脆弱总不能在比他更虚弱的人面前体现,可又对现状束手无策。
      “抱歉啊,萤……”月岛黑仪抬手摸了摸他的额头,“让你这么痛苦……”
      月岛萤抿着下唇摘掉眼镜,搁在床头柜上,贴着她的手冲她笑:“能有这个身份和理由痛苦也挺好的,黑仪,做手术吧。”
      月岛黑仪大概是想冲他笑一笑,但并没有成功。

      直到现在月岛也仍然记得,青年女子眼中氤氲的水汽,逐渐褪成黑色的长发,哀伤的笑容,以及那句语速稍快,好像下一秒就无法控制自身情绪的。
      “萤,我不想死——”

      月岛萤不记得当初自己回答了什么,他大概说了许多安慰的话,或许是安慰月岛黑仪,或许又是安慰他自己。

      手术当天除去月岛川光和千绘,孤爪研磨也等在手术外,佐久早圣臣等人则因为比赛的缘故,孤爪说手术结束后会联络他们,让他们放心打比赛。

      手术室中月岛萤就站在真柴圭司身边,他觉得过于悲伤痛苦,但却很冷静。
      由真柴圭司主刀,他只参与余下缝合的工作。

      月岛萤叹了口气,将白纸折叠重新塞回盒子里。
      屋内的空气似乎过于沉闷了,他打开玻璃窗,雨后泥土混着草木的清新气息猛地灌入,但远方的盘积的云仍然是暗沉的,大概不久之后仍然会降雨。
      再想起这件事和这个人,已经不会令他难过到要哭出来了。
      再者说,生活还是依然要继续。

      黑卷发的女人拎着塑料袋皱着眉推开房门,看了窗边的月岛萤一眼:“干啥呢窗边四十五度仰望星空,装文艺?”
      月岛萤笑了一下:“你可闭嘴吧,我可不想被没有文学细胞的人这么说。”身体却相当自然地走过去结果她手上的塑料袋。
      女人环视了一圈乱糟糟的一团,不仅咂舌。
      她的注意力忽然被那个木盒子所吸引,继而看到了那条发绳。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
      “运动会的时候……”月岛黑仪抬头看了月岛萤一眼,“你还留着啊。”
      “是啊。”那毕竟是很重要的东西,对于当时根本不知道月岛黑仪在何方做着什么事的月岛萤而言。他边说着边将月岛黑仪拉到身边,弓着背将下巴搁在她肩上。
      月岛黑仪笑了一下:“怎么啦你,突然之间。”
      “没什么。”月岛萤也觉得莫名其妙。只是那一瞬间他很想这样做,像数年前他靠在病房内的墙边看着月岛黑仪梳头发一样。
      “待会要去医院吗,月岛大医生?”
      “啊……有个手术。”
      “大忙人啊,和以前完全不一样呢。”
      “那是,技术太好没办法。”
      “……你可闭嘴吧,晚饭回来吃吗?”
      “嗯。”
      “好,我等你。”

      END.

  • 作者有话要说:  七千多的字数一发完quq这章发完又要停一停了。
    接下来几个应该不会再涉及遗传病这方面了。
    磕磕上一章的卡给亚麻,怎么就没人吹章鱼烧那个细节呢!!!黑仪说过一次很喜欢,他就去学了啊!!!这种男人!给我来一打!!
    十一号高考假放完啦,期末考学考之后我就要去集训啦,不知道在那之前我能不能写完宫侑木兔研磨佐久早……可能性不大(捂脸)
    再说一遍,if线我打算写月岛佐久早宫侑木兔研磨的!!!
    灵感和文章标题来自奥古斯特·斯特林堡的《半张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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