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塔寺下》稣是

6、第六章 (2000年)

　　大家震惊了，平时沈泓渊体育成绩不好不坏，不算出类拔萃的，不曾想他竟毛遂自荐，参加这最辛苦的项目。

　　李翔得到沈泓渊的响应，很是感动，两只眸子异常发光，就好像抓住了救命稻草：“泓渊，你真牛逼，关键时刻方显英雄本色。我就把你报上去了。你准备下，大家过去集合吧。”

　　宁新洁亦是一惊，沈泓渊画风突变，这么仗义，倒是令她刮目相看了，勇气当真可嘉。

　　十几个同学“呼啦啦”奔向主席台前的跑道旁。

　　接下来是100米短跑比赛，一共八个班，三十多名同学，分别按男女组别进行预赛选拔。

　　做准备的同学都站在赛道内侧，观看各小组的预选赛。

　　宁新洁站在人群中，瞧见李翔轻松地在小组赛胜出了，他应该只用了七八分的实力。

　　100米男子决赛，恐怕是运动场上最闪亮的项目。所有人都聚焦在进入决赛的6名选手身上。按照小组赛的成绩分配决赛跑道。

　　李翔站在中间跑道上。6名选手都做好了准备，两手撑地，低头顶腰伏在起跑线上。

　　“砰——”的一声枪响，6名选手瞬间弹起，以高速频率交替着步伐，跑出40米左右的距离，李翔像一匹脱缰的野马，从众选手中脱颖而出，且与其他选手的距离越拉越大，在他冲线的时刻，与第二名选手拉出约2米的距离。

　　日升中天，李翔从终点折回场边，冲宁新洁开怀大笑，像在与她分享成功的喜悦。他矫健的身形洋溢着刚毅和生机勃勃的气息。那一刻，宁新洁不禁有心动的感觉。

　　宁新洁递过来一瓶水，恭喜道：“太漂亮了！你今天可能跑出了最佳成绩。”

　　李翔觉得这是顺理成章的事，很快收了笑，告辞道：“我去准备4*100米了，你们长跑要到最后进行，你可以先回班里休息会儿。”

　　“不用，我在这儿给你加油！”宁新洁表现得像个小迷妹。

　　李翔扫兴道：“不用，你先回去休息吧。”

　　宁新洁无语，怏怏地往回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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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二年级组的4×100米决赛马上开始了，后排的同学都站了起来，全神贯注地盯着跑道上的选手。初二一班最终也进入了决赛。每支队伍的四名选手间隔分散在操场的4个位置。

　　宁新洁放眼瞭望，定位到最后一棒的李翔。

　　李翔两手叉腰耸动着肩膀，不断前踢他的长腿，像在活动肌肉。

　　这时，大喇叭里宣布决赛就要开始了，请所有参加比赛的同学各就各位。

　　运动员们各归其位，做着准备出发的姿态。发令枪一响，起跑线上第一棒的同学就像离弦的箭呼啸而出，弯道起跑位置分前后，第一棒选手看不出谁快谁慢，交棒给第二棒同学时，大家发现初二一班似乎处于第二的位置，全班同学扯着嗓子喊：“初二一班，加油！”；第三棒的齐天霖今天发挥失常，步伐明显比别的同学慢，最后交棒时，已经落到了第三；最后一棒，李翔接棒后加足马力，奋起直追，依次超越前面两个同学，已处在第二的位置，他极速冲刺，在最后一刻赶上了最前面的同学，两人似乎是同时撞线。

　　初二年级的同学们捂着嘴，场上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不知道到底哪个班赢了。静默片刻，主席台喇叭里传出：“经过裁判组的观测和判定，刚才进行的初二年级组男子4×100米接力赛，胜出的是初二一班，我们要向他们表示衷心的祝贺！”

　　“啊！赢了！”初二一班瞬间沸腾了，同学们又蹦又抱，乐开了花。每个初二一班的同学都发自内心的高兴，比吃了蜜还甜。

　　李翔高兴得窜出几米，四名冠军选手围拢过来，互相拥抱拍打，以示庆贺。

　　旁边有力的竞争对手初二五班深表不服。初二五班的男生很强悍，每次参加竞技类比赛时，他们班的几个硬汉同学特别能打，比如：刚才和李翔争第一的王家栋同学，短跑健将，他肌肉健硕，个子比李翔稍矮两公分，但比李翔还结实。另外他们班还有一个绰号“瞪羚”的孙彪，耐力极强，别看他看着瘦，两只腿像筷子，但他身轻如燕，长跑项目那是志在必得。

　　果不其然，后面400米项目里，李翔可能是体力消耗较大，并没太大优势，虽进了决赛，但只拿了个第四名，初二五班的王家栋摘得桂冠，他兴高采烈地围着操场又跑了半圈，经过他们班的区域时，男生女生吱哇乱叫，很是嚣张。

　　最后是两个最长距离的项目：女子1500米和男子3000米，女子1500米先进行。

　　宁新洁换了短袖T恤和短裤。点名后，她做着热身准备，左右环旋着头颅，无意间余光扫见十米外的沈泓渊。他站在一群准备点名的男生里，两手插兜，正注视着宁新洁。宁新洁有点不好意思，赶紧调转头仍手脚不停地活动着。

　　初二年级，共12名同学报了1500米项目，所有选手齐头并进地站在起跑线上，发令枪响的时候，大家都尽量靠向最内圈，12个人争夺完有利位置后，已跑出了半圈，分成了两个阵营，一前一后中间差不多间隔50米。

　　宁新洁在第一阵营靠前的位置，并没领跑，她只用了五分的速度，跑过一圈后，她逐渐提速，先后超过了前面的两名选手，等她跑完二圈，已处于领跑的位置，她速度越来越快，跑过三圈后，她已经甩开第二名选手半圈的距离。

　　初二一班的同学已经提前庆贺了。

　　马琳志在必得道：“咱班长实力超群，根本没对手，这是场没有悬念的比赛。”

　　史红莲补充：“那还用说，咱班长英姿飒爽的风姿，那修长健美的双腿简直太迷人了，她就是我心目中的女神。”

　　李翔笑道：“你俩肉麻死，马屁都拍上天了。”但他不得不承认宁新洁今天真是光彩夺目，有王者风范。

　　站在人群中做热身活动的沈泓渊也忘记了手中的动作，两只眼睛跟随着宁新洁那轻盈而优美的身影。

　　宁新洁拐过最后一个弯道，再次加速准备全速冲刺最后的50米。万万没想到，她脚底突然踩在弯道拱起的砖沿分割线上，一个趔趄摔倒在跑道的内侧，她马上挣扎着要起来，可发现自己的右脚扭伤了，痛的又坐回了原地。

　　瞬间发生的意外全被李翔看在眼里，他第一时间就冲到宁新洁身旁，关切地问道：“小洁，你脚是不是扭了，还能跑吗？”

　　宁新洁两手撑地，第二次努力要站起来，可怎么也站不起来。李翔过去扶她起来。她坚持要跑完全程，可现在明显没法跑起来了，即便是走，右脚支撑地面就疼的要命。

　　“别跑了，你脚会跑坏的！”李翔大声劝说道。

　　宁新洁固执的像头驴子，她以左脚支撑开始单腿跳，企图以此种蹦的方式完成最后50米的比赛。

　　全操场的人都屏住了呼吸，注视着她艰难的跳跃，虽然很慢，但她还在前进。后面的第二名，第三名选手逐渐在缩短与她的距离。宁新洁蹦了十米后终于控制不住平衡，就降下悬空的右腿，脚刚一落地，疼得她汗珠子顺着额头滑落下来。

　　李翔站在操场边，一路跟随，全身心地替她捏着汗，他不再劝她放弃，因为他知道宁新洁就是一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人，她会坚持到极限状态。想到这里，他眼睛里氤氲起了一层薄雾，狠命地眨了眨眼，让视线变得更清晰。

　　全班的同学为这急转直下的战况心惊不已，更为宁新洁每个单脚跳默默地加油，每人都不敢发出一点声音，生怕惊扰了她脆弱颤抖的左腿。

　　宁新洁在跳过第三个十米的时候，被后面的选手终于超越了。她明知道自己不可能拿到冠军了，但她仍竭尽全力地蹦跳着，再次放下失衡的右脚，一股钻心的痛令她面目抽搐，全场的人都替她心疼和惋惜，她没有放弃，重新倔强地上了路。她的每一步跳跃都踏在同学们的心中“咚咚”作响，班里好几个女同学都哭了起来，后面又一位选手从她身旁擦肩而过，再次超越了她。

　　宁新洁似乎逐渐适应了单脚跳的节奏，她跳的比刚才更稳了，最后的20米她再也没中途停下来，她以稳定的节奏最终冲过了终点，再没让后面的选手超越她，最终，她获得了季军。

　　全场爆发了雷鸣般的掌声，经久不息，主席台上的喇叭里传出号召大家要向宁新洁同学学习的宣言，学习她“不畏艰难，坚持到底，努力拼搏的奋斗精神！”

　　平日里，同学们觉得这句高尚的评语距离自己很遥远，可今天宁新洁用自己的行动诠释了这句话的精神内涵。

　　沈泓渊深受震撼，双眼聚焦着远处瘫坐在场外的宁新洁，就像舞台上闪亮的聚光灯只打在她一人身上，完全屏蔽了整个世界。他以前很不服气宁新洁，总想压制她的嚣张气焰，当然他要用自己更佳的表现，更优异的成绩打败对手，但今天他看到了一个精神强大的对手，令他肃然起敬，充分激起他的斗志，鼓励他要做的更高更强，绝不甘拜下风！

　　到达终点的宁新洁已不能走了，右脚崴了，左脚和左腿用力过度，开始抽筋。李翔和几个同学将她团团围住。李翔蹲下来给她揉搓着抽筋的左小腿。

　　远处，发令枪又响了。一蹲一坐的两人扭头看见跑道上跑来一群人。沈泓渊红色的T恤衫十分扎眼，第一时间就被认了出来，他下面穿了一条针织的校服长裤，他是临时替补参加的，所以根本没做充分的准备。他处在队伍的后面倒数第二的位置。

　　宁新洁嗤之以鼻地哼了一声，刚想嘲笑沈泓渊，转念一想，他已经不错了，他肯救场，就值得尊重，毕竟这是最艰苦的一个比赛项目。

　　“泓渊能参加这个项目的比赛，可太出乎意料了，不管结果怎样，我都很感谢他，”李翔揉着宁新洁的小腿，很感激地瞅了一眼跑道上的沈泓渊，接道“你跑四圈就累成这样，他得比你多跑一倍的距离，还是很有勇气的。”

　　“别搓了，就这样吧，已经不抽筋了，咱回班吧，”宁新洁敦促李翔停下来，“你扶我起来，一起走。”

　　“得了吧，刚你右脚不能走，左脚累得抽筋也废了，你现在根本走不了，”李翔扶她起来，自己则蹲了下来，“我背你回去。”

　　“不行……不行，这哪行啊。”宁新洁又急又羞地拒绝。

　　“那你有好办法吗？现在没有担架，或者你让老师背你回去？”李翔蹲在地上掰扯。

　　“……好吧。”犹豫了两秒钟，宁新洁同意了。她缓缓伸出两手把胳膊搭在李翔的双肩上，她弯下纤细的身子贴在李翔紧实的后背上。

　　李翔将双手向后一环，夹住了她的大腿的背后，双腿用力，挺腰，背起宁新洁就往回走。

　　李翔步伐稳健，走起路来一起一伏的。宁新洁不好勒住他的脖子，尽量前倾两臂留有余地，可她的胸紧密地抵在李翔的后背上，有种燥热的瘙痒感。李翔闭口不言，闷头快步向前，宁新洁见他耳朵红到了耳根，像两盏红灯笼。他将宁新洁放到同学们预留出的空椅子上，转身到后排椅子上喝起水来。

　　宁新洁再次看向跑道，发现沈泓渊已跑完两圈，他处在第二阵营，距离前面第一阵营有50米左右的距离。宁新洁看见五班的那只“瞪羚”孙彪同学赫然在列，心想这家伙今天胜算很大。

　　“沈泓渊还不错啊，至少不会垫底嘛。”马琳评价着。

　　“我看他还没发力呢，应该能取得更好的名次。”史红莲表示看好沈泓渊。

　　宁新洁目光追随着沈泓渊，平时对他的印象是那种安静地坐在书桌前思考，要么是不紧不慢地在林荫路上走着，还有他做操时挺着腰杆的样子，怎么就没有半点关于他上体育课的记忆呢。今天的沈泓渊仿佛和之前认识的那个人有点不一样，他腿也很长，不是那种像李翔粗壮矫健的长腿，而是一种颀长笔直的潇洒，他两臂摆动的姿态很从容，说明他气息控制的好，完全是按照自己身体节奏跑的。

　　等她缓过神来的时候，沈泓渊已经跑进了第一阵营，旁边的马琳和史红莲喜出望外地呼喊着“加油，沈泓渊，你是最棒的！”

　　“这是第几圈了？”宁新洁问旁边的人。

　　“五圈半了，还有两圈，沈泓渊好像不断在提速呢。”

　　宁新洁扭头看见了李翔，他也瞪着眼注视着跑道上的变化。

　　跑道上的第一阵营有5名选手，他们之间差距平均有10米左右，孙彪已经提速了，他刚才一直在第一阵营的中间位置，但他现在很明显开始启动了，他很快就超过了第一名的同学，然后领跑第一阵营。沈泓渊似乎也在加速，他紧随其后，逐一也超过了前面的数位选手，最后距离孙彪十米左右的距离。

　　后来大家发现，现在第一阵营已经分裂成三个阵营了，孙彪和沈泓渊领跑在第一阵营，已甩开第二阵营50米，而且差距越来越大。

　　同学们突然发现班里出了一个深藏不漏的黑马——沈泓渊，这家伙怎么这么有耐力，以前怎么就没看出来啊，众口惊叹，互相分享着出乎意料的惊喜。

　　突然，场边响起了清脆的摇铃声，提醒着场上的选手就剩下最后一圈了。沈泓渊还在跟随着孙彪，他俩的差距越来越小，距离终点还有200米的时候，沈泓渊超过了孙彪，场上的观众全都站了起来，一片惊呼，可没过一会儿，孙彪又撵了上来重新超越了沈泓渊，这时距离终点还有50米，两人明显都累得两腿做着机械运动，体能似乎达到了极限，很难再加速了。沈泓渊看见孙彪又窜到自己的前面，他瞬间突生力量，明显加快了频率，而且速度快得就像是在百米冲刺，全场的观众看到这戏剧性的一幕，“哇——”地开了锅，孙彪不明就里，稍偏了下头，刹那间，沈泓渊就从他身旁冲了过去，等孙彪明白过来的时候，沈泓渊已撞了线，孙彪遗憾地以三步之遥屈居亚军。

　　初二一班全体再次沸腾了，李翔带领着一群男生冲向了沈泓渊，在沈泓渊麻软的双腿快要倾斜下来的时候，李翔和一群男生把他高举起来，向空中一遍又一遍地抛起来，所有的同学都激动地喊着：“沈泓渊，万岁！”

　　沈泓渊有一种英雄凯旋归来的成就感，这种感觉以前从未体会过，这令他满足和幸福，他终于开心得咧开嘴笑了，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在阳光下闪耀着光芒。

　　宁新洁坐在椅子上，抱着受伤的右脚踝，远远望着被同学们簇拥着的沈泓渊，那青春年少的意气风发，还有那种久旱逢甘霖后的笑容令她终生难忘，这让她从此对沈泓渊有了新的认识和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