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塔寺下》稣是

54、第五十四章 (2011年)

　　回到队里，已是半夜十点。

　　李翔和陈东进审讯室时，黄毛正坐在审讯椅上打瞌睡，李翔拿大灯照黄毛，黄毛用胳膊挡了挡眼，说不敢睡了，李翔才移开灯。

　　黄毛交代，说自己叫方军，东北黑龙江人，今年二十三岁。在京安的元洪商品批发市场做小生意，有空就和老乡到星梦迪厅里蹦跶蹦跶。今天看见这个叫小莉的女孩，突然起了色心，想趁机占个便宜。

　　“你给小莉喝什么了？”李翔问道。

　　“你刚才也在旁边，应该看见我们都点什么酒了，就点了一瓶杰克丹尼。”黄毛显得很坦然。

　　“那她为什么一直在摇头？你给她酒里放摇|头|丸之类的东西了吧？”李翔质疑道。

　　“没……没……真没有，我哪弄那些东西啊，我就是想把这妹子灌醉，然后哥儿几个乐呵乐呵。

　　今天您赶的挺及时，我们刚动手，啥也没干呢，就被您抓了。”方军说得嘴角泛起了白沫，好似掏心掏肺地全交代了。

　　“方军，你说没说实话，我们很快就知道了；我劝你早点交代清楚，如果你骗了我，有你好果子吃。”李翔两眼威慑着方军。

　　“那不能……怎么能骗您呢。”方军连忙找补，极力表现出坦诚的姿态。

　　“你们做过几次案？”李翔接着问道。

　　“就……就这一次，还没成功。”方军慑懦着，显得有种偷鸡不成蚀把米的倒霉样儿。

　　李翔对视陈东，陈东微微点头，结束了对方军的第一次提审。

　　然后，他们又提审了另一个男青年，此人叫张天胜，是方军的老乡，年龄比方军小一岁。他交代的内容基本和方军是一致的，所以这倒是印证了方军的口供。另外，他交代了今晚与他们一起作案逃逸的男青年叫胡海全，是和他们在商品市场做生意时认识的。

　　提审结束后，陈东对李翔说：“可能真就是一个强|奸未遂案，明早我们把那个胡海全抓回来，就齐活了。”

　　李翔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不置可否，看了眼正在打哈欠的陈东：“我们需要再看看酒液的化验结果，才能下结论，明天再说，早点休息吧。”

　　……

　　翌日清晨，李翔还没进办公室，就接到了陈淑芬的电话。

　　“李翔——我是陈淑芬，我今早拿到了崔小莉的化验结果。她昨晚只受了点皮外的轻伤，并没有实质性的被侵犯，所以应该属于强|奸未遂。导致崔小莉昏迷的，不是酒精，而是甲|基|苯|丙|胺，通过验血，在她体内发现了超标的甲|基|苯|丙|胺，这姑娘应该是磕药了。”陈淑芬简明扼要地总结了对崔小莉的检查结果。

　　听完陈淑芬的话，李翔气愤得咬牙，没想到那倆小子真他妈狡猾，一口咬定就不承认，他准备在第二次提审前，搞定更多的证据，就不信撬不开他们的嘴。他赶到技术队，询问酒液的鉴定结果。技术队的江涛把报告递给他，说道：“李翔，看来你们昨天抓的人涉毒了，我们分别对酒瓶和两只酒杯里的残液进行了鉴定，发现有一只酒杯里的液体含有甲|基|苯|丙|胺，也就是冰|毒的成分，而酒瓶和另一只酒杯的液体则不含有甲|基|苯|丙|胺。这说明有人故意往一只杯子里下了毒品。”

　　李翔一听报告的结论，立刻想明白了案件的来龙去脉。他急匆匆地二次提审了方军和张天胜。

　　李翔和陈东先对那个年龄小点的张天胜进行了轰炸，张天胜被骂得缩着头，可怜兮兮道：“警官，我真的把我知道的都说了，我不知道还有什么毒品，打死我也不敢承认涉毒，我从来没见过毒品这东西。”

　　李翔暗想，昨天确实只有方军一人和崔小莉喝酒，所以这下毒的行为确系与张天胜无关，如果张天胜真不知道有摇|头|丸，也是存在可能的。

　　他俩又再次提审了方军。方军上来还是煮熟的鸭子——嘴硬。

　　李翔“啪——”地将鉴定报告拍在桌上，高声喝斥：“方军，铁证如山，你还拒不交代，你是想抗拒从严是吗？真他妈的不见棺材不落泪！”

　　方军即刻嗅到了危险的气味，他低头看了眼李翔拍到桌上的报告，擎着带拷的手翻了翻报告，抬头愕然道：“这……什么意思？”

　　“这就是昨天对你们喝的酒和酒杯残液的鉴定，两只酒杯上都有你的指纹，同时有崔小莉指纹的酒杯里含有大量的摇|头|丸成分，昨晚全程都是你倒的酒，不是你下的毒，还会有谁？”

　　方军再难抵赖，眼神即刻涣散，脸上现出了惊惧的神色，慑懦道：“那药丸是我在崔小莉不太清醒的时候，放到第三杯酒里去的。”

　　“谁给你的药丸？”陈东问道。

　　“我花钱买的。”

　　“从谁那买的？”李翔追问道。

　　“我开始不知道这东西是毒品，听别人说，吃了这东西，精神很兴奋；女孩子吃了，做那个很亢奋，而且积极配合，所以就花钱买了一颗，只买了一颗，这玩意并不便宜。”方军辩解着，显得很无辜。

　　“回答我问题，你从哪买的？”李翔重申了问题。

　　“……Jason，卖给我的。”方军终于松了口。

　　“谁是Jason？外国人吗？”陈东问道。

　　“不是，Jason就是星梦迪厅的常驻DJ。”

　　李翔既意外又觉得符合情理，看了眼陈东：“他不止卖给你一人吧？”

　　方军意识到自己泄露了天机，不再隐瞒：“那肯定的，Jason自己就吃那东西，你看他在台上神魂颠倒的，激情到了顶点，不吃怎么尽兴呢。”

　　……

　　Jason被抓时，还躺在出租屋的被窝里睡觉。Jason只穿一条白色的三角裤衩，双手被铐住，蹲在屋内的墙角处。

　　李翔和陈东在屋里翻找，在床下的一只皮箱里翻出两盒红色和蓝色的摇|头|丸。

　　李翔用手掂量，估计道：“这两盒肯定超过50克了。”

　　Jason苍白的脸更加惨淡，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一双大长腿抖动着。

　　李翔凑近观察，发现Jason的腿根处有一些零星的针孔，敏锐道：“我猜你不止吃这些丸子，应该还注射海|洛|因，对吧？”

　　Jason颓然地两眸失焦，半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这时，警员小赵从衣柜夹层的抽屉里掏出一个铁质的巧克力盒子，打开后，惊喜道：“找到了，这个就应该是海|洛|因吧？”

　　陈东和李翔凑近去看，盒子里有一小袋白|粉，另外还有几个注射器。这下，所有人都看向坐在地上的Jason, 风流潇洒、长发飘飘的DJ已经吓尿了，阴湿了大半个三角裤，另有尿液顺着腿根喷射出来。众人看了唏嘘不已，绝望的人崩溃到大小便失禁也不算奇怪。

　　陈东让人給Jason换了裤子，随便套件上衣，押出了门。

　　……

　　“姓名？”陈东问道。

　　“Jason Li”DJ呆呆地蠕动下嘴唇。

　　陈东用笔敲着桌沿：“你他妈的是外国人吗？你的中文名字！”

　　“李齐辉。”Jason比刚才稍显平静了些。

　　“多大？哪人？”

　　“二十七，京安人。”

　　“我们在你家里发现了10g的海|洛|因和90g的摇|头|丸，这些都是哪来的？”李翔问道。

　　“……”DJ耷拉着脑袋，下垂眼皮，半晌都不张口。

　　李翔感到这李齐辉已万念俱灰了，八成是觉得反正是个死，干脆就封了口。

　　“不说是吧？”陈东看李齐辉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恨得牙根痒痒，起身揪住他衣领，李齐辉依然没有半丝反应，仍然耷头垂目，犹如一潭死水。

　　李翔过去拉住陈东，冲他挤眼，让他松手：“犯不上，这还有录像呢。”

　　审讯卡了壳，李翔使用了各种软硬兼施的手段，李齐辉根本不开口，拒不配合。

　　李翔和陈东一筹莫展，到手的线索中断了。

　　“咱们还是不要一棵树吊死，还需要到迪厅和李齐辉家里摸摸情况。”李翔拓展了思路。

　　李翔和陈东又去星梦迪厅，老板说李齐辉最近三年常驻这里，酒吧一般是三位DJ轮转，其他两位倒是频繁更换，而李齐辉却比较稳定，如果另外两位临时缺阵的时候，给他打个电话，他就过来救场，人长的帅气，有些固定的客户就冲着他来的，所以大家对他口碑是不错的。当然，出了这种事，酒吧也是要承担责任的，他甘愿被罚。

　　“李齐辉有什么家人吗？”李翔问道。

　　“Jason好像是单亲家庭长大的，有个母亲，不过去年去世了。我记得葬礼那天他本来有演出，他和我请了假。”老板撇了下嘴。

　　“他应该没结婚吧？”陈东插道。

　　“没结婚，有过几个交往的女朋友。”

　　“几个女友？”李翔追问道。

　　“之前有几个我不知道，不过最近三年，我见过三个。前两个交往的时间都短，个把月就结束了。最后这个交往了二年了，不过奇怪的是，最近半年却很少见到她了。”

　　“她叫什么？”

　　“舒雨桐，挺漂亮的一个姑娘。好像是京安舞蹈学院的。至于怎么找到她，那我可不知道，你们可以上她学校问问。”老板建议道。

　　李翔和陈东眼睛亮了，直接到京安舞蹈学院去查访，真有舒雨桐这么个人。

　　舒雨桐，23岁，民族舞专业，去年的毕业生，至于现在在哪工作，住哪？学校一概不知。

　　根据舒雨桐的身份证号码，李翔调出了舒雨桐的家庭信息，这姑娘是江宁人，家里有父母和姐姐。姐姐目前在京安做生意，所以李翔决定先找舒雨桐的姐姐问问。

　　令李翔和陈东颇感意外的是，他们在舒雨桐姐姐的家里，见到了舒雨桐。

　　初见，舒雨桐脸有浮肿，肚子隆起，似怀孕六~七个月了，但从身体其他部位来看，身材依然窈窕，从背后看，甚至能看出苗条的腰肢。

　　没等李翔和陈东开口，泪水便从舒雨桐的眼中滑落而下，一种梨花带雨的忧郁令现场气氛异常沉郁。

　　“我和李齐辉已经半年没见面了……他被抓住……我一点也不奇怪。”舒雨桐抽噎的声音断断续续。

　　李翔和陈东并未插嘴，希望她自然流畅地说出自己所想的。

　　“二年前，我和李齐辉是在一个音乐会上认识的，我很喜欢他和他的音乐才华，他也非常喜欢我，对我很体贴。后来，我们就同居了。半年前，我发现自己怀孕了，原本打算和他结婚的，可是我发现他竟然吸白|粉，这吓坏了我，我几次三番催促他戒毒，但他根本改不掉，还说如果不吸，就没有音乐灵感。我彻底打消了和他结婚的念头。其实，我还是爱他的，我想我可能以后再也不会爱一个人像爱李齐辉那样不管不顾了。我现在更爱我的孩子，我决定把孩子生下来，然后独自抚养他。”

　　李翔和陈东唏嘘不已，他们觉得也许这个小小的生命能给李齐辉带来一丝生的希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