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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第二十八章 (2004年) ...

  •   夜晚,沈家大院内寂静无声。

      沈泓渊躺在床上,台灯下,昏黄的灯光投射在他脸的一侧,半明半暗。他身上的伤还未愈合,隐隐地牵引着痛。几日来,他想了很多过去的事,结合小癞子所说的内容,还有父亲与张妈的特殊关系,父亲对张向忠的态度,以及张向忠无端的消失,这所有的点滴融合在一起,令他想通了以前所有的困惑。他对小癞子话的真实性愈发的笃定了。

      忽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他微微抬头,暗哑道:“进来。”

      沈维厚走了进来,显得略微紧张,但语气和蔼地问道:“还疼吗?”

      沈泓渊挣扎着要坐起来,被沈维厚弯腰按住,急促道:“别动,你现在肋骨骨折,需要静养,有什么需要,就喊我和张妈。这种伤只能养。”

      沈泓渊默然,他其实有很多话要问,就是不知如何说起。

      沈维厚从书桌旁拉过椅子放到床边,坐了下来。他低头看了看儿子苍白的脸,突然道:“泓渊,我知道你受了很大的委屈,那群小流氓基本都抓住了,他们会接受处罚的。那个小赖子为了泄愤打伤你,也让你知道了一些更令你伤心的消息,我想你现在可能更关心的是他所说的是不是事实。”沈维厚停顿了下来,看到儿子两只眼睛渴求地望着自己,继续说道:“向忠是你的亲哥哥。”

      虽然沈泓渊心里有所准备,但听父亲亲口承认这件事,他还是感到了震动,他的眼睛瞬间睁大了。

      沈维厚看见儿子吃惊的表情,并没有迟疑,更加坦诚道:“向忠是我和你张妈的孩子,是我在云南插队时有的孩子。那时,我们都很年轻,做了一些冲动的事,后来我返回京安,并不知道有这个孩子,也再没和张凤兰有过联系。我以为我们各自都开始了新的生活。我和你的母亲结婚,后来有了你,你6岁那年你母亲去世了。我工作非常忙,想找个保姆来带你,有云南老乡给我介绍保姆,我就又和张凤兰接触上了,才知道我还有个儿子在云南。后来我干脆把张凤兰接来带你,由于怕别人说闲话,就把向忠留在了云南上学,他初中一毕业,我就把他转到石油中专学校,这样,他从上中专直到毕业,工作就都离我们很近,后来他回到咱们家里住,后面你就都知道了。”

      沈泓渊听完半天没反应,只是垂下了眼睫,他其实已猜中了大部分的事实,毕竟张向忠比自己大那么多,所以这一切都是父亲在没认识母亲前发生的事,他并不想计较什么。

      他缓缓地张了口:“我想知道向忠哥哥到底有没有杀人?”

      沈维厚茫然地抬起了头,目光空洞,若有所思道:“我不知道向忠有没有杀人,我不相信他会杀人,可目前警方的证据指向他是重大的嫌疑人。只有找到他才能知道真相。”

      “那你之前说他去南边的油田工作都是为了隐瞒我吗?”

      沈维厚无奈又内疚道:“对不起,泓渊,我是骗你的。他突然失联了一个月,我当时很焦虑,只能编出这样的理由搪塞你的追问。”

      沈泓渊情绪激动了起来,咬了下嘴唇,道:“我也不相信向忠哥哥会做出杀人的事来,他的消失也许有别的原因或苦衷。”

      沈维厚动情地红了眼圈,同时,他对小儿子的反应感到宽慰,他伸出手掌拍了拍儿子放在床沿上的手,道:“泓渊,你已经是成年人了,以前父亲隐瞒了很多事情是有多方面的原因,但我心里一直都很内疚,我觉得由于自己的原因,让向忠、你和张妈都过得很不好,我现在想竭力挽回,但有些事做了,就回不了头,难于补救。”沈维厚既后悔又难过,低下头,泪水从眼眶中滑落,正掉在沈泓渊的手臂上。

      沈泓渊的心像被烫了一下,不由得收缩,他从没见过父亲哭过,这一幕令他终生难忘,父亲的坦诚彻底融化了他心中仅存的冰封。他转过手腕就握住了沈维厚的手,恳切地安慰道:“爸爸,你别担心,哥哥不会有事的,我也会更好的。”

      沈维厚缓缓地抬起头,嘴角微微地扯动,向上轻扬道:“泓渊,你真是长大了。”

      ……

      宁新洁那日也挨了拳头,不过小混混们明显对她手下留情了,她只是后背留下了点淤青,并没有挫伤和骨折,在家休息了两天,已有明显好转。

      宁成宇回家说他的学生沈泓渊已出院了,叮嘱宁新洁抽空替他看看,说完就推车上班去了。

      宁新洁从门口的水果摊上买了几斤水蜜桃,拎着就去了沈家。开门的是张妈。

      “张妈,我来看看泓渊,听说他出院了,不知道他伤好了吗?”宁新洁说明来意,并且双手送过那一袋子水蜜桃。

      张妈觉得挺新奇的,从来没有一个同学来看过沈泓渊,不过宁新洁是她从小看着长大的,也常听沈泓渊提起过,她殷勤地招呼宁新洁进来,显得受宠若惊:“啊呀,你看看,太客气了,还买什么水果,你能来看他,我们就很高兴了。”

      宁新洁跟着进了大门,绕过高大的雕着精致荷花的影壁,第一次见识到沈家大院的风采。

      沈家的院子比隔壁大杂院还要宽敞,深度是一样的。院落显得尤为干净、整齐,没有别家那些个破烂。正房的跨院前种满了各色花草,摆放了盆栽的月季。院子中间有青色的石桌和石凳,上面遮蔽着丝瓜藤蔓形成的天然凉棚,显得凉爽宜人。沈家的房子显得风格一致,保养良好,窗棂和房檐都有精细的镌刻。

      宁新洁看得入了神,突然被张妈的召唤打断了神思,夸赞道:“您家的院子可真干净啊!”

      张妈引着宁新洁走到东厢门下,敲门问道:“泓渊,你是醒着吗?”

      “我没睡,进来吧。”一个干净清朗的声音传了出来。

      张妈推门看沈泓渊正斜靠在床头看书,笑着引荐道:“有人来看你了。”

      沈泓渊十分错愕,他从没想过有人会来看他,抬眼便看见宁新洁垂手立在门口,她正微笑地望着自己。他楞了片刻,马上挪动着要下床,后又发现自己只穿了条不像样的短裤,尴尬地龟缩回毛巾被下。脸上窘得通红。

      “你别起来,你现在能起来吗?”宁新洁问道。

      “你先到院子里坐会儿,我马上过来。”沈泓渊立刻恢复了镇定。

      宁新洁走到院子中央的凉棚下,坐在石凳上等着。

      过了小会儿,沈泓渊自己走了出来。他的上衣领口处露出一截固定胸廓的胸带,下身穿一条白色丝绵的长裤,挺括而垂逸,走起路来平稳轻盈,透着风雅。

      “你怎么来看我了?”沈泓渊边走边微笑地问道。

      “怎么?不欢迎我啊?”宁新洁故意逗弄他,挑着一双丹凤眼看着他。

      “我欢迎还来不及呢,就是没想到。”沈泓渊端直了身子,缓缓地降低,直到坐在石凳上。

      “我怕你被打坏了,以后落下残疾,特来刺探一番。”宁新洁仍保持着揶揄的口气。

      “哦?我残疾了,对你是好事还是坏事啊?”沈泓渊也跟着不正经地调侃着。

      宁新洁突觉得自己玩笑开得有点过,收起不正经,切回端庄模式:“啊,那什么,今天宁成宇老师特意叮嘱我来看望他的得意门生,特此慰问,聊表关怀。”

      沈泓渊看宁新洁变得严肃,顿觉无趣,转而也关心道:“你身体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宁新洁奇怪道。

      近日,沈泓渊频繁回想到那天自己被打时,宁新洁对自己的维护和庇佑,虽然当时她显得弱小无力,疲于奔命,却给自己增添了莫大的温暖和勇气,他每次想到她趴在自己的身上被捶打的片段,心既痛又暖,他觉得有种奇怪的感觉充盈在自己的心间,令他心动、兴奋和愉悦。他蓦地抬眼盯着宁新洁,深情道:“谢谢你。”

      宁新洁看他情绪有些激动,有点摸不着头脑,傻傻地问道:“谢什么?”

      “那天,要不是你护着,我可能会很危险了。”沈泓渊不是一个善于表达感情的人,但他是一个能理智判断事态轻重缓急的人,他说这句话没有半分夸张。

      “别客气,遇到那天那种情况,我想是谁都会那样做的。我希望你不要被小癞子的话伤到,他的话根本就没有根据。”宁新洁有点不好意思,尽量宽慰着沈泓渊。

      沈泓渊默了片刻,平静地说道:“他说的可能有部分是真的,但我不相信向忠哥哥会杀人,没有定论前,我绝不接受这样的说法。”

      宁新洁明白了沈泓渊的想法,由于目前没有结案,谁也不能妄加评论,说道:“泓渊,不管向忠哥哥做了什么,他是他,你是你,不要被这些无聊的舆论所影响,你只管做好自己就行了。”

      沈泓渊被宁新洁的话感动了,抿着嘴笑了笑,半晌才说:“新洁,你知道我以前一直都很怕你,从小学到高中,你是那样的自信和无畏,我今天才知道你的勇敢是多么的可爱。”

      宁新洁被他的话逗乐了,张着嘴大笑:“原来你一直都怕我啊,哈……哈……哈,今天露馅了吧,我就知道你在装。”

      沈泓渊本来是很认真说这句话的,没想到宁新洁却是这种反应,他也被引得忍俊不禁地笑了,转念又闭了嘴道:“糟糕,我不能笑的,我的肋骨啊……”

      宁新洁改为捂着肚子笑,空中正好飞过一队喧闹的信鸽,她的笑声也被淹没在一片嗡鸣中。

      ……

      沈泓渊把宁新洁送到大门口,二人告别后,宁新洁刚要转身,李翔却从隔壁院子里出来,三人正好撞个正着。沈泓渊刚要向他打个招呼,李翔低头就回了院子,宁新洁冲沈泓渊挥手,赶紧追上李翔。

      “翔子,等等。”宁新洁唤道。

      李翔慢下脚步,扭身看向宁新洁,问:“什么事?”

      “我刚才去探望了沈泓渊,他刚出院。”宁新洁边说边观察李翔的反应。

      “嗯。”李翔平淡地答道。

      “那天多亏了你,要不是你的帮助,我们”可能会很惨。”宁新洁诚心地表达她的感谢。

      “别误会,我不是为了他,我是为了你才出手的。”李翔直言道。

      宁新洁知道他成心这么说,李翔其实一直是一个充满了正义感,见义勇为的人。

      “李翔,我觉得在案子没有结论前,你不要妄加揣测,毕竟我们都是朋友和老同学,你可以保留想法,但别表现得太敌意。”宁新洁觉得自己可以更客观理性地给出建议。

      李翔听闻后,变得异常的气氛,语气强硬道:“小洁,我做不到你那样的理性,因为被杀的是我的父亲,不是你的。”说完他快速转身离开了院子。

      宁新洁被噎的半晌未动,她觉得自己现在夹在他们两人中间不知所措,很后悔刚才说了那句话,她不应该表达偏袒于任何一方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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