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色暹罗》繁世砂

3、第三章 弃子

　　夜已经深了，今天一天的等待已经快要耗光何湛的耐心，若不是看这苏家二小姐着实有趣，他哪会在这里和她废话连篇？
　　此时有电话打来，何湛按了接听之后，说：“让他进来。”
　　何湛放下手机后，走过来靠近乐薇，双手捏住她的下巴骨，逼着乐薇直视着他，头顶的灯光晃得她睁不开眼睛，但她看见他的表情在那一瞬间变得狰狞：“你哥已经来了。”
　　大门被人硬生生地撞开，苏子曜带着几十个保镖闯了进来。他的大衣上还沾着夜露，俊雅的脸上有凌厉的神色遮不住的疲态，看起来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
　　在进来那一瞬间，他的目光便定格在沙发上的乐薇身上，看见她头部的伤，心里升腾起一股怒火。黑衣保镖在他身边四散开来，围成羽翼状，苏子曜朝乐薇的方向伸出手，柔声道：“简简，到哥哥这里来。”
　　乐薇本对她大哥不抱任何希望，突然看到他为了她出现在这里，一颗心像脆弱的玻璃杯，原以为要被人高举过头顶摔落地面，不料中途竟有一只手捧住了，阻止了她下落的趋势，心中对苏家那点残存的温情死灰复燃般在胸口跳跃。
　　何湛在一旁轻笑，伸手搂过乐薇的脖颈，让她动弹不得：“苏公子，我可是好不容易才把令妹请过来的，你想轻易带走也要靠你的本事啊。”
　　苏子曜看着何湛那双手在乐薇脸上上下摩挲着，拳头握得咯咯作响：“何湛，你够无耻，拿女人来做要挟。”
　　“无耻？对我来说，无耻是种美德。”何湛的脸上扬起凛冽的笑意，“说到底你是个生意人，但你不如你父亲识时务。你敢通知警察倒是令我很佩服。也不想想，这些年，苏家的手干净吗？贼喊捉贼没意思，苏子曜，你妹的命和那批货，你自己选一个。”
　　什么货？捕获到这个关键词，乐薇心中充满团团疑惑。
　　苏子曜反唇相讥：“如果连警局的势力都没有，苏家这些年怎么帮何家做那些杀人放火的勾当？”
　　乐薇颓然地低下头，去看何湛圈在自己脖子上的那只手，每个指尖都有老茧，尤其是大拇指和食指，生了厚厚的茧，只有经常拿枪的手，才会生那样的茧。刚才就应该让他用这只手一枪打死自己，清清白白地走，也不必卷入这些是非当中。
　　苏子曜的眼神落在乐薇的脸上：“抱歉简简，让你听到了这些。”
　　何湛笑了，带着一种胜利者的姿态宣扬道：“你找来的那几个警局草包能拦得住我的人？最后不还是得由你苏家大少爷亲自登门？收起你那副正人君子的嘴脸。”
　　顿了顿，何湛眼神锐利，唇角轻抿：“苏家子女各个都出身著名学府，读过几年书便了不起了吗？我一个没受过几年教育的何家私生子如今不也将你们苏家玩弄于股掌之中？”
　　苏子曜扯了扯胸前的领带，勾着唇笑了：“对，所以你只配像老鼠一样活在黑暗里，一旦见了光，就要四处逃窜。”
　　那一瞬间，乐薇觉得大哥完全不是她印象中的大哥了。他收起了以往的儒雅，变得强悍。
　　这句话彻底惹怒了何湛，当着苏子曜的面，他的手用力地握住了乐薇的肩膀，口中说道：“我不敢保证我接下来会做出什么事情。”
　　乐薇吃痛地叫了一声，脸上一片冰冷，竟是泪，心里所有的防守差点轰然决堤。
　　两边的人手实力相当，彼此都针锋相对，剑拔弩张的气氛里仿佛连根针落地的声音都能听到。苏子曜即使带了许多人来，依然是在别人瓮中，根本讨不到任何好处。
　　何湛没有低头看她，仿佛只是在逗弄自己养的一只宠物，手中动作更加放肆，差点将她的衣服扯下一角，苏子曜突然喊道：“那批货，我会帮你！”
　　苏子曜早已到达隐忍的边缘，他的眼睛通红，不知是因为连日来的疲惫，还是因为刚才那幕触碰到了他内心最不可侵犯的柔软。
　　他的简简，他竭尽全力保护的简简，怎么可以被这种恶魔玷污？
　　“早这样不就完了？令妹也不必受这样的委屈。”何湛收回魔爪，乐薇立刻拉起衬衣将自己紧紧裹住。
　　“给你一个星期。最好别给我耍花招。一个星期以后，我要在也拉市见到那批货。”何湛拿枪指着苏子曜，神情由戏谑变为阴鸷，“令妹先留在我这，确保一切无恙之后，我自会送她平安回去。”
　　“你最好说到做到。她要是少了一根头发，我立即送你下地狱。”苏子曜把手里的枪插回腰间，声色俱厉。
　　“那你得先有命从这里走出去。”何湛让他抬头看别墅里布下的天罗地网。
　　大厅、二楼走廊、窗外，不知道有多少黑黢黢的明枪暗箭对着他苏子曜。
　　事态朝着乐薇没有料到的结局发展，何湛准确地抓住她的弱点，将她的尊严踩在脚下，但是她没想到她哥哥也因此缴械投降。
　　“大哥，你不必管我的。我已经决心和苏家脱离关系了。”乐薇含着泪望向苏子曜。
　　苏子曜已经迈开步子要往外走，听到这话步伐微顿，转身对乐薇柔声道：“简简，你不要说傻话，也不要害怕，等哥哥来接你。”
　　他的神色极为复杂，眸中也似有泪光在闪烁，声音却清亮如洪钟，对一旁的何湛再一次发出郑重的警告：“何湛，别碰简简，她跟你的那些女人不一样。”
　　窗外是数辆车离发动引擎离去的轰鸣声，一场“好戏”偃旗息鼓，华丽的大厅重回宁静。
　　“你大哥，真是个草包。”何湛眼中噙着笑，俯视着依旧陷在沙发里一动不动的乐薇。
　　乐薇抬头，方才的脆弱和难堪像她戴着的面具，轻轻一摘，她又变得坚韧如劲草。她怒声道：“你这种人，不配对我哥指手画脚。”
　　“我哪种人？”何湛今晚打了一个漂亮的翻身仗，像是来了兴趣似的，和她死缠烂打地互怼。
　　“你下作。”她吐出那几个字。
　　何湛浮起他轻薄的笑意，完全不把她的辱骂当做一回事：“我猜你心中现在一定对你大哥感动不已。不过，小姑娘啊，你以为你大哥真的会救你？”
　　乐薇盯着他，等着他说下去。短短两个小时左右的时间，她充分认识到眼前这人阴诡、狡诈和无耻。中国有句老话：相由心生。人的外表和内心真的会有如此大的差距吗？就像眼前这人，看似气宇不凡，实则败絮其内。
　　何湛靠近她，伸出手按住她消瘦的肩膀。方才她那白玉般润泽又细致的皮肤让他至今留有余味，看向她的眼睛也多了一丝暧昧的味道。
　　乐薇躲闪着，浑身像浸泡在冰水中。何湛说：“你大哥啊，看着老实，实则阴险，若真不想让你受到伤害，他临走前不会这么说。他跟着苏老爷子和我打了十年的交道，会不知道我是什么人？”
　　何湛离她近了几分，看着她漂亮澄澈的眼睛里的倒影：“越是被他强调不一样的女人，我会越感兴趣。他还把你和我的那些女人相提并论，这不是暗示是什么？你啊，不懂男人。”
　　此时的何湛像个局外人，把一切看得通透，还要剖开那不堪的真相细细说给她听。
　　要教他观棋不语的道理，简直比教会畜生如何穿上衣服还难。
　　何湛继续说道：“你们苏家啊，早晚毁在你哥手上。”
　　这话像是一句恶毒的诅咒，但苏家的命运已经和乐薇没有关系了。
　　苏家，大哥，亲情……她本不该奢望，不然便不会像现在这样绝望。
　　弃子终究不能留在棋盘上，与布局者笑看天下。
　　她终究还是做了那弃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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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为啥我觉得大哥和何湛很登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