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色暹罗》繁世砂

4、第四章 梦影

　　清迈，被誉为“泰北玫瑰”，城区中心是一座美丽清幽的古城。泰北总体地势较高，多山峦丛林。晨雾尚未散去，在这座山上隐约可以看见古城中央那些缅甸风格的庙宇。
　　乐薇站在窗边看着远方的风景，心中却不平静。一连三天，她都被关在离何家别墅不远处的一栋白色三层小楼。衣食用物每天都有不同的人送来。这三天何湛没有再在她眼前露过面。只是每日清晨，她都能听见他的汽车发动引擎，从她住的房间外驶过的声音。
　　何湛给她请了个医生，处理头上的伤。伤口不深，这几天在充足的休养下慢慢好了起来。第四天，乐薇依然早早醒来，她站在窗前，看着自己倒映在窗玻璃上的那张脸。带着淡漠的素净，额头上那道短短的粉色伤疤结了痂。

　　十月初的清迈已是雨季的尾声，清晨却下了一阵淅淅沥沥的雨。雨后空气清新，山景翠绿。那个男人从别墅大门走出来，一脚踏在路面积聚的浅浅的雨水上。他穿了一身休闲的运动衫，看起来挺拔如杨。仿佛知道她在看他，何湛抬眸朝小房子这里望了一眼，脸上似笑非笑。
　　乐薇拉上了窗帘，将那个魔鬼般的身影隔绝在房间之外。

　　苏家和乐薇家一样，早年都在广东发迹，生意逐渐做大做强之后，将业务范围拓展到了东南亚一带。乐薇的父母常年在泰国奔走，索性将公司总部也设在了泰国。苏家也一样。只是乐家的产业随着乐家夫妻两人的不幸身亡而夭折，苏家则顶着上个世纪末的金融危机在东南亚逆流而上，越做越强。
　　苏家的事情她从不沾手，因此并不了解苏家的贸易业务。她的养父一直有一句长挂嘴边的名言：富贵险中求。

　　那一晚她大哥和何湛的对话让她明白了几分：苏家的富贵，的确是在险而又险当中拼来的。对于何家，她也不甚了解。常年离家，她连苏家的叔伯都没认全，何况是远离南邦的清迈何家？但是看何湛的做派，他们何家必定不是正经道上的商企。养父苏崇明和何家合作，利益与共，苏崇明一死，何家的生意自然受到波及。大哥估计和养父并非一条心，与何湛有了分歧。何湛抓她，无非就是想利用她要挟大哥，继续为何家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大开方便之门。

　　她在屋子里来回踱步，心中想道：如果大哥按照何湛的要求帮他送那批货物，有第一回便有第二回，之后整个苏家都要听何家摆布。大哥行事与养父不同，他眼光长远，又顾大局，重声誉，苏家是整个泰国赫赫有名的华商，怎肯与何家狼狈为奸？那一夜大哥看似为了她的安危暂时妥协，实际上，正如何湛所说的，她已经被苏家舍弃了。何湛大概也料定她大哥不会乖乖听话。现在还留着她，无非就是想看看她大哥到底要耍什么花招，或者可能也和那批货的去向有关。

　　真可笑，她原想先脱离苏家，不料还没走远，反因为被何湛绑了来，让苏家先舍了她。
　　乐薇想起了一位女作家著名的一句话：我想游戏人间，反被人间游戏。
　　如果大哥舍弃她，对于何湛而言她也没有什么利用价值。几天后交货万一出现意外，很难说何湛不会拿她开刀。左右都是死局。
　　经历了小时候的变故，她心性早熟，善于察言观色，性格中有着一个二十四岁的女孩少有的稳重成熟。
　　当务之急就是先寻找机会自己逃走，把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中。

　　阳光充盈着整间屋子，透过斑驳树影洒在她身上，她的脸浸在那金色的阳光里，皮肤呈现出瓷器般透明的光洁感，睫毛微动，目光望向那扇被拉开的门。
　　这天给她送饭的是一个穿着青色筒裙的中年妇女。之前几天都是满脸横肉的男子，好不容易见到一个女人，她有些激动地站起来，用泰语对那女人说，自己来了例假，想请她行个方便帮忙带一些卫生棉。
　　中年妇女叽里呱啦地说了一堆话，听起来像是清迈方言，可是她一句话也听不懂，只能凭着自己学了多年语言的经历再加上妇女的肢体动作勉强知道：这个女人是在拒绝她提出的要求。
　　看来何湛做事滴水不漏，连手底下的人都叮嘱甚严。

　　乐薇有些绝望地坐回床前。女人放下食物走后，又有人开了锁，推了卧室的门进来，竟是摩丹。
　　那天她佯装昏迷时，听见何湛叫绑架她的那个男子摩丹。
　　摩丹的脸上并没有那种凶恶之相，他有宽大的双眼皮，睫毛也很浓密，看起来倒有几分面善。
　　“摩丹。帮我个忙吧。”乐薇用泰语将她的要求又对摩丹提了一遍。
　　摩丹听了以后一言不发，他侧身离开的时候，乐薇注意到他黝黑的脸上有些发红，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
　　下午的时候，摩丹又来了，手里还提了一个大塑料袋，放在她身边的桌上，依旧一语不发地要走。
　　乐薇打开袋子，瞥了一眼，是各种不同的牌子的卫生棉，有长有短，日用夜用一应俱全。摩丹并不知道她要用什么牌子的，因此货架上有的全部都各拿了几包带给她。
　　“摩丹，谢谢。”乐薇在他打开房门时，突然飞快地说道。
　　摩丹有些错愕，回身看了她一眼。她对他展颜一笑，嘴角泛起柔柔的涟漪。他很久没有听到有人对他说谢谢了。
　　摩丹愣住，他们这种人，也配被人感谢吗？何况……他不过是做了一件小事。
　　心底好像有一股柔软却刚毅的力量要把他的认知全都扭转，摩丹甩开脑海里的天人交战，说：“不客气，你有什么需要再告诉我。”然后便匆匆离开了。

　　来例假是真的。每个月的这几天，她总是手脚发冷，体温升高，而且还很畏寒。坐在马桶上的时候，她盯着那个身旁那个瓷白的浴缸，忽然计上心来。
　　夜里，几天不见的何湛忽然来了。
　　乐薇因为身体不舒服正躺着，看见他进来那一瞬间立刻坐起来，裹着被子缩到角落里警觉地盯着他。
　　何湛看着她如临大敌的样子，脑海里回想起今天在监视器里看见她对摩丹露出的清甜笑靥。眼前的她在面对他时却是一副严防死守的模样，毫无半分可爱之处，她若懂得笑脸相迎地讨好他，兴许他还会放她一条生路。
　　“听说你下午让摩丹去帮你买女人用的东西？”何湛问道，“是真来例假了？”
　　乐薇不答，眼中满是对他的不屑。
　　何湛心里平添了几分怒气，走到她床前，将那被子如轻絮一般掀起来丢在一边。来不及尖叫一声，乐薇整个人就有如天旋地转般，被他以抱婴儿一样的姿态抱在怀里。何湛只用一只手就如同钢筋铁骨把她死死按捺在怀里，另一只手……

　　她穿着很宽大的睡裙，却没想到为他的恶行提供了便利。屈辱，不甘，愤怒，全写在乐薇眦目欲裂的脸上，她也不知哪来的一股力气，挣脱开双手，将他宽大的胸膛一推，抬起右手使出全身力气给了他脸上一巴掌。
　　何湛一只手抚上被她打过的地方，摊开另一只手的掌心，看到上面的那点鲜血。怒气不添反消，大言不惭道：“刚才问你是不是真的来例假，你不告诉我，我只能用我自己的方式去验证。”
　　“畜生。”乐薇浑身止不住地发抖，缓缓吐出这两个字。
　　“下次别随便使唤我的手下。”何湛警告她，“因为私自给你买那点破东西，他已经被我打断了一条腿。”
　　乐薇已经想不出什么词来骂他。这个人生生地摧毁了她对世界的认知，令她大开眼界地知道：无耻可以没有下限，世界上真有披着人皮的禽兽。

　　何湛去浴室洗了手，回来时看见她目光呆滞地望向房间里的某一处，眼里噙着一汪泪，有星星点点的光在闪烁。
　　何湛盯着她的眼睛仔仔细细地看，她的双瞳真的很漂亮。何湛什么样的女人没有见过？但这样干净清澈的双眼他已经许久未见。
　　水至清则无鱼，太干净的水反而不鲜活。他渴望在那秋水般的双眼里看到被搅动的波澜。
　　这样至少能让身处泥沼的他觉得那样的纯净并非触不可及。
　　何湛坐到她身边，大掌若疾风般包裹住……（此处省略了45个字符）
　　乐薇咬着唇，眼泪已经坠下，满含绝望道：“你杀了我吧。”
　　“简简，你的身体是个仙境，我怎么舍得让你死？”何湛在她耳边湛微微喘|息着，继而欺身上前，把她的脑袋压向自己，贴上她柔软的唇瓣。
　　唇齿相触，肆意掠夺，毫无怜惜。乐薇感觉自己就快喘不过气，她张开牙齿，狠狠地咬了他一口。
　　“你这头小母狼，牙齿尖得很。”何湛用食指指腹轻轻擦去唇上沁出的血珠，依然没有生气，只问道：“怎么连接吻都不懂得回应？以前没有和男人在一起过？”
　　无法排解的怒意让乐薇的呼吸紧促了起来。如果不是他说，她差点忘了，这是她的初吻。
　　他的种种卑劣手段让她知道了眼下并不是硬碰硬的时候，于是只好轻轻说了一句：“我哥哥管得严。”
　　这是实话。出门求学的时候她大哥派了保镖二十四小时都跟在她身边，就怕她出了什么意外。这种情况下去追求普通女孩子都向往的美好恋情根本不可能。
　　何湛心情大好，双手捧着她泛着酡红的脸庞，用一种十分温柔的声音说道：“好好在这里待着，只要你乖乖的，我会对你好，不管你哥哥要不要你。”

　　等他走后，乐薇立刻起身进了浴室，将方才被他摸|过的地方狠狠地揉搓了一遍，一直洗到皮肤泛红，十指脱了水一样皱巴巴的，才关了喷头。
　　她打开浴缸的水龙头，等到水差不多到了浴缸的三分之二处就把水关掉。
　　小腹处发出轻微的疼痛感。她按着肚子用手指去试了试水温。泰国的天气虽然常年炎热，但十月以后早晚温差还是很大的。现在又是在山上，夜里的气温比平时更低。这种时候洗凉水澡，跟置身冰窟毫无两样。可是她没有别的办法。

　　她抬起脚，整个人慢慢地浸泡到凉水里，寒凉一寸一寸地渗入皮肤，冻得她直哆嗦。大概在里面泡了一个小时，她才颤抖着身子从水里走出来。走到宽大的浴镜前，镜中的女子脸上血色全无，苍白的双唇像枯死的白色花瓣。
　　十几年来，一直都知道，只要身在苏家，她早晚有这么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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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emmm^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