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度接近》松鹤子

3、第 3 章

　　在现代人的生活中，要陌生人的联系方式，也变成了带着暧昧和刺激的平淡生活的一部分。

　　要完联系方式后就开始在网上聊天，以表情包为开场，晚安语为结束，有的能聊出正果，有的变成点赞之交，有的是在某个下午偷偷地删掉对方。

　　高也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很认真，让这样一种很容易便可以使两个人联系起来方式，在这一刻变得有些份量了起来。

　　江羽寿第一次被人如此认真地要联系方式，本来是一件很普通的事情，却因为高也独特的表达而让他一时间有点不知所措。

　　“好、好啊。”江羽寿连忙回，怕自己过长时间的沉默让他误会。

　　两人刚加完微信，江羽寿手机就来了电话，备注赫然写着咩咩咩三个字。

　　“啊，我先接个电话。”江羽寿看到高也默许似的点了点头，转身走出了两三步，调小通话音量，“杨扬阳？”

　　“我要到签名和合照了！哈哈哈哈。”每个语调都洋溢着开心的声音从那边传过来，音调都拔高了好几个度。

　　“还好你赶上了，”江羽寿回头看了眼高也，发现他刚好正在盯着自己，一下子有点慌乱地又把头转了过来，问杨扬阳：“那你现在在哪儿？”

　　杨扬阳那边有一点吵，过了两秒又忽然变得安静，还有点空旷的回音。

　　“我在展览中心的南区，你从二楼那个电梯下来，有点难走，不过你看着指示牌应该没啥问题。”

　　“好，那我现在过去。”

　　挂了电话，江羽寿回头对高也说，“我现在要去南区，你呢？”

　　高也抬起眼睛朝江羽寿那边走，“南区不好找，我带你过去。”说着就往展厅的右侧走。

　　“哎，好。”江羽寿很自然地跟上高也，观察到他的步伐没有一丝犹豫，应该是对这个地方已经很熟稔了，“你对这里很熟？”

　　“工作原因，算是熟。”

　　江羽寿稍微落后高也半步，在他这个高度，看到的高也的侧脸实在很优秀。

　　“你是模特吗？”他忍不住问。

　　高也没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转过头来露出了有些惊讶的表情，还带着几分笑意。“不。”

　　江羽寿觉得自己好蠢。

　　这个男人的外形的确出众，不过仔细一想，他身上那种沉稳温和，以及带着一股子天然霸道的气质，的确不像模特这类职业的人会有的。

　　更多的像是稳居在幕后的人。

　　职业不宜多问，而且高也好像也没有要说的意思，所以他就一路闭嘴地跟着高也来到了展览中心的南区。

　　这里的人的确和他刚才在和杨扬阳电话里听到的一样多，明明只是隔着几条走廊的距离，但是和刚才那个画展比起来，气氛真是两极。

　　高也把面前的玻璃门推开，“进去就是南区。”

　　江羽寿一抬头就在人群中找到了杨扬阳，这边应该是一个书展，南区的大厅里有一个很大的台子，有主持人在上面说些什么，看样子像某本书的签售会。

　　杨扬阳就站在离舞台最近的一个展区门口，手里抱着一堆东西。

　　“看到我朋友了。”江羽寿扭头看向高也，“你不过去吗？”

　　男人的目光从那边收了回来，对江羽寿勾唇笑了笑，“不了，还有些别的事。”

　　“好。”

　　画展所在的北区和书展在的南区中间是一条很宽的走廊，一边冷清一边热闹，江羽寿看了下高也，然后挥手跟他说了声拜拜。

　　走进玻璃门之后，喧闹声一下子充斥耳膜，他走了几步，再回头，高也已经走了。

　　杨扬阳看到他之后就跑了过来，一副容光焕发的样子，跟他详细描述刚才看到那位青年画家的场景，把两人的对话内容都一字不差地描述了一遍。

　　“那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他参加完画展，要过来办签售会。”杨扬阳一脸幸福地看着手里画集上的签名。

　　“画展那么冷清，怪不得只呆半个小时。”江羽寿回想起刚才的场景，忍不住说。

　　“这个书展你要逛逛吗？”杨扬阳终于从手里的事物中抬起头来，微微仰着头问他。

　　“不了，有点累。”

　　“有点累？”杨扬阳奇怪地看他一眼：“你刚在画展那边跑了个八百？”

　　江羽寿的脑海里浮现出高也的身影，“是啊，随时随地都不能忘记健身呢。”

　　-

　　既然江羽寿说想回去，杨扬阳也就跟他一起走了，毕竟她倒也不是真心想看这个画展，估计只是为了那个青年画家。

　　江羽寿回到家之后是下午四点，江曼绮不在。

　　去浴室冲了个澡，换了身干净的衣服，把门一关进了自己房间。

　　按开蓝牙音箱，随便调了首歌听，江羽寿躺到了床上，双腿垂在窗边，打开了手机微信，看到聊天界面最顶端的一条消息。

　　“你已成功添加GY为好友，现在可以开始聊天了！”

　　对话框里只有这条消息，再无其他。

　　在床上翻了个身，扯了个枕头垫在胸前，江羽寿犹豫了一下，是给他发消息打个招呼好呢，还是等对方先打招呼？

　　不如先瞅瞅他朋友圈，他还有点好奇高也会发些什么动态。

　　小心地点了进去，随意往下一翻，还不少，不过也不算多。

　　和杨扬阳这种几乎每天都发，而且有时候还不止一条的类型比起来，高也这种频率在他看来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

　　他先点进了最新发的一张图片里，是在机场，放大了一下图片，看到了指示牌上写着“X城东机场”。

　　瞄了眼日期，就在一周前。

　　高也是外地人吗？

　　又继续往下翻，他本来以为会看到一些很严肃正经的东西的，比如说和某某公司洽谈成功了啊，和某某集团达成合作什么的。

　　实际上大部分都是一些有关日常生活的东西，还有很多都是在国外拍的照片，不过大多都是城市风景，很少有他个人出现的。

　　其中有一张，应该也是同行的友人抓拍的。看建筑风格像是在英国，街边行走的路人身影模糊，高也穿着休闲的黑色宽松西装外套，同色系裤子。

　　这张照片应该是他和身后的人说完话后，又把头转回去的一瞬间抓拍到的。他侧着脸，目光落在斜下方。

　　拍照的人真的很懂把握人像的美。

　　高也的好看不仅仅在于优秀的外形，他身上的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质更加吸引人。

　　像某种不知名的化学形态，看起来温和稳定。但如果凑得太近，很有可能会在安静的旋涡中尸骨无存。

　　他不知道拍照的人是职业摄影师还是单纯的朋友，这个人没有让高也硬凹姿势，也不存在任何摆拍，只是可能在高也边往前走边说着话的时候忽然唤了一声他的名字。

　　人在特别放松的时候，眼里的情绪大多是没有某种特别集中的情感的，那时候，因为人类自身精妙的构建，眼里可能会呈现出与当时心境不符合的冷漠、厌倦和疏离。

　　这张照片里的高也就是如此。

　　精贵高傲，冷漠疏离。

　　江羽寿有点不合时宜地感叹了句：“睫毛好长啊。”

　　他翻了半个多小时的朋友圈，发现只有那张在英国拍的算是一张比较正式的“自拍”，其他都是风景，自己养的狗狗，还有和友人的合照。

　　他特意观察了和众多人在一起拍照的高也，原来也并没有什么突出的地方。

　　不过也有可能是因为能和他做朋友的也都是和他差不多的人吧，所以不会出现什么违和感。

　　打算再看一会儿的时候，江羽寿突然听到有脚步声。

　　房间里的音响开的声音不大，而他对脚步声这种东西十分敏感，所以一下子就听出来这是江曼绮的脚步声。

　　还有肖翰的。

　　江羽寿收起手机，关掉音响，听着外面的动静。

　　果不其然，江曼绮的声音从客厅响了起来：“江羽寿，你出来。”

　　他在房门后面站了一会儿，想了想待会儿该怎么应对他们两个的问话，半分钟后才拉开门出去。

　　客厅的沙发上坐着一个看起来保养细致的女人，身形纤细，衣服熨帖淡雅，头发也做到一丝不苟。

　　但是眼睛里却总有一份阴郁，嘴角下垂着，似乎已经沉寂在那里多年，而这些年来从未扬起过。

　　“回来了。”江羽寿例行公事地说了句，然后眼神从厨房里走出来的中年男人身上飘过，一点感情都没有。

　　肖翰身材有点发福，不过头顶上的毛发倒还十分旺盛，皮肤在大部分中年人里算是比较干净的，但眼睛里总是透着一股让江羽寿难受的精光。

　　那种商人的精光。

　　“你妈昨天刚从C城做完理疗回来，今天顺便去市区逛了逛。”肖翰把水果切好了，连果带盆地放到江曼绮跟前，还插了两个叉子。

　　江羽寿看不得肖翰对他妈这样细心体贴的样子，差点没忍住翻了个白眼，以至于都没注意到他话里说的“去市区逛了逛”说的是哪个市区。

　　江曼绮慢斯条理吃了口水果，让肖翰别站着了，坐到旁边的沙发上去，但是被江羽寿一瞪，他还是站着没动。

　　“理疗做得怎么样？”

　　“还行。”江曼绮简单地回答了一句，然后整个客厅就陷入了沉默。

　　江羽寿挠了挠脖子，“挺好的。没什么事我先回房了。”说完就打算转身走。

　　“你今天去哪儿了？”江曼绮忽然开口，语气捉摸不定。

　　江羽寿脚步一顿，看向他妈，“上午和同学去了城东的猫咖，下午到旁边的商城逛了一下。”

　　“哪里的猫咖？”

　　“城东，中心大道。”

　　“没去别的地方？”肖翰在一旁插嘴问道。

　　江羽寿忽然变得有点烦躁，“既然不信我，那就别问我。”

　　“怎么跟你肖叔叔说话的！”江曼绮眼神一厉，呵斥道。

　　江羽寿最讨厌的事情之一就是江曼绮为了肖翰这个不知道打哪儿来的人训斥自己，但是他知道此题无解，所以压下心里那口气，闷声道：“猫咖，商城，没去别的地方。”

　　可能是他此时此刻的确太生气了，所以眼里的不爽情绪压过了撒谎时那种不安的眼神，江曼绮和肖翰两人就没再问下去了，江羽寿也回了房间。

　　这时候已经快差不多五点了，江羽寿心里祈祷他们两个去外面吃，别在家里做菜，三个人一起坐在饭桌上的感觉太恶心了，像是他们本来就是一家人一样。

　　上天眷顾江羽寿，五点半的时候肖翰过来敲了敲他的房门，说要不要和他们一起出去吃饭，今天太累了，不想在家里做。

　　江羽寿简直喜不自禁，但还是压了压情绪，懒散地回：“不用了，你们去吧，我自己随便买点什么就行。”

　　听到他们的关门声之后，他感觉呼吸的空气都变得清新了起来。

　　正在想该吃什么，手机忽然一震。

　　-GY：在吗。

　　江羽寿愣了愣，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手指键盘上回到。

　　-River：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