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街三十二号》甲言

3、第三章一个奇怪的梦

　　于慧知道自己在做梦。人在睡梦中应该是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境的。她却清清楚楚的知道这是一个梦。
　　梦里看到一团扭曲的空气。按说没有形体，她却下意识的知道：那是一团火，一团因为温度过高以致看不清形体、没有颜色的火，她甚至感觉得到它那种焚天灭地、横扫一切的力量。
　　它自两座想连的山峦之间蹦出来，火红的岩浆随后涌出，依着山体漫延开来。通红的岩浆冒着泡，不时有浆泡破裂，空气蒸腾。地表一些岩石遇上高温的岩浆，便会剥离坍塌，分解成最原始的尘土。岩浆所过之处，一切生物寂灭。空中大量雾霭形成，自上而下笼罩着大地。源头的岩浆渐渐不再涌出，岩浆流速逐渐变缓，直至停止。时间流逝，岩浆冷凝成熔岩。空中的雾霭慢慢下沉，落下，在大地铺上一层厚厚地尘土。
　　它在半空中闪动，等待岩浆冷凝，所有热力被它收敛，才向某一方向跳跃而去。它似乎无知无觉，一路向前，被它碰触到的物品就会泯灭，它既不会难过也不会欣喜。无论遇到什么都不曾停留。
　　不知道匆匆多少岁月，渐渐，她能感受到它的情绪由空白、纯粹变成热烈，自由。
　　又一日，遇到生灵祭祀。
　　高台之上放有果实野兽，下面站立一个头戴七彩羽毛，身围皮毛的男性。颊上图满各色花纹，一面围着高台手舞足蹈一面念念有词。身后众人双手向前摊开，手掌间相离大约六寸，手心向上，头贴于地面，位于双手之间，双膝跪于地面，呈五体投地式。它停在一旁观看，然后一跃而过，高台之上祭品立刻化为乌有，原地腾升熊熊大火。
　　舞者察觉动静，立刻高声呼呵，身后跪倒的人随即再三叩首，然后站起身来，跟随舞者者围绕高台呼呵跳动。
　　从此，它便停留下来。
　　这可能是一个氏族，舞者应是纸族的大巫。
　　自祭台出现大火，大巫便安排了少女守在祭台边保护火种。每日但有收获，必先供奉于高台之前，然后再分食之。族有大事，即有大巫在台前祈祷询问，祭祀宴飨。而自从有了火种，病秽远离，人口增多，氏族明显逐渐兴盛。
　　它陪着氏族慢慢长大。突有大巫在祭祀时呼呵：“游光”，它便知道这是自己的名字。它也不再是一团扭曲的空气，化成一个小颊赤肩的小人儿。
　　它开始有了自己的喜好、厌恶。它喜欢人们祭祀时的舞蹈，如果氏族成员取悦到它，它便允许人们呼出它真名，借用它的神力，庇护他们。它还喜欢纯粹、干净的生命，常常化形与他们嬉戏，并主动庇护他们。有神魂浑厚的大巫偶尔能察觉它的情绪，便会口口相传，令氏族成员更加虔诚地供奉它。
　　它几乎是永生不死的存在。从一个巫到另一个巫，从狩猎采摘到驯化种植，从几十人的氏族到部落再到部族。
　　城郭出现了。战争也出现了。它其实并不了解人类之间发生了什么，也不在乎人类发生的事情。对于它来言，人类之间的生命太短暂，发生的事情远远无法引起它的注意。
　　直至有一天，部族匆匆举行了祭祀。
　　大巫带着童男童女围绕在祭台跳舞，神魂象被燃烧一样，几乎显现于体外。大巫突然跳入祭台大火，一瞬间，火焰迎风高涨。一道强烈的意识传给它：“庇佑，部族。”
　　他是部族仅剩的大巫。部族已在存亡之际，他查遍所有的典籍，才得到这个机会渺茫的方法，献祭自己，以期得到庇护。
　　大巫的献祭成功了。它接受到大巫一丝人性，将部族视为自己的部族。它飞至战场，显现真身。部族成员高呼“游光”，对方部族士气大受挫败！它向敌对部族呼气，呼气便会化作火鸦，飞扑向邻近的生灵，所到之处，灰飞烟灭。
　　部族胜利了。而“游光”却因杀生被污秽，化为恶鬼。它所到之处，瘟疫横行。
　　没有了大巫，传承断裂。部族再无办法解决这些问题，也再无人员可以跟“游光”沟通。部族开始衰退。游光只能截断部分本源神力，在祭坛刻下真名神力，然后离开。凡部族成员应知其真名，呼其真名者，皆受其庇护，可辟兵、辟瘟疫。
　　游光离开部族，开始游走在人迹罕至的地方，寻找解决问题的方法。期间亦遇恶鬼，十恶不赦者，则利用本源神力焚灭之。遇因污秽堕落，本源未有恶念的，则压制其恶念，囚于身边。偶有查觉自身神力减弱，相应恶念亦被削减，便知真名被触动。
　　匆匆不知岁月，游光日日削减恶念，导正向善。某一日终神力大增，身形变幻，高数丈，身着黑袍，纱帽宽袍，气象雄阔，一手握朱笔，一手持卷簿。突得神念，知自己需监查人间善恶，卷薄书写真伪，传有司之人处理。身边恶鬼随从十六人皆得道同任司职。
　　他常于夜里提一灯笼，光小如豆，巡视人间，如有不平之事，卷薄书之，数日后，善恶必得所报，无一遗漏。因其为恶鬼化神，其身恶念亦会影响凡人气运身体。偶尔有时运低下者有遇到他，他便会提前警示、避行。而遇到素有恶行者夜行，他便故意戏弄之，伸手提其足，或用足挡之，恶行者回家数日而亡。
　　有修道之人窥得其中只言片语，称其为夜游神，替他宣扬。民间便有人奉其为正神，信众愈多，又立道场，香火供奉，扬其神名，随其行善。信众供奉越多，游光神力越大，直至真名隐匿，民间不得闻耳。
　　世间轮转，战火连绵数年，道场式微，乃至毁于战火之中。人们颠沛流离，生活艰辛，自然无暇顾及香火供奉。信众减少，夜游神神位跌落，游光身形跌落，无力维持神位神形，回复到“游光”的形态。
　　神力减少恶念杂生，让他决定找回自己的本源神力。他回到了部族祭坛的位置，才发现最初的祭坛早已不知去向。包含有真名“游光”的铭牌则被人刻成神龛供奉。本源神力已被人秘法借用，混入血脉之中。
　　于慧早上醒来时，仍处于懵懵的状态。别说最近几年她早就无梦可做，就是做梦，也没听说过，梦醒之后情节记得也就罢了，连细节都记得一清二楚的。而且梦境里场景简直是豪华超高清三Ｄ大片呀！那真实程度，绝对是身临其境。她甚至感觉到巫献祭自身时那种烈火烧身的痛楚！
　　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最后只好挠挠自己的头放弃了去思考这个奇怪的梦是何意味。假期不多，还把紧要的事情做了，赶紧上去公司。梦再怎么真实，也比不过现实。她总归是生活在真实中。
　　洗漱后，她经过大堂神龛，停下想了想，又折回去取来三根香和三手黄纸在神龛前点化，然后才匆匆出门。
　　于慧盘算着走之前的事情：一就是这次上去公司之后，估计没那么快再回家，所以，离开前还要把祖宅托付给阿姨再照看一段时间。以后祖宅照看也是一件大事，要想个妥善的办法才行。这个可以先打电话跟肖莉阿姨说好，然后临行前交还钥匙就行了。
　　她先打电话给肖莉阿姨，跟她沟通照看祖宅的事情。肖莉阿姨倒没有二话就同意了：“没事，以前也是我在照看。我一个礼拜过去把门打开通风透气，再稍微打扫一下就行了。你放心，保证和以前一样。”
　　她再三谢过阿姨，并且告诉阿姨临行前再把钥匙送过去。
　　再就是答应离开前要再去看看于爸爸。于爸爸那边，她暂时不打算过去。自离开于爸爸的家外出打工，她基本上就很少回去。以前在家，她跟于爸爸的再婚对象方阿姨以及她带过来的子女相处就不太和睦，离开之后更是很少再回那边。早年回去时方阿姨还总是提防她，并且扬言她这么多年不曾回家，家里的一切最好是别痴心妄想。于爸爸倒是斥责过方阿姨，不过也说一切都要靠自己，一家人最重要的是和睦相处。于慧懒得跟他们瞎掰，索性不再回去，即便有事回来，也会住在宾馆酒店。
　　现在这种相处模式，大家都好。反正已经长大到不需要父母的年纪了，也不会天真地以为真能成为一家人。
　　现在最重要的是先打听打听征收的事情。她一边吃着早餐，然后翻看着自己的手机列表，实在想不起还有哪个认识的人在相关部门。便在微信里面问老铁：“荣子，你认识国土局的人吗？”
　　荣子秒回：“怎么啦？”
　　“我刚刚接收了一套房子，据说会征收。”
　　“卧槽，你是不是回家了？”
　　“嗯，回来两天了。”
　　“你这没良心的家伙，回来都不通知我。有没有把我放在眼里！”
　　“当然没把你放眼里，把你放心里呢！”
　　“不要来这一套，我还不知道你这家伙，每次都是悄悄地进村，打枪的不要。”
　　“哈哈，最了解我的是你。”
　　“滚，下次回来鸟悄没声的，就跟你绝交。”
　　“没有下次，一定没有下一次。说回正事。认识人在国土局那边吗？或者了解征收这些事情的也行。”
　　“我们同学艳子好像在国土局上班。”
　　“你帮我联系一下她呗！我都多少年没见过她了，估计她不记得我了。”
　　“联系她倒没问题，不过，你也得跟我说说啥情况呀！”
　　“中午请你吃饭。地方你订。”
　　“中午不行，晚上吧。晚上六点老地方见。”
　　“话说，老地方还在吗？我看家里变化蛮大的。”
　　“就在原地，保管你能找到。”
　　“那行，我们晚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