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刺》暮色书影

42、随你

　　玲珑身体一顿，知道自己十有八九已经露馅，但是在白江浅面前，他打死都不会承认自己男扮女装，只能尽力维持着声音的平静说道：“殿下认错人了。”

　　“你当真不是玉篱？”

　　“当真不是！”玲珑的语气已是有些急了。

　　白江浅微微一笑，并没有再坚持，眼里却是闪烁着暖意：“也是，你怎么会是他呢，他可是一只狐狸。”

　　“狐狸？”玲珑的心里已是炸起了毛。

　　“玲珑姑娘不妨坐下来听我讲讲这只狐狸的故事？”

　　玲珑的头脑里不断提醒自己不能上当，身体却完全不听劝告地坐了下来。

　　白江浅笑着把两人的酒杯斟满，眼睛却瞄向玲珑的耳垂，那里有一颗黍米大小的痣，自己曾吻过多次，怕是这个傻瓜自己也不知道吧。

　　“今年春天的时候，我中毒差点丧命，一只化作人形的狐狸救了我。”

　　“殿下的运气……还真是好。”

　　“那只狐狸特别漂亮，还很聪明，但是神秘又高傲。我不知道它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也不知道它叫什么，便给它取了个名字叫‘玉狸’。”

　　“难道是狐狸的狸？”

　　“不然呢？姑娘以为应该是哪个字？”

　　“狐狸的狸……也挺好。”

　　“它陪着我去了很多地方，朝夕相处之下，我发现自己爱上了这只狐狸，并忍不住告诉了它。”

　　“……”

　　“谁知这只狐狸敏感又多疑，在得知我的心意之后，就变得惶恐不安，动不动便躲起来消失得无影无踪，害得我满世界寻它。”

　　“人与妖本不同界，天下好看的女人这般多，殿下何必要执迷一只狐狸呢？”

　　“玉狸也这么以为，它觉得我应该找一个凡间的女人。可是它不知自己的法术有多厉害，自从让我迷上它，心里便再也容不下这世上的任何人。就算它躲我一世，我也要等它一世。”

　　“殿下这又何苦……那狐狸既然神秘，怕是别家驯养的凶兽，脖子上套着链子呢。”

　　“所以我要竭尽所能，帮它砍断这条链子。这也是它上次消失后，我正着手在做的事。”

　　“殿下这么痴情，就不怕那狐狸对你无意？”

　　“它虽不出现，却时不时就叼着东西丢到我的院子里，还关心着我的安危，我信它心里有我。”

　　叼……白江浅！我是用手，不是用嘴！

　　“殿下狐狸的故事可讲完了？”

　　“讲完了。无论它此时化身成男人还是女人，只要知道它好好的，我就心安了。”

　　“殿下很会讲故事，不过时辰不早了，殿下也早点回去歇息吧，玲珑先告退了。”

　　“玲珑……”

　　“嗯？”

　　“他们都这么叫你是吗？”

　　“……艺名罢了。”

　　“我可以经常来这里找你喝酒吗？”

　　“约我喝酒的客官很多，我不见得有空……”

　　“那我先约下来行吗？”

　　“哪天？”

　　“明天，后天，每天……”

　　“殿下不要再说笑了，我，我告退了！”玲珑心慌意乱，语无伦次地说完便逃也似的离开了房间，只听白江浅在身后说道：

　　“若是让我再看到那只狐狸，一定不会让它再逃掉！”

　　玲珑面红耳赤地奔出来，差点与迎面的人撞个满怀。那个人大声喝道：“曲玲珑！正要找你，滚到我的房间来！”

　　玲珑抬头一看，这么凶的除了花姐还能有谁？

　　花姐仿佛正在气头上，坐在桌前喘着粗气。玲珑灰溜溜地跪在她的面前，大气也不敢出。

　　“兔崽子我问你，今天早上你用我的马车做什么去了？”

　　“我……我昨晚喝多了，不知怎么就想坐马车去江边兜兜风。”

　　“狗屁！平日里你看到马车都想吐，打死都不愿坐马车的人，怎么会坐马车去兜风？当我是傻子？”

　　“……”

　　“我再问你，今早你在添香阁做掉的人是谁？”

　　“一个外地口音的江湖人，不知道是谁。”

　　“你个蠢货，我只是一日不在，你就给我捅了天大的娄子！我现在告诉你他是谁，他是椋州火云帮的人，他们帮派近日来余州一十二人，你知道是来做什么吗？”

　　“以制售火｜药闻名的那个火云帮？我不知……”

　　“你若不知怎会杀他！”

　　“我……只是听那人说，太守在坝上埋了炸｜药。”

　　花姐一拍桌子，茶杯都“哗啦”一声震得翻了，“他们是高太守专门雇来炸死白雁远的！高太守要杀白雁远，那是狗咬狗，你为何要救他？”

　　“我就是想，白雁远要是死了，就更没有人能治得了高太守了。”

　　“兔崽子，这些事什么时候轮到你关心了？你以为他避开坝上的炸｜药就平安无事了吗？火云帮的人是吃素的吗？”

　　“什么？还有其他地方藏了炸｜药？”玲珑的眼神已经掩饰不住内心的慌张。

　　“炸不炸死白雁远到没什么，可是你今天拦着他不去坝上巡查，这是逼我站到高太守的对立面，你明白吗！”

　　“我并没有做什么啊，我只是酒醉吐了他一身，绝无说出炸｜药之事！”

　　“这还用直接说吗？我真想一巴掌抽死你！你也不想想，为何刺杀白雁远的事，高太守不让我来做，却让外地的火云帮来做？这明显是已经对我起了疑心！前些日，白雁远逼我提供了太守府上那些人贪污的证据，我也是被逼无奈。本想着瞒天过海，现在你搞这么一出，让我里外不是人，你这个兔崽子真是害死我了！”

　　花弄影越说越气，袖口里抽出一根布条，那布条明明是软绵绵的一根，在她手里竟然挥得虎虎生风，抽在玲珑身上竟然比棍棒打得还疼。

　　玲珑生生受着抽打，心里却想：这招竟然没有教给过我。

　　花弄影打得累了，布条一扔，又质问道：“今晚白雁远来找你做什么？”

　　“他觉察出我今早的用意，前来表示谢意。”

　　“也罢……玲珑听令！”

　　“是！”

　　“三日内，把火云帮剩余的人等全部除干净！”

　　“啊？要是高太守知道了……”

　　“既然他已经不信任我，就只能将错就错，暂时站到白雁远一边，那些人留着对我们也是隐患……”

　　“就算除掉他们，如果这些人已经布置好了炸｜药，白雁远岂不是很危险？”

　　“我自有安排。今日你杀了一人，明日必有同伙找上门，届时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玲珑明白。”

　　翌日一早，果然一个外地口音的汉子气势汹汹找上门，玲珑笑盈盈地迎上去，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一包药粉已经洒进了他的脖颈。

　　这药粉只有一个效果：痒，而且是奇痒无比！

　　玲珑把他丢进后院的柴房里，这人痒得满地打滚，把自己抓得浑身是血，惨叫连天。

　　见折磨得差不多了，玲珑才悠悠开口道：“不想痒死就赶紧说吧，炸｜药埋伏在哪里？你们的人藏身在何处？”

　　那人喘息着从嗓子眼里嘟囔了一句什么，玲珑没有听清，便让他大点声。那人又嘟囔着重复了一遍，玲珑还是没有听清，只好凑到跟前听他到底在说什么。

　　就在他接近那个汉子的瞬间，那人的眼神里流露出一丝凶光。

　　“不好！”几乎完全来自于肌肉的直觉，在感觉不妙的同时，玲珑的身体已是迅速向门外弹了出去。

　　如果在空中飞行的前半段靠的是腿力，后半段就是突如其来的气流！这气流把玲珑推出门外三丈多远。伴随着一声巨响，玲珑重重摔在地上，耳朵里嗡嗡响个不停，回头再看，柴房塌了。

　　这人引爆了身上的炸｜药！

　　如果他们采取这样自杀的方式攻击白江浅，周围两丈以内的人将无一幸免。玲珑伏在地上，很久都爬不起来，不光是身体发麻，更多是心里难以名状的恐惧。

　　入夜，两个侍女刚给玲珑梳好发髻，画好妆容，一个小厮就过来喊道：“玲珑，花姐让你去密室找她。”

　　添香阁的密室，其实并不是什么秘密之所，只是一处非常隐蔽安静的房间，专用来议事或会客。玲珑推门进来，烛光有些昏暗，方桌前已经坐了三人，有客人？

　　他看到正对面坐的是花姐，那其他两人是谁呢？背对他的人听到门响，转过头来……

　　啊，竟然是白江浅！另一个人也认识，是白江浅的谋士周密。

　　他们怎么在这里？没等他搞明白状况，花姐便朝他招手道：

　　“玲珑，过来！”

　　玲珑低头走上前施了一个礼，还未开口，白江浅就对他说道：“今天有要事相商，玲珑姑娘不必拘礼，快入座吧！”

　　花姐也朝他点头道：”既然殿下说了，你便坐吧！”

　　玲珑看了一下自己的位子，左手边是白江浅，右手边是花姐。他忐忑不安地坐下，手指局促地揪住自己的裙子，一眼都不敢看向白江浅。

　　花姐咳了一下说道：“我们已经派了眼线在各个客栈里寻找椋州口音的客人，可惜没有查到踪迹。不过他们所制的火｜药比较特殊，因为容易摩擦引爆，必然是到了余州在就地配制……”

　　玲珑正听得认真，突然感到自己放在桌下的左手一热，一只温暖的手握住了它。

　　他有点惊慌地向左面看了一眼，正好对上白江浅的目光。玲珑赶紧扭过头，他想把手抽出来，可是那只手抓得很紧。

　　不露声色地挣扎了一会儿，玲珑放弃了抵抗，任由白江浅把他的左手握在掌心。

　　桌面上，花姐正严肃地讲着自己的分析和安排，其余三人都听得认真，玲珑更是注视着花姐目不转睛。

　　另外两人无论如何不会想到，此时就在这张桌子下面，白江浅的拇指正在玲珑的手心上轻轻摩挲着，让他忍不住阵阵颤栗，耳朵已经红得滴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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