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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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镇上的夜晚太安静，雨幕染了霓虹，印出一片恍恍惚惚的色彩。
威尔森酒吧大概是这条街上人聚集的最多的地方，人们三两成群低语着，服务生穿梭其间，餐具发出冰凉的碰撞声。窗外的雨哗哗地下，一道暖黄色的车前灯斜斜地从雨幕中切来，照在吧台层叠的酒墙上，然后骤然熄灭。
车上下来两个男人，走在前面的那个人三十岁上下，身材并不算高大，穿着这里常见的深棕色皮夹克，他从烟盒里抖出一支烟，门口的人见他进来打了声招呼，拿出打火机给他点上。跟在他后面的人微胖，剃着小平头，后脑勺与脖颈相连的地方有一处狰狞的刀疤。
这两个都是实力不凡的念能力者呢。伽涟坐在窗边的座位上，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来人。
十一点的威尔森酒吧是佣兵的阵地。每周二晚上的这个时间，附近一带的佣兵会聚集在这里如同参加拍卖会一样拍下任务。他们的组队方式有些特别，大家公认的几位领头人从雇主那里接下任务，然后到这里来寻找队友。他们通常没有固定的队友，只要能力合适就能被选入队伍。不过这边的人大多都互相认识就是了。
伽涟还不了解幻影旅团的行事作风，但是出于对他们的第一印象，觉得他们参与到这些佣兵队伍里一起进风蚀谷是件很奇异的事情。她以为他们素来是自成一派，不屑与他人为伍的，但是看此时他们的神情又很淡定自若的样子。
那个穿深棕色夹克的男人是个领头人，他的手上就拿着去风蚀谷找达拉斯人曾遗留下的宝藏的任务函件。从其他人的口中，她听到他叫皮亚诺。
“风蚀谷是什么样的地方你们都清楚。”皮亚诺吐出一口烟雾，声音低沉地说，“不怕死的跟我来。”
显然风蚀谷在这一带人心中是个值得三思的地方，尽管有丰沛的佣金，摩拳擦掌的人并不多。“不怕死的跟我来”大概是句口号般的话，这个行业的人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不过他们能像战士一样死于对手的拳脚和武器下，但未必愿意在大自然的磋磨下绝望地残喘。
“我们想要加入。”
库洛洛的声音并不响亮，也没多少气魄，但令整个酒吧的人都投来了视线。
佣兵也是个吃青春饭的行业，多数人早早地丢了性命，活下来的人也会因为衰老和一身的伤病逐渐力不从心，基本上在四十岁左右不是退居二线就是另寻其他谋生的出路。但即使对这群年轻力壮的佣兵而言，库洛洛看上去还是太过青春了些。
皮亚诺的视线在库洛洛、侠客、芬克斯、飞坦和伽涟身上转了一圈，把烟头掐灭在烟灰缸里：“你们不是这里人吧？”
“我们了解进风蚀谷的风险，也不会给你们添麻烦的。”在一众人各怀心思的注视下，库洛洛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皮亚诺那双被松弛的眼皮微微遮挡住的沧桑的眼睛望着他，只是一个手插裤兜吊儿郎当站着的青年，也不知道刚成年多久，其他人或许会小瞧他，但是他能感受到这个人身上运筹帷幄的气势，如果把这理解成初出茅庐的小孩的那种无知无畏就大错特错了，他应该是足以有对自己抱有信心的实力的。
没有由来地，他从这个年轻人的身上感受到了一种隐秘而又强烈的危险，这或许是常年行走于刀锋上的人的直觉。而他身后那些看似漫不经心的伙伴们，同样有着不亚于他的危险气息。
“你们有什么能力，给大家看看？”一旁的小平头扬了扬下巴，朝他们说到。
“两秒。”飞坦在面罩后低哑说到。
“什么？”有人问。
“他说，两秒之内他能杀掉这个房间里的所有人。”库洛洛耐心解释着，语气温和。
那些佣兵被这种挑衅般的说词激怒，还未发作，被皮亚诺一句话按下：“明天早上九点，在厂房那里，我们准时出发。”
翌日清晨，伽涟他们到的时候已经有十人左右聚在这里了，在他们之后又陆续来了五人，一共二十人整，在九点零一分的时候坐上越野车向风蚀谷出发。
越野车开了大半天，油耗尽后随意停在空旷的荒漠之中，剩下的路就要靠步行了。
“天气还真好，看来这趟出来运气不错啊。”有人望了眼碧蓝的天，感叹道。
“乔瓦尼都来了，当然运气不错。”他身旁的人拍拍一个深色卷发的矮个子男人说。
他们笑了几声，心情很好的样子。那个叫乔瓦尼的男人一路絮絮叨叨讲着单口相声，没人理会他，先前因为他在而感到开心的人此刻看着很是无奈。
大概是被烦得熬不住了，先前说天气的男人叹了口气：“真是漫长的旅途。”
乔瓦尼完全没听出对方话里的意思，依旧活力四射：“是啊，还要走很久，不过有我在！”
那人瞥他一眼，不想说话。
怕被话痨缠上，伽涟收回了看热闹的视线，但是已经晚了。
“你好！哇哦——”乔瓦尼走过来，上下打量她一眼，或许是因为他满脸的愚笨和快乐，让这个冒犯的动作看上去都不恼火了，“没想到在这里能见到这么漂亮的小姐，我的荣幸。”
这个人无论从外貌还是说话习惯来看都是典型的东葡人，不吝赞美之词，还特别夸张。她知道他们那儿的人都这样，见怪不怪地对他露出个礼貌而冷淡的笑以示回应。
应和了会儿他的话，她也受不了了，找了个机会跑到侠客边上去挽着他的胳膊一起走。他见状以为他们是一对，倒是很礼貌地退避了。
她松了口气。
侠客碧绿的眸子里笑意盈盈，明摆着看她困扰的样子很有趣，她白他一眼。
“那家伙好像有预言凶吉的能力，”侠客不恼，凑过去跟她说，“他们都叫他‘幸运金币’呢。”
“幸运金币？”她重复了遍这个称号，心里想着这又是什么奇怪的念能力。
他却不答话了。
到夜晚的时候，他们停下来安营扎寨。虽然彼此间大多互相认识，但本质上并不是一个彼此间有信任关系的团队，所以大都四散开来休息，和别人保持一段不相干扰的距离。
早晨的伽涟是被不远处的动静吵醒的。荒漠的清晨风冷得像冰一样，空气里透着浓重的血腥味，她心里有不好的预感，交叠起宽大的灰色连帽外套的衣襟，抱着胳膊走过去看。
“怎么了？”
库洛洛和侠客已经在人群周围了，她轻声向他们询问到。
“有人死了。”库洛洛平静回答。
他往一旁站了点，给她让了位，她得以看清人群中的景象——
地上的尸体破碎不堪，表情痛苦，看起来经历了极其可怕的折磨。她想起他昨天那张热情友善的脸，有点不忍心地转过了头。
他可怖的死相已经足以让人担忧，而昨晚居然没有任何人发现异常的动静这才是更令人忧虑的事情。无论是谁下的手，能在这漫长的折磨中完美的掌控整个过程，这样的实力怎么不令人害怕。是以大家的表情都格外严肃。
“谁会杀乔瓦尼呢？”
“没想到能够占卜凶吉的人没占卜出自己的死期。”
人们议论纷纷。自己带的队死了人，领头人皮亚诺是压力最大的，他的眼神掠过一众人，向伽涟他们这个方向看来。她不知道这种一出发就莫名其妙死人的事情在这群佣兵队伍里是不是常规事件，很是迷茫地回望向他。
队伍里的人的关系比她之前想的更散一些，许多人只是停留在打过照面和知道名字上面，和这位乔瓦尼也并没有什么深交。原本她以为自己和旅团那几个面生的会毫无意外地成为怀疑对象，但事实上他们虽然遭到些质疑的眼神，却并没被针对。
那几位先前和乔瓦尼说过话的人埋葬了他的尸体，用几块碎石搭了个简易的墓碑。她看见他的残念还驻留在那里，看上去对自己的死并不是很悲伤，反而颇为惊奇地看着那几人给自己做墓的样子，嘴里一边碎碎念着。
那几人在他墓前说了几句道别的话，走了。等他们走后伽涟才上去。其余人都与这边有些距离，况且有前面几人开头，她与逝者道别一下看上去也没有什么问题。
“长话短说，我是‘契约者’，能与死去的人做交易，你有什么心愿未了？”她开门见山问到。
乔瓦尼“啊”了一声，露出恍然的表情，但他那张定格在死前狰狞表情上的脸实在扭转不回来，此时的表情看起来很是诡异，“怪不得我前面就感觉到你好像和我对视了似的。话说我真的没有想到死后竟然还会以这种形式活着，欸你说是不是其实这世界上到处都是我这样的鬼魂？那活着的人不是根本就没有隐私可言？我的天，我十四岁那年看X片的时候我奶奶的灵魂是不是也在一旁看到了？上帝啊...”
她好不容易找到他换气的停顿，赶紧插话：“我可以帮你实现你的心愿，以你最珍视的东西作为报酬，如何？”
“哦对，心愿...”他望着远方的天，沉思起来，“心愿啊...其实我出发前给自己占卜过了，我知道我会死在这里。”说到此处，他收回目光，对她笑笑。
她有些意外。
他耸耸肩：“不过像我这样的人已经无路可走了，知道是死路也要继续走下去罢了。所以说——”他狡黠地笑笑，“我出发前就在想，如果马上就要死了我要做什么？我想我要吃一顿正宗的十二道餐点的法式大餐！所以我吃了，在来之前我花了一笔钱去最有名的布兰塔餐厅好好吃了一顿！如果要说现在的心愿的话...我想回家，我们安纳利镇里的老祖宗流传下来一个说法，如果死后埋葬在家乡的土里，下辈子也会是安纳利的人。”
他扭曲的脸饱含笑意：“我想回家。”
“好。”她应答到。
她与他结缔了契约，回到营地那边。
他们准备出发了，她在石头上坐下，戴着外套的帽兜掩住脸色，对他们摆摆手表示自己不舒服，缓一缓再跟上。库洛洛与她一起留下，其余人先随队伍出发了。
“你还好吧？”库洛洛在她边上蹲下，把水壶盖子打开递给她。
看着神色关切的库洛洛，她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为什么这个人做什么事都毫无违和感的样子。这会儿他想演体贴，他就真的看上去很体贴，尽管她知道他肯定是清楚自己另有所图的。
在他面前她也没什么好避讳的，熟门熟路地掘出乔瓦尼的尸体，一把火烧成了灰烬，捡了个玻璃瓶将灰烬装好，等这趟行程结束后带到安纳利镇找一处埋下就好，安纳利镇也不远。他很信任她，此时他的念兽正乖巧地站在她的左肩头。
他的念兽是一只浅蓝色鹦鹉，胖嘟嘟的，和他本人一样话挺多的样子。它一出来就毫不见外地朝她放彩虹屁，叨叨念着“漂亮姐姐”“亲亲”之类的话。他的念能力是占卜凶吉，召唤出念兽一次只能问一个问题，之后念兽会在提问者身边呆五日，依靠提问者自身的【气】维持形态，五日后自动消失。
因为她没有提问，随时可以让念兽消失，她逗弄了会儿便让它消失了。
“你的念能力跟我很像呢，我也是使用他人念能力的这种类型。”库洛洛说。
“是吗。”她不咸不淡地说着，“不过很少碰上称心的。”
他赞同地点点头，话锋一转，又问到：“在约定的内容完成前就可以先得到对方的交易条件吗？”
“看每个人的交易内容。乔瓦尼大概挺相信别人的，有些人就会用‘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方式，在约定内容完成后才会给我。”她直言到。
“这样。”他没有继续打探的意思，感叹了句，“真是很自由的交易。”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 6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