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之间》鹿子

5、放弃吧，放弃吗

　　“今天天气不好。”
　　“报道说有雨夹雪。”
　　“下雨好，我喜欢雨天。”
　　我和庄衫浅在教室外面聊着天，外面的天空已经渐渐阴沉下来了，看来今天天气预报说的有雨夹雪是对的了。
　　“一会儿晚饭的时候你和我一起出去吗？”
　　庄衫浅问我说，我想了想，最终还是决定和她一起出去了。
　　“去哪儿？”
　　庄衫浅坐在我电动车后面，我问她，天已经彻底阴下来了，也许不久之后雨就会下下来。
　　庄衫浅想也没想脱口而出是我们学校附近的一家烟酒超市。我的手顿在那里，没有动，然后我听见她轻笑了一声，说：
　　“开学这么久，都忘了告诉你，我吸烟了，吓到了。”
　　我拧开车钥匙，回道：
　　“今天晚上还回来上晚自习吗？我不想回来了。”
　　“嗯？逃课？”
　　“嗯，一起吗？”
　　庄衫浅想了想，还是同意了，
　　“行吧，今天不是咱老班儿值班，走吧。不过，怎么想起逃课了？”
　　我发动电动车说：
　　“没什么，只是这家店离学校太近容易被老师抓，我们去家远的，还能顺便吃点好的。”
　　我听见她在我后面笑了，我就知道她已经明白了我的意思了。
　　我把她带到了一个夜市，各种摊位的叫卖声，人们的聊天谈笑的声音，环境不算干净，和大人们喜欢去装面子请客吃饭的饭店不一样，这里虽然脏乱一点，但是烟火气很足。
　　“怎么样，想吃什么都有。”
　　“棒棒棒！”
　　我们去旁边的店里买了一盒煊赫门，然后点了一堆东西面对面坐在一起。
　　“好爽啊。这段时间我在班里快待死了。”
　　我点点头表示认同。
　　“啪！”
　　打火机摁下去的同是升起了一股蓝色的火焰，跳跃着。
　　“呼……我一开始认为你知道我吸烟会反感的，没想到你竟然……”
　　“没想到我竟然和你同流合污。”
　　“对对对！这个词用的好。”
　　她笑起来，眼睛眯在一起，我低下头，将烟灰弹落到地上，然后踢了些土过来把烟灰埋上了，因为曾经有个人对我说：
　　“你看嘛，这个烟灰不就是尼古丁和焦油火化之后的骨灰嘛，将就入土为安嘛，人家帮你抒发坏情绪，你还不让人家走的有仪式感一些。”
　　我笑了笑，然后听见庄衫浅问我：
　　“哎，你为什么吸烟啊？”
　　听见这个问题的瞬间，我脑子里闪过一个男孩子的脸，我愣在原地，然后缓过神来看着她说：
　　“不告诉你。”
　　庄衫浅撇撇嘴。
　　“那你呢？今天为什么突然想吸了？”
　　我看见她突然不笑了，半晌后，我听见她喊了我的名字，是全名，我知道她现在很认真，严肃：
　　“你有没有觉得，自己不属于这个班级。”
　　“滴答滴答……”
　　我听见了雨点落在头顶上的玻璃上的声音，一声声比一声声急促，我盯着不断缩短的烟支，
　　“下雨了。”
　　下雨了，是个聊天的好机会。
　　小时候爷爷告诉我，趁着下雨天把坏情绪发泄出去，雨水会把他冲走，冲到很远很远的地方，远到他再也回不来了，再也不会回来找你了。
　　“我不喜欢这个班……”
　　“我和他格格不入。”
　　我听见庄衫浅说
　　冬天的雨很安静，远不如夏天和秋天来了轰轰烈烈。至少，冬天下雨的时候不会打雷。
　　开学了一段时间了，学校前段时间组织过一次月考，成绩下来的时候，一直被我们隐藏起来的情绪开始爆发了。
　　“我不行了，”
　　庄衫浅低着头，修长白皙的手指夹着细长的香烟，煊赫门燃烧的时候总会比其他香烟甜一点。烟雾向上升起，我一低头，看见了她的眼泪，
　　“我学不过他们，他们像是没有新的机器，除了学习，就没有其他的爱好和想做的事了一样。”
　　“我真搞不懂，为什么社会会选拔出这种人去工作，他们明明只会学习。只会做题和背书。”
　　我看着她崩溃，看着她的情绪，她的理智土崩瓦解，烟雾吸入肺中再吐出去，确实能够释放一些东西。
　　我看着她，不知道说些什么来安慰她，人们往往只喜欢听话的东西。
　　“呼……”
　　我呼出最后一口烟，把烟卷踩灭，踢了些土将它盖上，我绕过桌子，抱住了她：
　　“你把他们棒的没边儿，我们都比他们棒多了。”
　　她靠在我怀里，声音很轻，
　　“可是这个社会却是只需要那些笨蛋。”
　　我说不出话来了，我们俩的名次挨在一起位于班级底层，别的女孩的窃窃私语和老师的轻视确实足够让人崩溃的了。
　　我混在男生的圈子，和那些成绩不好的男生厮混在一起，老师私底下说我们几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我还听到有的老师说我轻浮，每天和男生打闹。说我无药可救，不想其他女生一样乖巧可爱。
　　当时我就在办公室门口，抱着一堆听不懂的习题和课本。我沉默的站在门口，我知道我们见了面她还是会笑眯眯的看着我，但是不巧，我听到了她内心的声音。
　　我就那么站在那里，马上落山的太阳照在我身上，冰凉刺骨。
　　我抬起头，笑了一下，在有人出门之前转身离开，把卷子撕碎扔进垃圾桶，我看着被我撕成碎片的卷子，露出家长和老是觉得那种专属于坏孩子的笑容。
　　我曾经也努力迎合过你们的审美，乖乖巧巧不像自己，可我只是没有听懂上课内定，只是考试成绩下滑，只是交了几个朋友学习不好的我们相互交流，倾诉。仅仅这样而已，我就已经被讨厌了。
　　那我何必在这么辛苦？
　　我没有把这些告诉任何人，包括庄衫浅。
　　“老师看不起我的成绩，讲题也敷衍至极，我受不了了。”
　　我看着她坐直了身子，伸手从烟盒里拿出第二只烟，就这么沉默的抽下去，知道我忍无可忍的夺下打火机，地上已经有了六七个烟头，
　　“如果我不拦你，你是不是打算把自己抽死？”
　　她笑了一下，我一眼就能看见她眼底的疲惫，
　　“你这不是拦我了嘛。”
　　“你知道吗？我为了不被他们落下，我天天熬夜，十二点才睡，四点就起来听英语，每天累的跟狗一样，最后呢？人家轻轻松松超我两百多分。”
　　“数学他们一百四，我四十没关系，我一个个去问，结果问同学，人家不知道怎么给你讲，因为那对他们来说太简单，我去问老师，老师说这是书上的基础知识点让我回去自学，”
　　“我抱着课本和辅导书学了一晚上，连一半的题都没弄懂就撑不住睡着了，醒过来之后，我抽了我自己一耳光，然后突然委屈的要命，却一滴泪都掉不出来。”
　　“你说我怎么办？”
　　抽烟混合着哭泣，撕扯着我们的情绪，我抬起头，雨越下越大了，大到封闭住了这整个世界，别人进不来，我们出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