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之间》鹿子

6、告密

　　“艾西，困死了。”
　　冬天已经彻底来到了，早上来到教室的时候，外面的天还是黑的。
　　肖牧坐在我旁边，听见我说的话，于是转头看了我一眼。
　　“你昨天晚上怎么没来？”
　　“晚自习？我出去玩儿了。”
　　肖牧听完就不再说话了。也对，对于他们这种好学生来说，我们这种逃课的“坏孩子”应该是他们唯恐避之不及的吧。
　　何况，我和庄衫浅还是女生。
　　这个世界，每天每天都在宣传男女平等，但是呢？
　　这个世界上依然有很多人觉得女孩吸烟喝酒就是不成体统的，而这些对于男生来说就相对而言正常多了。女生晚上逃课出去，会被别人切切私语很久，就像现在，我并不觉得我告诉了肖牧而她会对别人守口如瓶。
　　但我也不打算解释。
　　其实大部分时候我都觉得，连我自己都已经放弃了自己，我过早的去思考未来的道路，在想我自己出去念书，我这个人还可以做什么。
　　我趴在桌子上，不像庄衫浅一样努力追赶，挣扎着向上，我觉得比起老师黑板上的公式图像，外面的天空对我而言更有吸引力，于是我上课无聊的时候开始朝着窗外发呆，但其实外面有什么，我并不知道。
　　我出生在这座小城市，生活，学习，都在这里，我日复一日的活着，呼吸着，燃烧着。这座城市之外是什么样的，我不知道。我过着父母安排好的生活，至少在我高考之前，你每天的生活一睁眼就能想清楚。
　　无聊吗？当然。
　　很多年之后，我依然觉得那时候的生活无聊至极，但是很安逸。不用担心生计，你的父母给你安排好了一切。
　　“叮，叮，叮，”
　　老式的下课铃响起来像是钟声一样，我终于从桌子上直起了腰，老师喋喋不休的站在讲台上，没有下课的打算，大部分的人也都待在座位上，除了一个人。
　　路洲童，开学没几天的时候就被全校范围内批评过了，校门口打架，被教导主任逮了个正着。
　　下课铃想起之后，除了老师的喋喋不休也就只有他椅子移动和地面摩擦产生的声音。
　　他当着全班的面走出了教室，老师没有严厉的喊住他，批评他，留住他。而是在他离开之后翻着课本，语气嘲讽的说：
　　“哎呀，大家可千万别像他一样，这种不学习的人能有什么未来呢？别被他带坏了啊。”
　　说完就给我们下课了。
　　我靠在座位的靠背上，想起来了那天傍晚，被我撕碎扔掉的卷子。
　　好孩子变成坏孩子，是再简单容易不过的事情。
　　我靠在椅子上发呆，直到庄衫浅从外面回来，神色复杂的戳了戳我的肩膀，我抬头看她，她说：
　　“老班儿让咱过去一趟，昨天晚上咱俩被人告发了。”
　　我皱皱眉头，站起来，我好像并不是很意外。
　　肖牧好像在旁边看着我，难得的一个课间她没有低头学习，我余光瞥见她“皱着眉头，实在担心我们吗？
　　我没有任何一点怀疑是她说的，没有证据，可我就是不怀疑。
　　班主任办公室在四楼，我们往下下了一层，推门进去。班主任看见是我们连头都没在抬起来过，我们站在旁边，我看见桌子上面已经准备好了的违规生档案。
　　“你们昨天晚上怎么回事啊？”
　　我看了一眼庄衫浅，示意她看桌子上的违规生档案，她看了一眼，凑近我说，
　　“这不就是已经定罪了吗，还问什么？”
　　我扯了扯嘴角，说：
　　“走个过场儿。”
　　“你们两个嘀嘀咕咕什么呢？好歹还是班委，怎么回事儿？有什么事说啊。”
　　我清了清嗓子正准备说的时候，门被敲开了，我们一起回头看去，门口的，是肖牧。
　　我笑了，低声对庄衫浅说：
　　“不知道为什么，看见她，我突然觉得已经没事儿了。”
　　“你哪来的自信？”
　　庄衫浅靠在我肩上小声说，
　　”我没有。”
　　我笑着回她，看向门口的肖牧。肖牧却不看我，她看着班主任，微微喘着气，好像是跑上来的。眉头像她平常一样微微皱着。而班主任看见肖牧的瞬间，脸色瞬间温和了一点。
　　“哦，肖牧啊，什么事儿啊？”
　　肖牧依旧没有看我，她走到班主任桌子对面，轻声说：
　　“老师，昨天晚上我妈给我寄的东西到了，但我没有车子也出不去，才请我同位和体委帮的我，”
　　肖牧低着头说着，
　　“可是因为半路下雨了，所以她被困在那里，才没回的来。”
　　她的语气很平稳，可我还是瞥见她在后面揪紧衣服的手，她在紧张。
　　我笑了笑，庄衫浅低声问我：
　　“你让她说的？”
　　我摇摇头，我确实没安排这种事情。
　　“这……是真的？”
　　“嗯，老师，昨天他们回来的时候都淋湿了。”
　　我们昨天没有回来。
　　班主任的眼神在我们之间游离着，似乎在怀疑这话的真实性，这也正常，也许坏孩子会威胁好孩子，好孩子迫于压力说谎也是正常的啊。
　　我们是他眼里的坏孩子吧。
　　“你们两个先回去吧。”
　　班主任把肖牧一个人留下了，我和庄衫浅走出了教室。
　　“喂，她一个人没事儿吧。”
　　我摇摇头，
　　“不知道。”
　　肖牧在我们回来后十五分钟后回来，我起身让她进去，她什么也没有说，我也什么都没有问，不过班主任没有再让我们过去。
　　“你说是谁告发的啊。”
　　庄衫浅靠在栏杆上问我，我漫不经心的盯着瓷砖上的小污点说：
　　“这个班看不惯我们的还少吗，”
　　疑问句，用的是肯定句的语气。
　　她没在说话，好像是在赞同我。
　　我抬头看向天空，上课时无聊的举动已经变成了我的一种爱好，每个时间店的天空都是不一样的，就像现在。在前夜下过倾盆大雨的第二天下午，头顶的太阳已经微微向西边偏去，冬天又高又远的天空被雨水洗去了那些漂浮在空中的雾霾，那些烟雾像是溶解在了雨水了，飘远了。
　　最后一节课上到最后的时候，我问肖牧：
　　“那理由是什么时候编的？”
　　肖牧转头看了眼我，就又转回去看黑板了，然后我听见她说：
　　“你们被叫走之后，”
　　“那我们走之后他又问你啥了？是不是问你是不是我们威胁的你？”
　　肖牧迟疑了一会儿，还是点点头，
　　“我一直说没有，他还不信，还给我妈打电话了。”
　　“唉？那他怎么没拆穿我们？”
　　肖牧笑了一下，
　　“因为我妈妈真的有给我寄东西，只是我还没去拿。”
　　“……”
　　肖牧解释完就继续听课，她听课的时候习惯性的微微皱着一点眉头，我看着她的笔在纸上划来划去，写下一串串字符。她干什么都很认真，我看着她，觉得她的未来一定很美好，至少能符合大部分人对她的期许，和我不同。
　　我不知道未来我走什么样的道路，日子一天天的过，我像是电影了那些在末日来临前混吃等死的配角一样，等着，相信车到山前必有路，等着到了我穷途末路的时候，到那时候在选择会决定我一生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