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与代言人搞好关系》Rhymmy

10、十

　　段时说是回房间换身衣服，不过并没有马上返回。他先在自己房间洗了个澡，又收拾了一下行李，才找出睡衣换上。

　　隔壁房间里，柯荧没有带睡衣出门的习惯。尤其是出差在外，更加一切从简，从来都是随便找件宽大点的衬衫充当睡衣，白天再熨一熨，就对付过去。

　　段时进门的时候，柯荧已经洗完澡出来，仍是和平常一样，随意披了件宽松的纯白衬衫。头发还是湿的，肩上垫了块毛巾，屈起双腿倚坐在床头。身上放着一个枕头，枕头上是电脑，正在打字。

　　听见开门声，柯荧抬头对他笑了笑，说：“换件衣服这么慢？”

　　段时把房卡放在电视柜上，开口时有点结巴，“我……洗了个澡，又找了找，衣服。”

　　柯荧也不是真要问他原因，点了点头，说：“调低一下空调温度吧，刚洗澡有点热，开关在你床边。”

　　段时觉得确实有点热，找到空调开关，调低了两度，转头看见柯荧的头发还湿着，问道：“小柯老师，你不吹头发吗？”

　　“要吹的，我写完这段再吹，”柯荧打字的手都没停，盯着屏幕说，“好不容易有点灵感，怕吹干头发就忘了。”

　　“那我帮你吹吧。”段时忽然说。

　　“嗯？”柯荧一下停止了打字，愕然地看向他，“不用麻烦你，我很快就能写好。”

　　段时却拿过电视柜上的吹风机，直接坐到了他床边，“反正我又没什么事做，我帮你吹吧，头发湿着容易感冒的。”
　　他已经把吹风机都通了电，人也来到了近处。明明动作上带着不想被拒绝的意思，但询问时的语气居然还是软的，仿佛只是程度很低的请求。

　　柯荧没再说话，盯着他的脸看了半秒，半侧过身背对着他，继续打字。即默许了他的行为。

　　自从录完基础班的课，柯荧就放松了对自己的形象管理，反正不用出镜，干脆再没有去过理发店，头发已经留得不短了。偶尔俞越劝他注意点，他也是左耳进右耳出。

　　段时先握起他颈后的头发，试了试吹风机温度，才从下往上吹起。就算柯荧背对着他，也能感到对方刻意放轻柔了的力度和异常细致的动作。

　　房间里一时没有人说话，只有吹风机运作的声音。

　　几分钟后，柯荧忽然开口：“我看了你的直播。”

　　段时不知道是在想什么，或者专注于吹头发，好像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问道：“什么直播？”

　　“就是你们今晚那个，”柯荧努力回忆那个名词，终于想起来，说，“那个路演。”

　　段时这才想起来似的，说：“哦，是不是挺无聊的？”

　　“还好，不过……”柯荧顿了顿。

　　“不过什么？”段时没听见后续，还以为吹风机的声音遮住了柯荧后面的话，马上追问了一句。

　　柯荧想到画面里段时缄默冷淡的样子，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不过我看你都没怎么说话，怎么了，是心情不好吗？”

　　“……没有，没有心情不好。只是人特别多，空气闷，灯又热，我有点头晕，不太想说话。”

　　“这样啊。”柯荧终于写完，备份完文档后合上了电脑。收U盘的时候，脑子里又浮现出好多天前，即将跟段时见面时，宋则谌在骆铭办公室外面对自己说的话。

　　“……可能不太好相处，听说哪怕在代言商的活动上他都不怎么说话，谁也拿他没办法。”

　　除了见面之初，柯荧几乎没有把宋则谌那些话往心里去过。因为他觉得，不管跟什么人交际，都要讲究个眼见为实，所以更相信自己看到的。而他看到的段时，显然不是那个样子。

　　但是，今晚直播里的段时，好像跟宋则谌描述的那个样子，真的非常接近。

　　段时很快给他吹干了头发。柯荧回头收好吹风机，见段时隐约有疲惫的神色，想到他奔波了一晚上，便催他赶紧休息。

　　“你不休息吗？”

　　“我生物钟还没到点，睡不着，”柯荧解释说，然后从箱子里拿了本《The Economist》和一支签字笔，“我再看会儿杂志，你先睡吧。”

　　段时出活动的确累了，就没再多说别的，“好吧，那晚安，小柯老师。”

　　柯荧笑了笑，替他关上了床头的灯，“晚安，小时。”

　　第二天一大早，柯荧轻手轻脚地洗漱完毕，拎着电脑出门的时候，在门口看见了关牧。

　　关牧站在隔壁房间前敲门，当然无人回应。
　　大早上的，他怕吵到别人，又不敢太用力，非常苦闷地一直小声敲着，看样子已经敲了挺久。

　　“关先生。”柯荧叫了他一声。

　　关牧回头看见是他，连忙走过来打了个招呼，“柯老师早，您也住这里啊，这是要去哪儿？”

　　“去讲课，你是来找小时吧，”柯荧翻出自己的房卡递给他，指了指身后的房间，“在这间，你进去就行。”

　　关牧接过房卡，脸上先是露出惊讶，但马上想起来段时说过他们早就认识，立刻释然了，非常庆幸地说：“好的好的，谢谢柯老师，幸好您也住这里啊。”

　　柯荧原以为他会问自己一句什么，比如“段时昨晚怎么会跟你住一间”之类，毕竟自己跟段时他们没认识几天。
　　没想到关牧看起来自己已经想通了，竟然面不改色，还很有礼貌的道谢，好像段时出现在另一个根本不太熟的男人的房间里是天经地义的事。

　　既然关牧赶到，另一个男助理也到了，后边的几天，段时就得以待在自己的房间。
　　接下来几天，他行程不是一般的繁忙，早出晚归，昼夜颠倒，回柯荧消息的时间几乎都在凌晨三四点。
　　柯荧临走之前，本想跟他当面说一声，可压根没找到人，只能微信上说了一句。

　　回北京第二天，柯荧就去了公司，因为先前同组的叶凌老师说要出一个新版教材，让他帮忙审核资料。

　　他刚进办公室，但还没等叶凌到公司，骆铭的秘书就过来喊他。

　　柯荧在路上飞快地回想了一下有没有做什么亏心事。
　　思来想去，完全没有。他最近简直是劳模一样，任劳任怨，勤勤恳恳，一点也没犯懒，甚至没跟骆铭有什么相反的意见。
　　难道是宣讲的时候说了什么不妥的话？不应该啊，如果有什么，助教应该早提醒了。

　　顶着一头雾水，柯荧敲开骆铭办公室的门，对上了骆铭的笑脸。

　　柯荧一看他的表情，先是松了一口气：看来亏心的不是自己。
　　但转而就提起了警惕心：亏心的不是他，同义转换一下，那岂不就是说，吃亏的是他了？

　　“来了，小柯。”骆铭热情地打了招呼，把柯荧引到沙发上坐下，又端给他一杯刚煮好的咖啡，才坐下来，笑得非常和善。

　　吃人嘴短，没搞清来龙去脉之前，柯荧可不太敢动他的东西，把咖啡放了回去。
　　“怎么了老大，你有事怎么不给我打电话，还要等我来公司？”

　　“这事在电话里说不清楚，”骆铭拿起桌子旁边的两份合同，笑眯眯地说，“小柯呀，是有个新任务派给你。”

　　柯荧盯着他手里的合同，皱眉道：“什么任务还得签合同？不会是把我卖去其他公司吧？”

　　“什么屁话，怎么可能让你走，”骆铭说，“当然不是，是宣传部门研究了新方案，建议我们派几位优秀讲师去参加些电视或网络节目，打打知名度。其他公司也做过这个，反响很好。”

　　最后那句确是实情，对家就是这么干的，但柯荧眼皮不由自主地跳了一下。他望向骆铭，冷静发问：“所以呢？”

　　骆铭满脸诚恳，说：“所以，我们翻来覆去地挑选了很久，不管是从外表，还是性格，能力等各方面，最后一致认为，你最合适了。”

　　柯荧沉默了下，“骆董，你在逗我吗？”

　　“怎么会，合同都在这里了，”骆铭自动忽略他阴阳怪气的称呼，保持着热切的笑容，把合同翻开，趁柯荧翻看时，又说，“还有一个小惊喜。”

　　柯荧还在看合同的第一页，字都进不到脑子里，因为从来没接触过，纸上的每一句话连起来都无比陌生。

　　“什么小惊喜？”他狐疑地抬起头。

　　“小惊喜哈，就是，段时也参加这个节目，你这不就有个认识的人了嘛，省得不适应，哈哈哈。”

　　“什么？”柯荧顿感事情走向越发的匪夷所思，干脆合上了合同，挑眉道，“骆董，你说实话吧，到底什么情况？”

　　骆铭顿了顿，在柯荧不善的注视下，只好实话实说。

　　“其实是前几天直播课结束，效果很好，我就请段时的经纪人来吃了个饭。闲聊嘛，他说到有个很好的节目邀请段时，主题是展现不同职业的多元生活，但要求每个嘉宾都带一位圈外的素人朋友作为搭档。可他说段时以前很孤僻，根本不怎么交朋友，只能放弃这个机会，非常可惜。”

　　“哦？”柯荧不为所动，淡淡地应了一个音节，示意他继续。

　　“然后我……”骆铭硬着头皮继续讲，“我也有点喝多了，太冲动，就跟他说，我们小柯老师跟段时直播课效果不是特别好吗，不如叫上小柯呗。”

　　“再然后？”

　　骆铭镇定地说：“然后他就这么答应了。”

　　柯荧冷静地说：“而你就这么把我卖了。”

　　“别这样，这不正好撞上了嘛，”骆铭讨好地凑到他旁边，把合同塞回他手里，“否则我们也得去联系个别的节目，说不定还更不好。既然有现成的，何乐而不为，是不是？”

　　柯荧无法苟同，“……我还有工作的好吗，凌姐还说让我带新一期夏令营，我很忙。”

　　骆铭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马上说：“一共就录二十天，很短的，而且夏令营可以包括在录节目里头，你想想，你放个假都有十多天呢，不耽误你事。”

　　“……”柯荧无语至极，想到宋则谌的确提起过老大有改变宣传策略的想法，当时没往心里去，万万没想到的会殃及自己。

　　“那段时也知道吗？”柯荧又疑惑起来。如果知道，为什么从来没跟自己说过？还有刚刚骆铭说段时以前性格孤僻，这评价也有点怪怪的，他可一点没看出来段时哪里孤僻。

　　骆铭说：“他经纪人说，段时这个艺人在工作上很听安排，不用担心。”

　　“我不懂你在暗示什么，”柯荧唾弃地瞥了他一眼，但还想进行一番垂死挣扎，“真的非得去吗？”

　　“公司生死存亡的事啊！”骆铭笑得活像个拉.皮.条的，一副诱哄的语气，“去吧去吧，除了节目给的钱，今年给你奖金翻两倍，另外还给你们全组加奖金。”

　　柯荧叹了口气。心里虽然不怎么情愿，但作为员工，对于老板的安排倒也没有狂到非对着干。犹豫再三，最后还是屈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