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怕，我陪你》消失的野草

7、第七章

　　林松宇被自己的电话震醒，拿起来一看是林医生。“爸，你怎么给我打电话了？”嗓子依然撕着疼。
　　林医生刚上完一台手术，看到手机上李校长的未接电话以为儿子有什么事，立马回过去，原来早上许曦行草草在纸上写了一句：“林松宇发烧，带他去医务室。”
　　然后就走了，化学老师在这个学校待了七八年了，带了他们班两年了，对这个许曦行印象不深，可也从来没有在课上直接把同学带走的。跑到两人座位上看到了这行字，就报给了班主任老刘，老刘又透露给了李校长。
　　“小松，听说你发烧了？严重吗？要不要我来学校接你？”老爸在电话那头关心自己，十七岁的男孩子自尊心受到了打击，觉得这点小病睡一觉就好了。他对林医生说：“爸，我吃了药，没事了，睡一觉就好了。”林医生想来十多岁的孩子发个烧也没必要兴师动众的跑到学校接人，只是交代几句让他好好休息，多喝热水，有事给他打电话就挂了。
　　许曦行又递过来一杯温水，把手覆上他的额头问：“感觉好些了没有？”林松宇点点头，许曦行不敢大意，把他塞回被子盖好，又问他：“中午了，想吃什么，我去买。”
　　林松宇头疼嗓子疼，什么都不想吃。他闷在被子里嗡声嗡气的说：“我难受，不想吃。”许曦行给他掖了掖被角又摸了摸他的头顶，林松宇迷迷糊糊的，觉得头顶的温度莫名有安全感，在他手掌心蹭了两下。许曦行觉得他大概是被传染了，热度从他手心一路烧到了心脏。
　　等林松宇睡熟了，他还是去食堂买了一碗蔬菜粥回宿舍。一个小时后林松宇醒了。感觉精神好了点，只是嗓子依然疼。他嗓子哑得厉害，张了张嘴也没发出声音。
　　许曦行说：“你难受，不要说话，我帮你热粥吃。”他用两个个型号不同的煮泡面的插电小锅，拿一个出来洗干净插上电，把粥倒进锅里慢慢的热着。他专注的看着锅里的粥，脖颈弯了一点弧度，眼睫低垂，态度认真，热个粥像是在煲广式靓汤。
　　林松宇看着眼前的人，他撑起来坐靠在床上，又歪倒在他肩上，生病了的男孩子像一只小猫。许曦行又揉了揉他的头顶，把将开不开的粥就要倒进之前打包的纸碗里，林松宇按住了他的手，左手手心覆盖在另一只右手的手背上，比体温微高的温度在相互传递。
　　他把小锅拖到自己面前，用小勺子一勺一勺的吃。许曦行看着在他面前软得像猫儿一样的男孩儿，心也跟着软了。
　　有东西落了胃，精神比之前更足，嗓子也稍微好了点，他又靠在许曦行肩上，长开了的肩背有点硬，穿了毛衣又很暖。他在许曦行耳边说：“谢谢老许给我买粥喝，你真好。”许曦行的脸腾的一下从耳朵红到了脖子根。
　　林曦行又眯着了，许曦行轻轻把他放下来，盖好被子，拨了拨盖在他额头的刘海就去洗锅。这次林松宇一觉睡到了天黑。
　　醒来后周围一片漆黑，他反应了半天才想起今夕是何年。他轻轻叫了一声：“老许？……”嗓子倒比之前好多了，只是还显得沙哑。许曦行先开了台灯，见他适应了后又打开宿舍灯，走到床边来林松宇的额头。
　　烧已经退了。
　　林松宇生病了格外粘人，在他手臂上蹭了蹭，抬头望着许曦行，刚发完烧的少年眼睛有点红，本来就白的皮肤显得更加白，唇色也有点淡。林松宇说：“老许，我饿了。”许曦行低头看他：“想吃什么？我去买。”林松宇感受到被子外的凉意就知道外头又是倒春寒，他摇摇头说：“算了，你还是别出去了，外头冷。”
　　许曦行被他哑的发软的声音说的浑身暖气上扬。他想了一会儿说：“我可以煮面条，你吃吗？”
　　林松宇眼睛瞬间就亮了。他现在超级饿，就想吃一碗热乎乎的东西满足自己的胃。许曦行从床下的纸箱里拿出了干面条，紫菜，海带丝，卤蛋，盐，鸡精，小瓶的醋和花椒油，又拿出比中午大一号的泡面锅。林松宇看着他变魔术一样往桌子上放东西惊得都快傻掉了。
　　他痴痴的问：“你是哆啦A梦吗？“
　　许曦行没忍住。扑哧一声笑出声来，稳了好一会儿才把两个小锅烧上水，把桌子擦一遍，然后找到一双一次性筷子递给林松宇。林松宇就好奇的看他在桌子上操作，下面，下海带丝儿，把卤蛋放进去煮两分钟，最后放一点盐，醋，花椒油，拔电。他把小锅推给林松宇自己吃大锅。林松宇挑眉看着他。
　　许曦行说：”我今天一天没吃东西，好饿了。你刚生完病，不能吃太多。”林松宇觉得这样的许曦行可太萌了。拿起筷子就开始吃，可能是他太饿了，他觉得这面做得比胡姨的手艺好多了。
　　吃到一半，他才抬头问曦曦行：“老许，你真的不是仓鼠精吗？”
　　许曦行：“…………”
　　许曦行真的饿了，从早上把林松宇背回宿舍后就一直没吃东西，稀里呼噜的吃得倍儿香。快吃完吃，他看着林松宇还在啃卤蛋，一小口一小口的吃得斯文秀气。
　　“我没有家。”许洗行突然没头没尾的开口
　　林松宇专心吃着卤蛋没听清，抬头看他：“什么？”。
　　许曦行喝了口汤，拿了张纸巾慢慢擦嘴后才开口：“我的这些东西，都是暑假我住这里的时候买的，我一直都住学校。”
　　林松宇看他的表情慢慢变得凝重，突然想起了第一天遇见他时在阳台上发呆的那个背影。“也许我是一个孤儿，十岁以前的记忆我也不记得了，这些年来我一直在学校，有人给我交学费，我问过学校的老师和领导，他们也不告诉我，也可能是老师们大发善心一起供着我吧。”
　　林松宇的卤蛋吃完了，可他觉得噎得慌。
　　许曦行也许是秘密压心里太久了，他继续说到：“我小学的时候开始在学校很受欢迎的，因为我学习成绩好还听老师的话。”说到这里他还笑了一下，那可能是在学校记忆里最快乐的时光了。
　　“因为我不记得以前的事，到了班上一个同学也不认识，所以当有一天班上一个同学的手表不见了的时候他们都说是我拿的。我冤枉，给老师澄清。可是那块手表就是不见了，好像有同学的家长来学校找老师，后来老师就把我调到了讲台边的位置。”
　　前尘往事尘封太久，被丢在角落太久，现在贸然掀开，许曦行表情还有点空，吸了口气又说道：“那时候我才五年级，已经住在宿舍，年纪小，老师还会经常照顾我。但是小学么，什么话都会一传十十传百，然后就成了真的。从四年级升到五年级最后小学毕业，我都是他们口中的小偷。”
　　林松宇乍然一听这些往事也感同身受，他小学也是上的私立，对拉帮结派搞对立一点都不陌生，可小孩儿么，玩玩闹闹也就过去了，一想到那时候的许曦行孤独的背着流言蜚语走在校园里，他就有点难受，可他又不会安慰人，只是轻轻叫了声：“老许……”
　　许曦行搓了把脸，对他笑笑又继续说：“到了六年级已经没有人跟我玩也没有人跟我说话了，当然也不欺负我了。”后来上了中学，我以为再久的恩怨也该散了吧，都长大了。但是没有，我被通知到二中上学，总还有小学一起升上来的同学，我跟他们并不熟，他们可能对我也不熟，反正从那以后我就慢慢学会隐身了。”
　　他把手伸到枕头底下，摸出了那个装笔的盒子说“这些年来一直跟着我的就只有这支钢笔。”
　　许曦行说完把盒子放桌上，又笑了笑，伸出手来摸了摸林松宇的头，给他说：“我的小秘密了你都知道了。”林松宇把他的手从头顶拿下来，攥在手里看着他，也不说话，大眼睛里似乎充满了震惊。
　　直到许曦行觉得被林松宇攥着的手快烧起来了，他一时没忍住，把话说了出来，林松宇这个没见过人间疾苦的小少爷可能会觉得他很可怜吧。他刚想站起来林松宇又把他拉回来。
　　把他的手臂扯到自己胸前：“老许，你太厉害了！”
　　“……”
　　“那时候你那么小就懂得隐忍了！”
　　“…………”
　　“如果是我的话可能会跟那些人打一架为自己正名了！”
　　“…………”
　　“你还那么小居然就能一个人生活还会煮面。
　　“……”
　　”那你把锅也洗了吧，我撑着了，不想动。“
　　”……“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不，是今晚的两锅面汤。
　　许曦行崩了会儿，忍不住扒桌子上笑了，肩膀一耸一耸的。
　　林松宇帮他稳定了肩膀震动的频率说：“笑完了就去洗锅。”
　　洗完锅许曦行又到了杯温水让林松宇吃了药，两人才洗漱睡觉。
　　林松宇睡了一天这会在床上躺着睡不着。他知道许曦行是个有故事的男同学，可没想到这个故事这么惊艳。十岁就住学校一直住到高二是什么概念？政策允许吗？
　　他这么些年又是靠吃什么长成现在这样帅脸长腿的？靠床下的移动厨房吗？那有女生给他写过情书吗？一百八十个问号在脑子里转到了后半夜。
　　第二天林松宇又成了一个生龙活虎的阳光少年，昨晚脑子里的问号转着转着他就睡着了，今天醒来看到对面床上支愣着头发的老许，顿时忘了昨晚那一堆问号，管他呢，有面吃就行。
　　早自习背单词。许曦行带着他昨天没喝完的润喉宝，上完早自习让他喝了一口才去吃早饭。来学校几周了，上第二节物理的时候，老师宣布了一个消息：“下两节课考试。”老师说：“你们高二了，需要习惯随时考试的氛围。”
　　教室一片哀号。
　　林松宇心想：“终于要考试了。”要是在启明，大大小小的随堂，随时随地的测验，早就把学生考得外焦里嫩了，这二中开学快一个月了才后知后觉想起他们是高二，有考试这回事。
　　随堂考试，对于高中生来说就是日常。英语和物理是林松宇的强项，根本不怵，语文没办法，作文主观判断太强。以前一天一小考，一周一大考，还有月考期中期末考。当脑子在高速运转的时候就越来越灵活，时隔一个多月才考试，他手感语感灵感都快没了。
　　从物理老师随堂过后，老师们仿佛都被触发了启动健，随时开考，毫不留情。连每天的作业都多了两张卷子。学生们没有白头发，白花花的试卷就是他们的少白头。
　　晚上十点半下自习，只剩下住校生的教室里有点空，这会听到下课又走了一批，只剩下寥寥几人。林松宇写了整整四张试卷，物理英语化学语文。头晕脑涨，太久没用脑子真的要锈了。他伸了下胳膊，转头看许曦行，他还在跟物理的最后一道大题较劲，步骤已经写了一半，但明显卡壳了。林松宇也不说话，枕着一只胳臂看他，许曦行做得认真，眉头微微皱起，在一旁得草稿纸上计算着小滑块的摩擦力。
　　林松宇不急着走，拿出手机巡视APP，二中也查手机游戏机，可是不严，他只记得教导主任周一上午来扫荡了一圈，而班上同学都很有经验，手机藏得很好。把屏幕划来划去，又点开朋友圈，张总有更新，已经从海边城市换到北方的灯红酒绿，配图是一片高楼大厦。林医生的朋友圈是今天的手术心得。妹妹昨天发了张某舞蹈明星的图，眼睛冒了几个红星。为了显得和谐并且表示他们家交流热切，他随手拍了张物理书的封面发了条：“今天考试了。”然后退出了朋友圈。
　　许曦行已经做完了卷子，在收拾桌子。林松宇有点饿了，他问：”老许，你想吃夜宵吗？“许曦行还没算完，头也不太的说了说好。
　　林松宇点开外卖APP，浏览了一圈发现只有烧烤有吸引力，烤茄子烤脑花的图片相当诱人。许曦行把他头伸过来看，然后又把手机抢过去找了家砂锅粥翻出来又把手机还到林松宇手上，林松宇诧异的抬头看着这个越来越自来熟的人：“你晚上喝粥？”这人长这么高是喝粥长大的？
　　许曦行继续写题，面无表情的说：“你感冒刚好。”少年突然带点硬的语气流进他的耳朵，然后背脊窜起了一股电流。他干笑了两声，还是点了两份粥，两个烧饼当晚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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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宿舍使用违规电器是不对的，老许是没办法，大家就原谅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