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怕，我陪你》消失的野草

6、第六章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身高腿长的许曦行这会儿既嘴短也手短。吃饱喝足的林松宇在桌子上开开心心的做试卷，
　　而许曦行在帮他铺床。帮他铺完又换自己的，他其实从前没有这么讲究，都是一两个月才换一次床单被套，但他看见干干净净的林松宇，突然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于是把自己的也拆下来拿到阳台上的洗手台上去手洗。
　　林松宇好像没有看见过许曦行有什么行李，就两套校服，几件换洗的衣服，睡衣也是件旧T恤和短裤。他拆下床单被套的时候从枕头底下放了几样东西在桌子上，一个挺精致的盒子，一个日记本，一个蔓越莓饼干……
　　看到那个包装熟悉的蔓越莓饼干，林松宇有点不知道说什么好。这人不会是个仓鼠吧，还带屯粮的。许曦行没有注意，等他回来换被套的时候才发现林松宇盯着那个小饼干。他有点心虚，红着脸抓抓头发对林松宇小声说：“以前，从来没有人给我过零食，你是第一个，我想留着。”
　　天哪，这是林松宇迄今为止听到许曦行说的最长的一句话了。他有点受宠若惊，因为一个小饼干，许曦行给他说了那么长一句话。
　　他转过头又在桌子上抓了一大把给他放床边上，完了又起身走到自己的储物柜拉开柜子，从里面捧了一大捧出来放他床上，蔓越莓，小麻花，雪花酥什么都有。许曦行坐在床边，看着床上这一堆吃的，张了张嘴想说话，但他可以打工的时候跟哪些不认识的人随便吹牛，就是不敢跟同学多说话，他害怕，怕这个密闭又极易扩散的空间。
　　他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很容易就成为靶子，所以他从小不愿与人交心。
　　张了张嘴，坐在床边郑重的对林松宇说：“林松宇，谢谢你对我这么好。我不会说话，但是你对我好，我都记得的。”林松宇第二次听他说谢谢，还说得这么郑重，他估计这人身上可能真有什么故事，可气氛到了这个点他还是没吐露半点，更不好问。
　　林松宇拉开椅子反过来坐下，下巴搁在椅背上，也郑重的回他：“老许啊，我们是同学啊，而且还是同宿舍呢，俗话说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我们没有同床共枕，但同宿舍，也算是亲人了吧，亲人之间相互对对方好不是因该的吗？”
　　许曦行卡住了，他不知道亲人之间该是什么样。
　　他没有亲人。是这世间的遗孤。
　　望着林松宇圆圆的眼睛，他突然有点松动，没有亲人，但是可以有朋友。他又坐在床上，局促的对林松宇说：“我知道了，谢谢你。”
　　林松宇被他生硬的感谢堵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看了眼许曦行放在桌子上的东西，那个精致的盒子引起了他的注意。但是教养又不允许他去乱动别人的东西。
　　许曦行见他好奇，就把盒子打开，是一只钢笔，派克世纪。
　　轻轻拿起那支笔，像对自己也像对林松宇说，这是我身边唯一的东西，他陪我走了许多年。林松宇问他：“你自己买的？这笔看着就不便宜。”许曦行摇摇头，又小心翼翼的装进盒子，他说：“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说，因为我自己也不知道这个是从哪里来的，如果有机会，我也想知道这笔是怎么回事。”
　　林松宇觉得他可能要知道什么了不得的事了。然而还没等他大开脑洞，宿舍熄灯了。
　　林松宇躺床上酝酿，他感觉到许曦行还坐在桌子哪里没动，可能以为林松宇睡着了，他过了会儿才拧开台灯，仔细端详了一会那支钢笔后放进盒子里。
　　翻开了数学练习册做题。林松宇侧着身子微微睁开眼全都看在眼里。这个同学，高中就打工，没有手机，也没有提过家里人，身上好像有什么不得了的秘密让校长都单独找他谈话。他不知道许曦行的学习成绩怎么样，但看他这么晚还愿意做题和平时认真做作业的态度，应该不会太差。
　　他突然睡不着了，可能因为心理想着事。干躺着难受，于是干脆坐了起来。把许曦行吓了一跳。许曦行以为台灯晃到他了，赶紧去关灯。林松宇摆摆手说：“不是灯，是我睡不着，我陪你刷会儿题。”他看许曦行在做数学，也拿出数学模拟卷开始做，夜深人做，正是思路清晰的时候，他做的一路畅通。
　　许曦行看他做得那么快，有点惊讶。问他：“你是不是学习成绩很好？”林松宇说：“我只是学习认真，好不好的都要对得起自己。”许曦行深以为然，又问他：“你家住得不太远，为什么住校不回家里？”林松宇不说话了，他觉得这么好的氛围不适合聊这个话题，于是说道：“爸妈经常不在家，再说我都高二了还没感受过住校生活，想来体验一下。”说的也是实话。
　　果然是来体验生活的小少爷。
　　也许是黑夜给了他们安全感，许曦行从今天下午开始说话句子就变得长了起来，台灯光亮有限，两人头挨得有点近，一边做题一边聊天，写了一张数学一张英语后林松宇终于觉得困了。他看看手机，凌晨一点了。
　　他抬头看着认真的许曦行，还在做英语阅读理解，对方没有他做题那么快，做题步骤很详细，很认真。灯光下的皮肤被镀上了一层微亮的光，睫毛纤长，留下好看的弧度，整个人看起来跟白天不太一样，显得比白天温暖不少。他也不打扰，撑着胳膊看着曦许行做。看着他有两个单词翻译错导致整个语法错误了也没多说，只是静静的等他做完。
　　等许曦行把阅读理解做完，抬头看见林松宇正看着自己，白色的灯光下显得他更加白，熬了夜唇色很淡，眼神有点迷离。
　　他对着林松宇弯了弯眼睛，伸手摸了摸他头顶说：“是我打扰你了，平时你早睡着了。”林松宇又被定住了。这人摸头顶摸顺手了？他终于问出了上周五他没问出的话：“你干嘛摸我头？”
　　许曦行闻言楞了，台灯的一片光打在他的侧脸，勾勒出挺翘的鼻梁。他的手还停在林松宇头上，这会儿拿开也不是，不拿来更不合适。
　　他结巴着解释：“对不起我，我……我……？”他我了半天也没我出个所以然，对啊？自己为什么要摸他的头顶？林松宇倒不是觉得不能摸，被他摸着也没什么，看他那样子好像又要缩回去，于是他头伸到他面前：“啊，我就是问问，可以摸，来摸摸头就睡觉了。”
　　少年脖颈纤长，晚上才洗完的头发显得清爽柔软，就这么把头伸到了他面前。
　　许曦行红着脸又在他头顶停了一瞬，对林松宇说：“很晚了，快睡吧。”林松宇喜欢看他笑，觉得这样才是少年人该有的阳光样子。他嘿嘿嘿的笑了几声，用手撸了一把头发，把他的卷子扯过来，用手指把他翻译错的几个词语或者语法指出来，给他当场订正。
　　许曦行平时自己练习做题从来没有人给指导，他下课都赶着去打工，问老师老师的时间有限，碰到了就给他讲，没碰到只能自己多练多做。他听林松宇给自己讲题很舒服，声音轻轻缓缓的，不急不躁，告诉他怎样才能拿加分。
　　跟着林松宇的思路和指正做完，已经凌晨一点半了，明天早上六点还得起床，林松宇确实困了，上了趟厕所躺下睡了。
　　许曦行也躺上了床，听着旁边绵长安静的呼吸声，居然很快就睡着了。他经常出去打工，熬夜也是常事，但今晚他很放松，很快就入了梦。
　　第二天林松宇是被闹钟惊醒的，昨晚睡得太晚让他的头有点痛。对面床的许曦行也还没起，林松宇打开灯，先听到了许曦行急促的呼吸声，然后又看到他皱得紧紧的眉毛，显得很痛苦的样子。
　　林松宇看了看时间，得起床上自习了。他拍了拍许曦行的手臂，让他快起床。许曦行从梦中惊醒。在床上喘了半天才起。他摸了摸自己枕头下的钢笔，还在。
　　林松宇嘴里叼着牙刷问他怎么了，是不是病了？许曦行摇摇头：“没事，做了个梦”。可林松宇看他脸色有点发白。没有纠结，他也不会照顾人。看他正常洗漱就没管他，两人直接去上了早自习。
　　上午上课的时候林松宇发现许曦行有点不对劲，以前他上课很认真的，今天有点心不在焉的样子。而自己开始头疼，早上背了一节课的古诗词，这会嗓子也嘶哑了。他用手指戳戳许曦行，许曦行回过神来看他，他把许曦行的右手掌心按到自己额头上问：“烫不烫？”
　　许曦行先被他的动作烫坏了。
　　接着才是额头的温度，少年白皙的手指还抓着他的手背，额头的温度透出来，双重夹击下，温度确实有点高。
　　莫名其妙嗓子就有点发干，他干咳了一声，忙不迭的把手缩了回来。可能是昨晚晚睡，宿舍夜晚温度又低，他陪自己写试卷感冒了。许曦行缓了好一会儿才说说：“是有点烫，你发烧了，去医务室。”
　　林松宇家里虽然有个医生爸爸，可他一怕打针二怕吃药。朝许曦行摆摆手说：“没事，我就是没睡好，我再躺会儿就好了。”许曦行扯过作业本在本子上写了行字往桌上一拍，然后在化学老师眼皮底下把林松宇背出了教室。
　　林松宇直到被他背到了操场上才反应过来，他生病了跟饿了一样没脾气，趴在许曦行肩膀上问：“你带我去哪儿啊？我还在上课呢。”许曦行说：“医务室。”林松宇嗓子哑哑的说：“我不打针。”许曦行轻笑了一声说：“好，不打针。”林松宇歪在他肩上不说话。
　　今天天气灰蒙蒙的，这个城市的春天暖阳就好像上天的恩赐，只有那么几天，出一天太阳就要阴沉三天。林松宇其实没那么难受，就是有点头晕，嗓子疼。他好久没被人背过了，闻着许曦行身上洗衣粉的味道，他脑子多了一丝清明，身体却更加懒惰不想动。
　　他问许曦行：“你今天上课怎么了？”
　　许曦行不自觉的停顿了下，林松宇感受到了。走了两步许曦行才说：“没怎么，昨晚做了个梦，太真实。”
　　“这么大个人还怕做噩梦呢？能讲给我听听么？”
　　“你在感冒，嗓子不舒服先不要说话。吃了药，我回去讲给你听。”
　　“好。”
　　校医给林松宇测了体温：38.2℃，温度不算高，开了点退烧药和润喉宝，让他回去休息。只要不打针，林松宇乖乖的接受了。还是许曦行把他背回宿舍，放在床上给他盖好被子，又倒了杯温水让他把药吃下去，伺候得林松宇以为妈妈在身边照顾自己。
　　吃了药他迷迷糊糊的睡着了，许曦行坐在桌子边陪他，手里拿着那根钢笔，回忆自己那惊悚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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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小少爷在很认真的撩老许，老许实惨，摸摸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