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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第九十九章 ...

  •   袁照宁走出山门,山间的阴云已被阳光拂散,他坚定的向着朝阳许愿,袁家祖训再一次涌上心头“惩奸除恶,匡扶正义。”
      袁照宁心里清楚,不过尽自己一份微薄之力,但是倘若江河真的翻涌起来,即便是舍弃身份,丢掉性命,也值得放手一搏。
      “师兄不必远送!”袁照宁朝山间高声一语,只见守山师兄收了剑符,他便头也不回下山去了。
      正此时,借着山间阴翳,快影越过林间,直奔山庄,期间少许停留,而后朝山门而来。
      守山弟子只见一狂兽奔袭而来,急忙稳住阵脚,不想这煞星前脚出了峦山,后脚就有冤家追上门来。弟子们不知这异兽的底细,不敢轻易上前,待到阵法将成,将要出手,这一团黑气又化作一男一女两个人形。
      男子相貌魁梧,女子如弱柳扶风,“难不成是雌雄同体的怪物?”
      “看那女子不人不鬼,恐怕是被怪物吃了心,成了伥物。”
      守山弟子不敢松懈,这壮汉看起来勇猛异常,双目炯炯,稍有破绽也会被他看破。
      一时间剑拔弩张,正此时,一声慵懒的呵欠打消了沉寂,眸光流转间,女子纤纤素手挽发,迈着莲步行上阶来,玉足无履,触地则云雾散。
      “诸位,切不要被这伥鬼迷了心智。”
      女子从容缓步,面对刀光剑影,面不改色,只听得人群中有人高声叫骂一声伥鬼,这才停下脚步,目光找寻着,正落到先前说话的人身上,那名弟子顿时慌了神,狺狰刚想要出手,只见九绰竟然行了一礼。
      “劳请小先生奏请宁侯爷,青州的远客到了。”
      “来者何人?入进山门重地,不得无礼。”资质稍长一些的弟子大着胆子将九绰拦下,当真是敬他一尺,他反倒端起了架子,也不知道九绰为何今日这般好脾气,竟然又回道,“青州云岭蓝关谢家。”
      “快去禀告侯爷。”这回,守山弟子不敢怠慢,连忙去请。
      要说九绰信口胡诌的本事确实不错,这蓝关谢家确是有名的将门,恐怕她这是把命书上的人都记下来了。
      但是冒充谢家女又有什么好处,狺狰实在想不通,这些弟子见了他如同见了老虎一般,要是一口一个吞了......狺狰吞了口唾沫,抱守在山下,就这点小心思都被九绰看在眼里,于是朝他笑笑,说道“今日要给你认门亲,切勿杀生,伤了和气。”
      “认亲?”难不成,九绰这是请他来和亲的?
      狺狰往后退了两步,这下是一点胃口都没有了。
      “侯爷有命,只请您一人入山。”
      这下,狺狰倒松了口气。
      “那我就不去了。”
      九绰心想,偏要带着这个活宝,于是对狺狰悄声说道,“你从后跟进。”
      “什么?好吧。”
      这一主一仆,一明一暗,进了落云山庄,所过之地人人为之侧目。
      传闻谢家军勇猛无比,谢家女才华横溢,如今一见,更有清冷之姿。
      宁侯爷自然心里清楚,谢家一向与朝廷权臣疏远,坐拥蓝关要地,为护国将臣,倘若与朝内权臣结交,则会引来猜忌。
      此时前来,恐怕是有心人打着谢家的名号,扰乱视听。
      可宁侯爷怎么也没想到,这位有心人的无心之过倒也打开了朝廷的局面。
      若说九大人是带着狺狰来认亲的倒也不假,但多半是来讨债的。在前门众人面前,因势弱还保存着几分礼节,到了侯府正堂,宁侯爷备了茶点待客。
      “二位远道而来,所为何事?”
      “侯爷可知,世上有一异兽,状如狼犬,恶如穷奇,可许人心愿。”
      “未曾听闻。”
      “我曾于北境极寒之地见过此兽,而如今袁氏没落,只求落云山庄能降服此兽,必有重礼相谢。”
      “此兽如此凶恶,不知谢小姐与它有何渊源。”
      “你不认得它,却该认得我,当年我初到新京,与侯爷有一面之缘,而今又有幸结识了陵山道长,还有袁家公子照宁。”
      “本侯与谢家素无来往,更与谢小姐无缘相见。”宁侯爷丝毫不乱,料想这位谢家小姐在京都也不能呼风唤雨,只是无故提起陵山和照宁,好生怪异,此行目的绝不简单。
      “侯爷难道没有心愿吗,那苍狼也许能够实现。”
      “不过是传闻,既为心愿,理应向内求己,又何必诉求于鬼神。”
      九绰见宁侯爷神色从容,但语气中确实有几分遗憾,或许是悲伤的心绪容易引起共鸣,有那么一瞬间,九绰不想再去求证遥远的过去,尽管那些往事如昨日梦魇。可到底,咽不下心里这口气。
      “今日前来,不过想向侯爷求证。如今看来,这异兽确实有这个本事,以心换心。”
      “荒唐!”宁侯爷冷笑一声,“本侯听闻谢家英豪,何故涉猎妖兽,伤及太平。”
      “袁家当年合落云山庄之力,为诛杀妖兽,牺牲流血,死生者何止百人,那时难道侯爷不曾畏惧吗?难道那妖兽不想要太平吗?”
      “谢小姐咄咄逼人,难道是为妖兽求情?为妖祸世,食人血肉,该杀。”
      穿行的气流掀动九绰衣袍,显然宁侯爷的话更激起了她的怒火,握紧的拳头在微微颤动。躲在暗处的狺狰嗅到一丝危险的气息,在九大人说话的间隙,四面八方的黑气已经向此处聚拢而来,想必这黑气的主人正在伺机而动。只不过此时,这个侯爷还保留着一丝理智,或许是对当年之事抱有歉疚。
      “侯爷不必自欺,没有人比我更清楚。雪狐不过是心念故人,爱着白衣胜雪,但人间三载,从未害人。但错结情缘,理应受天地之劫,不该凡人插手。侯爷修仙,却不能修身,实在可悲。”
      “谢小姐怎么会懂?怎么会明白。”宁侯爷按住扶手想要站起来,嘴角的鲜血已然沾染了前襟。如此养尊处优之人,竟然身负内伤。宁侯爷脸色煞白,眼部灰暗,已经与将死之人无异。“这世上不会有比她更狠心的人,不会有。事到如今,我想谢小姐必定有过人之处,今日前来是想借此身份,说清前因后果,为冤死亡魂讨个公道。”
      “此事我猜晓一二,却不明白,为何一定要杀之后快。”
      “妖魔在世间横行近三十年,直至今日尚有余孽,神不怜世间百姓,苍天罪罚,战乱,洪水,饥荒,倘若牺牲一部分人来换取太平,牺牲者前仆后继,旌旗明山岗。谢小姐,凡人不服天命,不论生死,今生所为,皆为后世。”
      九绰的心不由得一颤,好似长久以来,她心怀赤焰,插手人间之事,却常常被蒙蔽双眼。所谓慈悲良善,却成为了她眼中生灵不可牺牲的借口,为私情而弃天下,她早已经分不清孰轻孰重。倘若袁家是恶,那妖就是善吗?这百年间,这件事已经成为一块心病。
      “他们难道是自愿?那沈家人呢?难道也是自愿,勾结妖邪形同谋反,又是谁赐予的罪名?”
      一想到沈家无辜灭门,沈玉惨死,九绰只觉得头皮发麻,似乎冥冥之中是她暗害了沈家,用沈家百年气运换阿七一命。倘若阿七泉下有知,一定怨她。又或许是天上的有意为之,屡降劫难,为的就是阻挠驭火星君转世得到火符,即便有了赤焰剑也无法跨越登天之门。
      “谢小姐不必自责,凡有所求必有所失,沈家虽然败落,却并未绝灭。不过以另外的方式守护着天下。”
      “光辉弥散,暗影千刃。”
      庭中黑气升腾,暗藏刀光剑影,山门弟子预备出了最厉害的阵法,要与谢家小姐带来的异兽好好试炼一番,却在片刻之间,那壮汉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师兄,你说师父能应付过来吗?这些黑气看起来实在厉害。”而此时,大师兄显得忧心忡忡,他深知邪气由来已久,相比之下,谢家小姐与那异犬反而不足为患。

      “我在清河见过带有鬼火的影卫,原来是侯爷授意,暗中相助袁照宁。”
      “只可惜还是没能与龙女见上一面,想从前仙师与其坐而论道,钦佩其入世平乱,生自凡尘,落去凡尘。”宁侯爷的思绪飘得很远,一时间九绰没能明白他在说什么,似乎有意岔开话题。
      “侯爷所谈论仙师,不知是哪位道长?”她实在不记得,自己和道士探讨过天道,岂不笑话。
      “自然是游隼真人。”
      又是这位只闻名不见面的仙长,难为皖南塔信徒供奉的香火,亡人入世轮回,仙师却言飞升羽化,只可惜人间劫难无穷尽,道亦无穷尽。
      “不过是江湖骗子。”
      “谢姑娘慎言,仙师天授名号,他人随意称呼,非愚则诬。”
      宁侯爷虽然内伤咳血,思谋却不输常人,能言善辩。九绰倒也不急于争论,要是一不小心把袁照宁的大师父气死了,可就是罪过。苍狼与宁侯爷既为附身,应该灵念有相通之处。她笃定苍狼是在寻求时机。
      不过苍狼这家伙躲在暗处,不知怎么,任凭九绰如何试探就是不出现。难不成见了她,怕了?
      当然,凭借九绰如今的本事也不能把他怎么样,只等着狺狰出现,助她一臂之力。
      说起狺狰,她在这里想尽办法拖延了这么久,狺狰怎么还没跟过来。
      宁侯爷能分辨出妖邪鬼怪与人不同,自然也能看出她并非谢家小姐,这一点,苍狼更是清楚不过。
      有那么一瞬间九绰想要从落云山庄逃出去,她已经忘了最初为什么要到这里来。
      原本是想着,进来便动手把这山门掀个底朝天,真是鬼使神差,两个人唱戏一般说了这么多。
      又或者,她是盼着能见到袁照宁,就在上山下山的路上。
      “谢姑娘不如坐下来喝杯茶吧。”
      “不了,今日前来一是为漠北异兽,二则想问侯爷对世运的看法。侯爷身处江湖之远,对宗亲之事,治乱存亡,看得也会比常人更透彻些。如今太子乱政,行无法度,生民百哀,而今袁家失道,太子失德,百姓解颐,侯爷说这是为什么呢?难道是因为百姓愚蠢吗?还是说他们心怀不满?都不是,是天下人都以为大妖除尽了,从此太平无虞。请侯爷试想,倘若众人知晓,妖魔未除,又会如何呢?信塔已倒,人人自危,恐怕到那时再也无人跪拜。”
      九绰话音一落,身后的光从窗棂间倾斜而下,宁侯爷不禁绷紧了身体,手中的茶碗中分明倒映着一道阴影。悬梁之上一条黑色的尾巴不安的摇动着。
      “侯爷?您可听见了?”
      九绰注意到堂中气氛有异,可此时她眼中无法辨别灵气与妖气,看不出发生了何种变故。只见宁侯爷猛得将茶盏推出,热茶泼出来的热气瞬间被一股气流搅乱,九绰顿觉得前胸挨了一下,直退倚在门边,耳边听闻金铃响动,才觉不妙。
      “听得,却不见得。”宁侯爷的声音变得苍凉而又幽远,他的躯体虽然停留在座椅上,但那声音就在九绰耳畔。

      “还等什么,动手。”九绰抬手挥袖,狺狰从屋脊上一跃而下,张口咬散宁侯爷身后的庞大阴影,此时苍狼并未现身,狺狰这一下显然扑了空。虽然失去先机,狺狰也不甘示弱,很快就与黑影缠斗起来。
      九绰看到宁侯爷失去了意识,想到狺狰应该牵制住了苍狼,这才上前查看。宁侯爷的身体与常人不同,脉象极弱,如虾游鱼翔,偶尔波动,本为精气衰竭之兆,而其面色却有所恢复。
      “好在我是懂些医术的。能不能过这一关,还得凭你自己意愿。”
      此时寒风呼啸而来,守山弟子皆被妖气所伤,崚师兄担心侯爷安危,赶来相助,只见谢家小姐银针施术,行数针,谨慎从容,视异兽争斗如无物。只见梁木横断,坠落下来,崚师兄飞剑斩落数段,剑法如腾龙之影。窗棂玉器震颤,有如地动山摇,崚师兄只来得及救出了师傅,而谢家小姐被压在倒塌的废墟之中。
      异兽善用蛮力,并不能取胜,与黑气争斗了几个时辰,直至乌云遮日,好在守山弟子的阵法起了一时的效用,那团黑气受困,为求脱身化了原身,这才让狺狰捉住破绽,咬住背后羽翼,压制住他片刻。眼见着落云山庄将要被妖兽碾作齑粉,众弟子更是合力镇压。
      苍狼羽翼受伤,凶恶更甚,打伤多位弟子,冲破阵法,在这危急关头,九绰从废墟中冲出来,手持一块寒玉之物,“狺狰,接着!”
      眼见着寒冰镇纸飞将过来,狺狰用口衔住,便用这寒冰镇纸把苍狼困住。苍狼畏火不畏冰,但这镇纸有几分月君的法力在,尚能撑得一时。
      “出来得匆忙,没带什么好宝贝,将就着用吧。”九绰叫屋檐瓦片砸得不轻,却也没人能扶上一把,山门弟子都受了伤。
      “区区三眼异犬,也想镇住本尊?”
      “苍狼,到了你狺狰爷爷的手下不要紧,我家主人自会好好料理你。”
      “你家主人?”苍狼透过冰层上下打量着谢家小姐,“她在世上时日无多,有何可惧。”
      “废话少说。狺狰,把他丢进天心海。”
      “你敢?本尊决饶不了你!”苍狼叫嚣着,如果不是被赤焰伤了元气,他定要将寒冰印撕个稀烂。
      狺狰不敢停留,叼起苍狼就走。
      正所谓,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临走之时,仅有一位弟子与九绰道别,模样生得端庄,眉眼间有几分熟悉。
      “多谢姑娘搭救师父,弟子崚不敢相忘。”
      “崚公子不必相谢,还是忘了好,告辞。”
      九绰匆匆离去,怕自己稍有不慎泄露天机。落云山庄大弟子崚,容貌端庄,秉性正直,谨守礼法,舍生取义......
      不过,在弟子崚眼中,这位谢家小姐却是薄情之人了。
      待到宁侯爷醒来,已经是七天七夜之后的事,虽然摆脱了苍狼的控制,宁侯爷重伤之下身体大不如前,削瘦的面庞透露出坚毅的品格。年节将至,宫里送来了口信,但是侯爷的身体显然不能前去赴宴。
      “弟子找来了谢家小姐的画像,并且派人到蓝关确认过,可以证实那日所见并非谢小姐。”
      宁侯爷得知此事并不惊讶,“向陛下言明,山庄遭此祸事,须请工匠修缮,宁侯爷告病,备腊梅一株贺新春之喜。”
      “弟子记下了,恕弟子愚见,此女子身随麒麟异犬降妖除魔,恐怕与九阳神君有关。”
      宁侯爷对着画像端详半晌,谢家小姐生来便有一身将门之风,英姿飒爽,的确不似先前见到的那位风姿绰约,玲珑剔透。侯爷不语,兀自烧了画,轻薄的画纸触及炉火便燃烧殆尽。
      “谢家小姐不会与九阳神君有关。”
      依照侯爷的意思,谢家之事不必再查,弟子崚遂不再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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