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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8、第九十八章 ...

  •   “明日我捉几只小妖过来与你解闷。”
      皇帝出游,要求袁家护卫,袁照宁自然也在其中。
      出游月余,如果把九绰带在身边难免会生出祸端,一旦她的身份被发觉,这凡间她是一刻都不能留。只要过了这段日子,等他回来,他定一步不离左右。陛下出游,太子监国,皇子一律不准随驾。他已经托麟王照顾她,就算太子的人想生事,自然她也有脱身的办法。
      “袁二公子不必忧虑,我等你回来便是。”九绰拨弄着花草叶,只听见袁照宁心中思绪烦乱,不过月余,就算是他要她等十年百年,她何曾放弃过。
      “切记不要再戏弄景之,不要随意伤人,还有……”
      “不招摇撞骗,不拈花惹草,夜不归宿。”
      如今即便不用心语,她也知道他想说什么了。
      袁照宁回屋去搬被褥出来,趁天气好晾晒暖和,没得空出手来只得一笑了之。“你呀整日里都在想什么,你若为男子怕也是个登徒浪子。”他是想着,她如果不愿意等了就是回去妖界也无妨,他不会强留。“袁二公子此话差异,怎么也不及你与山精鬼怪的韵事。”
      这被子底下突然冒出颗小脑瓜来,着实吓了他一跳,这正中九绰下怀。“想不到袁二公子胆子这么小。”早在兽渊的时候就被老鼠吓得跳脚,她还以为他只是怕那几只火皮鼠咬人。一点也不像从前的应尘焱了呢。“不许胡闹。”
      明明是生气的,却舍不得再辩解,看她得意洋洋的翘着脚又笑出声来。“一切都听从二公子吩咐,二公子说东我绝不往西。”
      他隔着被子去抱她,被九绰躲开了,捉住一只温热的手顺势揽到腰间。她踮着脚往后退,却不挣脱被钳住的手臂。袁照宁俯下身用鼻子蹭了蹭她的额头。

      “阿绰,不许胡闹,等我回来。”
      “阿绰......”
      梦到和她在一起的日子是那般真实。
      事到如今,这一切却成了永不可能发生的故事,倘若一切从他们竹林相见那日开始,他不曾设下陷阱,也许一步步的,她就不会与他经历那么多波折。他始终想不明白。
      整件事情背后那双无形的手,似乎在让九绰远离他。
      那日,他本要带她回到芳里,途中却有乱贼追杀,他本以为那些人是冲着他来的,现在想来,那些人真正想要带走的是九绰,她在那之后不知所踪,他也被安置在太子府中作画,这些不寻常的事情凑在一起。
      却好似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因为与母亲相关的事影响了他的判断,他不曾质疑,可他隐隐感觉似乎九绰还在。
      否则,这梦......
      从何而来?
      不,樨灵木的剑鞘不知何时松落了,灵力外露,血刃被剑鞘包裹下,不像那日一般状如烈火,反而多了几分平静。
      “为什么要伤害九绰呢?”
      袁照宁一碰到剑鞘,仿佛有一股强大的力量汇入了他的掌中,先前在他掌心中被灼烧出一个伤口早已经结痂,可这会儿那个疤痕好似烙印在心上的伤口,带动着着个身体。那阵强烈的痛苦很快就随着赤焰的光芒消退了,袁照宁蜷缩的身体才缓缓,掌心的印记也变得与寻常疤痕无异。
      “难道,这就是阿绰的想要交给我的力量吗?”
      他要这样的力量,能够做什么呢?纵横四海,成为强者,斩除妖邪,守卫天下?
      可这人间,九绰,他还能怎么做。
      如果得到这力量的办法,是以九绰为代价,那么他现在又是什么?
      非妖非仙非人
      难怪袁公说,这世上他的身份不会有第二个人知晓。
      恐怕知道这件事的,都不再是凡人。
      就好比师父,陵山,袁公,麟王,太子......
      究竟谁是在帮他,谁在操控他。
      “师父,照宁师弟求见。”
      房内之人沉默半晌,这才答道“叫他在梅园等着。”
      “是。”
      “侯爷,这茶冷了,我为您换下去。”
      “不必。”宁侯爷起身,远望山门外夜灯未灭,这个时辰就赶到山庄来,怕是梦境还未消退。“吩咐下去,准备一份早点,送到梅园。”
      “早点?”侍从略微疑问,见侯爷不做声,便想到侯爷的用意,又点点头。
      袁照宁在山庄内的梅园中等了些时候,末冬的山庄显得格外冷清,与山下的热闹不同,覆雪的梅园无人打理,路面上只印有少许足印。便忆起从前,师父也鲜会到梅园赏景,更不许弟子在梅园嬉闹。
      “山有梅君不识,暗香逢,直无姿?”这梅园提刻,像是有些年头了,似乎还有些未尽的遗憾。袁照宁扫去浮雪,抚触题字,这诗句也许是小时候诵读过吧。
      “阿七,阿七啊。”
      梅园外像是有人在唤谁的名字,袁照宁循声看过去,只见到,崚师兄送了早茶来。
      “照宁,接着!”
      师兄不入梅园,飞符传物,袁照宁飞身接住,。
      “看来有长进。”师兄收了符线,朝袁照宁一笑。“这是师父给你准备的,他老人家辰时须饮茶沐浴,你吃过早点,稍安勿躁。”
      “多谢崚岳师兄。”
      “照宁,长大了。”崚师兄一点头,收下这份谢意。
      “师兄,怎么这么说?”
      “啊,没什么。你快吃吧。”
      崚师兄转身便走了。
      袁照宁看着盒里盛着的,还是他小时候爱吃的汤饼,热呼呼的暖意一时间让袁照宁忘了烦恼的心绪。
      “宁儿,过来。”
      恍然间回到那年与师父初见之时,依稀记得那天雨色朦胧,岚雾四起,父亲抛下他就匆匆离去,是师父撑着伞,在山门处等着他。
      也是像今日一般,唤起他的名字。
      无令不回,有召必还。
      今日并无召命,他本料想师父不会见他。
      “师父?”袁照宁低头从亭中快步走过去,行一拜礼。“照宁贸然来此,请师父恕罪。”
      “你父亲书信于我,料想你这几日会来,你师兄收拾了房间,去留依你。”
      “师父,弟子此番前来,是想归还此物。”

      袁照宁双手奉上樨灵木,宁侯爷只是淡淡扫了一眼。“想问什么?”
      师父料事如神,什么事情也瞒不过他的眼睛。侯爷俯身单手扶住袁照宁,示意他起身。袁照宁这才抬头,看向宁侯爷。
      多年不见,师父的容颜没有一丝改变,依然还是当初见到他的模样。
      “此剑?”袁照宁也不知道该问什么,他想知道有关他和九绰所有的一切。
      “师父知晓我的身份,才将此物交给我,这一切的缘由到底是什么?”
      “告诉你也无妨,只是我说了之后,必会天下大乱。“
      “天下大乱?”
      宁侯爷双指一动,灵樨木剑鞘脱落,赤焰剑现形,顷刻间梅园薄雪化为风裹云雾,转而消散。
      掌心的炽热印记再次出现,赤焰剑挥动,随即便向着宁侯爷过去。
      “师父!”这不受控制的赤焰剑竟然开始随意伤人了,袁照宁惊呼一声。那赤焰闪烁,映在侯爷眼中,袁照宁只见到一双凌寒般的双眸泛起金光,只见宁侯爷躲过了这一击。袁照宁担心师父安危,手持剑鞘挡在前面,赤焰一见袁照宁便悬而不动。
      宁侯爷收了法术,赤焰也重新入鞘,一切又归于平静。
      “师父你受伤了。”
      “此剑诛心,易伤人,原本是属于天界之物。与九阳神君一同流落尘世尘封千年。”宁侯爷打坐疗伤,显然这剑气霸道,即便是师父躲过去了,也难免受到损伤。
      “为何这赤焰剑不会伤我,却也不受我控制,
      “我的身世,究竟还有什么秘密?”
      “云氏如何立国?”
      “藏经阁里的书。”经宁侯爷提醒,袁照宁想起被自己遗忘的点滴故事。
      “棘云刃骨。”
      “她便是陛下的母亲。”
      “可传说平王才是......”袁照宁如同触电一般,似乎有一段记忆在强迫他看清真相,“可若是陛下,竟有如此荒唐之事?”
      “陛下这一生都在诛除妖邪,看似荒唐,却也维护了这片土地数十年的安定。”
      “您怎么会知道这件事?”
      师父一生求仙问道,不理凡尘俗世,传授山门子弟法术,清净幽心。即便如此,陛下不会安心自己的秘密掌握在别人手中。
      “你想问,我是怎么知晓这一切,又能保全性命的吧。”宁侯爷像是能看穿袁照宁的心思,“我不知道,我现在的样子究竟算不算活着。”
      师父的声音像是突然换了一个人一般,那双眼睛里闪烁金色的光芒将袁照宁带到遥远的过去,在某一个时刻,原本属于这具身体的魂灵就已经被替换,
      “如果一个人在很小的时候就被人交换了魂魄,没有人会发现这两个孩子的身份会有何不同。这么多年过去,我一直找不到云灵的下落,更不知道,还有这样一个孩子。”
      “你是谁?”袁照宁不禁想到之前占据麟王身体与他对话的沈家之人,似乎这背后总有一股强大的力量操控,这种力量已经能够凌驾于人间之上。
      “我?告诉你也无妨,但你不会记得。就当我是一个痴心人吧,我告诉你这些,是希望你解开在人间的困扰,至于你想怎么做,我看不到。”
      “你看不到?”袁照宁只觉得,那双眼睛的变换太过熟悉。
      那样的金光,只在九绰眼中看到过。
      “既然如此,告诉我和九绰有关的所有事。除此之外,没有办法除去我的烦恼。”
      “呵,宁儿,你不必怀疑我,这双眼睛的确是九绰的没错。”
      “你说什么?”竟然夺走了阿绰的眼睛,如此禽兽之行。
      “我救了她的命,拿走一双眼睛又何妨?”
      “都怪我,当初师父说,我便做,到头来,是你想要九绰的眼睛。”
      “这是她许愿交换的代价。我只是借这双眼睛找到我想找到的人,知道我想知道的事,这样一双眼睛在她身上,不日消散,未免太可惜。”
      “要怎么做,你会把眼睛还给她,又为什么说会消散?难道你没救她!”袁照宁手中樨灵木剑气大涨,宁侯爷退后半步,凌风落梅,两个人之间的争斗一触即发。
      宁侯爷并不惊慌,他自然知道能让袁照宁冷静下来的办法。
      “若不是有人求我救她,她早便横死荒岭,剜心炼骨,焚灵祭身,实在想不出,还会有几种更痛苦的死法。她还活着,只不过不想见你。”
      “她许了什么愿望?”
      “她想要见到自己爱的人。”
      赤焰的颜色逐渐由红转蓝,宁侯爷看到火焰的变化不由得再向后挪了半步。
      袁照宁垂下头,像是心中有了答案一般。
      “九绰为什么要找我,与这符印,这赤焰又有什么关系?”
      “她要找的是应尘焱,也是这赤焰剑的主人。至于其他的,为师也不知道,恐怕九绰自己也不清楚。”
      “应尘焱?”这陌生而又熟悉的名字再一次出现在袁照宁耳畔。“我见过他。”
      赤焰逐渐平息,跃动的灵力好似也在轻声诉说往事。
      记忆中那张脸逐渐清晰,身披战甲的将军一直在等待的人,九绰有时会念起的名字。
      “你说,许愿要付出代价,凡人许愿的代价是什么?”
      “你有什么愿望?”
      “我想成为应尘焱。”
      “你的愿望的确能够实现,但是我做不到。”
      “什么意思?”
      “世界上实现愿望的是神,却不是我,我不过是神手中的信使。告诉你想知道的一切,是我在这里的交换条件。”
      “又是谁,在操纵着一切?你既然能夺取她的眼睛,那都看到了什么,隐藏在暗处的手,人心中的欲念?”
      “神自然可以操纵一切。而我也只能看到神想让我看到的,袁照宁,总有一天你会回到属于你的地方,这也是九绰最初的愿望,只不过需要付出的代价远远超出生命。”
      “九绰在哪里,你可知道,她过得怎么样,身边又有谁?”袁照宁眼前不断交替着梦中的场景,九绰轻盈飘逸的身影就像荒原上的风筝,为孤寂的原野带来春风的气息。
      他已经说不清楚,自己对九绰究竟是怎样的感情,似乎他们还未曾好好告别就那样匆匆一别。他对她的伤害又拿什么来弥补呢?且不说两人身份有别,更不要提天命一说。
      他唯一清楚的是,他忘不掉九绰,他也期盼着九绰没有忘记他。可即便如此,似乎他们也不可能再有相见的机会了。
      往后的日子是未知的,可他时常会想把心里的话对九绰讲一讲,总觉得她会懂,或者说只有她能懂。但若是,如今她不愿见他,又或者开始了新的生活,他也就是想问问,只盼着能知道一些单凭自己绝无可能知道的事。
      “她身处之地,活人是没办法到达的,即便是死人去往那处也要费一番功夫。你也知道,九绰身边皆是一等一的高手,至于过得怎么样,我也不清楚。”
      “又是个古怪的地方,除了兽渊,世上还能有多少隐秘之所。”
      “好比天上的星斗了。这天下之大,万界万象,又有什么好稀奇的。”
      “倘若我许愿,你把眼睛还给九绰,如何?”
      “还给她?”宁侯爷眼中的金光大绽,身后青烟浓墨袭来,
      袁照宁明知此举会惹怒附身在师父身上的怪物,此物灵力强大到如此境地,只恐性命不保。但依照此物先前所说,作为神手中的信使,一定不会轻易地夺走凡人性命。但那股邪气也令袁照宁不得不倒退一步,赤焰嗡鸣。
      那怪物收了手,“还给她这双眼睛,未必是好事。我把眼睛还给她,但是她的眼中再也没有你。那样你也愿意?”
      “当然,我们本来就不能同归,即为殊途,何必执着。”
      袁照宁的态度,倒是出乎意料的坚决。
      当年那个凡人在漠北决然赴死,似乎也坚信,人妖殊途,即便是在她的世界消失不见,也无足轻重。
      可她却要拼了命的,把自己的爱人找回来。
      那些漫漫时光里的等待,那些诀别与伤痛,终有一天会逝去。
      感情没有是非对错,人心不过汪洋大海中轻轻一粟。
      “她不会忘了我,即便我不再出现在她眼中,我也不会忘记她。对我来说,记忆早就变成了永恒的。”
      宁侯爷眼中的金光突然消散,随后吐出一大口血,可见先前被赤焰伤得不轻,只是刚刚尚且有那个怪物的魂念支撑着。
      “师父。”
      “宁儿,下山去吧。”
      “师父,照宁不能走。师父仙躯受损,魂灵受外力夺舍,尽管照宁不知是何人所为。此人灵力恐怕远胜九绰,极为凶险。”
      “那是苍狼,没有他师父也不会活到现在。”
      “师父知道他?”
      “那你可知道了你想知道的事?”
      袁照宁一点头,看着师父憔悴的面容实在于心不忍,“是。但陛下是不会轻易罢手的。”
      “陛下与为师之间,有无法斩断的血脉。但袁家却难以血脉自保。”
      师父语重心长,其中利害说得清楚。
      “陛下当年没有拆穿这一切,正是要借袁家之手诛除妖邪,如今,九绰不再出现,天下安顺,则袁家不保在旦夕之间。”
      “既然师父让我下山,照宁决心继承袁氏祖训,逞奸除恶,匡扶正义。”袁照宁放下了辞官的念头,不再去想被命运捆绑的身世。
      逃避只能保全自身。
      不论以后这世间会变成什么样子,也不论他还有没有可能再见到九绰。他的身世与赤焰剑的秘密,都应该永远掩藏下去。数十年来所发生的所有劫难,已经成为了不可抹去的伤痛,往事他已经没办法改变。
      唯有今生,他还能去做正确的事,或进或退,只期盼不再有无辜之人丧生,更不能让袁氏一族重演沈家的悲剧。
      袁照宁提起赤焰剑,掌中印记如同被掏空的心一般,
      这锥心之痛,从何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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