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月沉沉藏》落叶木殇

81、第八十一章

　　九绰从一片废墟当中醒来，周遭荒凉的景象就好似又回到了兽渊一般，但她知道，它如今所处，必定是人间。
　　在月光庇护的数千年之内，她从未能真正的去看清世间的事物。
　　现在的她，双手能够感受到冰冷的温度，尽管眼前的景象十分荒凉，在她眼中却充满了不一样的色彩。
　　那一瞬间，她既欣喜又失落，如今失去了月的陪伴，她甚至没有继续下去的勇气。此刻，她多么希望月织造的梦境都是真的，她不会再怨他那些幻境中的故事是多么痛彻心扉。如今她这颗心将会变得空荡荡的，又该拿什么来填满呢？
　　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和他长久的在一起，我也从没有想过要离开他，就好像我早就已经习惯了陪伴在他身后，我只是希望有一天能够等待他的归来。
　　究竟要花上多久时间，才会知道爱是什么。
　　在梦境崩塌之后，事物回到了某一时间流向的起点，九绰无法立即判断出身处何地。身边不断刮过的寒风告诉她，也许这就是北方。
　　赤焰剑复苏，与火符之间产生了某种联系，即便相隔千里，九绰也能清晰感受到赤焰剑的位置。那把剑此时应该正在袁照宁手中，只要她想，随时可以出现在他身边。
　　余下的，就是天宫中人要做的，驭火星君不久便可归位。
　　可究竟是谁把她送到这漠北荒凉之地。
　　此时天色昏暗朦胧，九绰沿着江源一路行走，没想到竟碰见了一处墓陵。“空空墓葬，空墓葬灵，墓葬灵散，散灵空葬。”九绰深知自己命不久矣，但却并不想葬在人间的墓穴中。
　　火符移除之后，神元俱损，终有这一具残破不堪的灵肉之身。
　　她走入古墓之中，循着仅有的一抹照进来的光，光芒所落之处，留有一簇鲜花，在如此寒冷的天气里依然绽放，缤纷的色彩是整片荒原中没有的。
　　九绰起初只是想在石棺上坐一坐，最后还是躺了进去。
　　这样，便可在石棺中休息一晚。
　　墓穴的宝顶上散发着柔柔的灵光，石壁上的砖画描绘着一个又一个动人的故事。
　　此墓是一男子所建，想在此处了结残生，却没曾想墓室还未建成，男子意外去世。
　　他心爱的女子找寻到此处后，从此避世而居。
　　另一个故事是说，石墓并非凡人所建，此处乃妖精洞府。
　　黑狼意外救起落水的女子，而后便将她安置在这洞府之中，渐渐的，他爱上了这名女子。
　　于是在洞府为她建造了生活所需的一切。
　　最后一个故事，就更加离谱。
　　男子死后，化身为黑狼。
　　前来寻找的女子并没有认出他，悲痛得投江自尽。
　　黑狼从此一直守候在此，期盼女子归来。
　　“等等。”九绰又将这几个故事连起来读了一遍，要说这三个故事，本来就是一个故事的话。
　　那就是，黑狼爱上一位女子，并为她修建陵墓的故事。
　　搞不好那头黑狼是个妖怪，那多半还活着，嗯，所以这墓室里，应该就不只她一个人。
　　石壁上嵌入的刻灯突然亮了起来！
　　兽族的语言在九绰耳边响起，低沉的声响传到心中化为一句清晰的话。“擅闯者死！”
　　九绰腾一下从棺材里面坐起来，环顾四周，没有一个人影。
　　在兽族语言中，死的意义，能够被多种不同的发音所表示，并且发音是非常不同的。
　　在兽族心中死亡并非是毫无意义的牺牲，也不能将死亡称为生命的终结。他们认为，真正强大的灵兽，魂灵会得到永生，而□□将被献祭。她虽然曾经和月学过一些龙族的语言，但龙族语言和妖族语言相差过大。但至于九绰为什么能够听懂这句话，实际上是通过心法。
　　不难感受到，这位领主对她擅闯他人陵墓的这一举动感到十分愤怒。
　　但是想要将自己的话变成兽语表达出去，几乎很难做到。
　　九绰的喉咙里开始发出如同野兽一般的，夹杂着呼吸声的低鸣。
　　可这声本该短促有力的回应被九绰拖得极长，一下从上位者的语势变成了弱者的□□。
　　果然，原本藏在暗处的野兽此刻来到了石棺之前，紧紧盯着九绰的双眼。
　　那并不是一双凶恶的眼睛，眼中反倒充满了疑惑。
　　他看着九绰，眉头紧皱，似乎有什么话想说，但看到九绰左手中赤焰，他又再次亮出了尖利的爪牙。
　　苍狼的利爪在石棺上留下一道印记，九绰从石棺中跳出来逃过一击。
　　她并不急着还击，而是将手伸向了地上的花儿。
　　“你再上前一步，我就一把火烧了这里。”九绰威胁道，另一只手已经按到了花坛上。
　　墓室中的气氛十分紧张，九绰显然忘记了不要去惹怒一头野兽，尤其是在他知道你十分虚弱的时候。
　　他根本不给她这个机会，突然展开的黑色的羽翼瞬间将九绰扇倒在地。
　　狼族背上不会有如羽燕一般的翅膀，她恐怕真不是他的对手。
　　九绰燃着手中火焰，抬手就在黑暗中画出一道弧线，给苍狼一个结实又响亮的耳光。
　　这一耳光下去，苍狼被彻底激怒了，墓室大门轰然封闭，九绰身后的石壁生长出锋利的冰晶，不断的逼迫她向前走去，黑暗中那双蓝绿色的眼睛紧紧盯着九绰。
　　“我要将你关在这里，直到你流干每一滴鲜血，直到你的心永远沉睡，然后慢慢吃掉你。”
　　“我不死。”九绰再次想用兽族语言同他沟通，可想要真正表达出意思实在太难了。
　　他这次听清楚了九绰的话，野兽的模样也完全褪去。“一向高傲的天族，为了活命，竟然愿意说妖物的古语来祈求我的原谅。只可惜你说的并不好，意思完全不对。”
　　“你认识我？”就说隐约觉得自己曾经和他见过面，她惧怕世上一切黑暗的来源，而被前人身上的黑暗气息丝毫不弱。
　　“只是几百年前妖界的传闻。与剑影一战，削断半座峰岭，只为了寻求种花之法。我敬佩你的勇气，但你不能活着走出这座墓穴。”
　　“这墓是你建的？”
　　“是又如何呢？凭你现在的力量，从我的手中逃出去，难。”
　　“如果我能说出那名女子的下落，是不是就能放我离开了。”九绰指向壁画，而他则沉默了片刻。
　　九绰就接着说了下去。
　　“她从来没能忘却过深爱的人，甚至不惜化作他人的模样。殊不知她的孩子也在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寻找她，甚至因此着魔，想要将世间妖兽赶尽杀绝。那孩子，现在人间富贵王朝中，过得却并不好。”
　　他听了九绰这一番话，大为震惊。“我怎么知道这不是你为了活命编出来的故事？”
　　“如果我真的是编故事的人，我更愿意她最后回到了这里。可她没回来。”
　　画上的，不过是他的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