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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第七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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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新京又飘起了雪花,珠楼皖南塔尖变了白色。
不少信众聚集在皖南塔下,祈求来年风调雨顺,祈求南岸再无饥荒。此塔为游阜真人弟子所建,为纪念游阜曾遍行天下修行善事,教化世人。
皖南塔内日日诵经,释道义,明仁德。
游阜真人弟子遍布天下,若有所求,便可到塔内求签,若有难题,也可到塔内寻求排解之法。
世人以为游阜真人早已得道升仙,可仙门之中并无此人。
九绰停在皖南塔下,见信众如此虔诚,先是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而后也学着前面一位老者的样子,在塔前抽了一签。
签上无字,她也没有细看。
“求仙人保佑,我阿孙到荆河送粮平安回来,求仙人保佑荆河百姓。”
“求仙人保佑荆河百姓。”
荆河?那里还有灾情。
原来是水患所致,良田颗粒无收。
人间也没能免灾。
偏要取那玄冰做甚。
还要封印那龙蕴。
还要连累世人。
若是因为他,连月都要受伤。
她何必,何必再救呢。
九绰放下木签,便往外走去。
“陵山师叔,这是那位姑娘求的签。”小童将签送入塔中,这位道人远望着那素白的身影融于雪幕,手中的檀烟也烧断了半截。
木签上显现出来的是一株木槿花,朝开暮落,永恒而又坚持。
日夜交替,光阴流转。
唯有大明宫里供祀的九阳神君。
“踏破铁鞋无觅处。”道人掂量着手中金线制成的簪子。他就知道,她的身份绝不会是龙女那么简单。“派人送信到落云山庄,就说人找到了。”
落云山庄。
月终于从游离的神思听见了熟悉的心音。
“公子。”
终于见到月的身影。默象松了一口气,回来之后剪刀阁中有打斗的痕迹还以为除了什么事情。原本一直在等他们回来。一见新京落雪,就出门来找。
“公子怎么在此处闲游?”
月扣住默象的手腕,没有做过多解释,继续向前走,转而问起别的事。
“人几时送回去的。”
“卯时。我去了一趟雪岭,安置了那些小狐狸,顺便又看看那条金色的河变成了什么样子。”
“戒指呢?”
“打碎了,扔在了金色的河里。”
原本那蛇蜕只是默象交给她的护身符,只是后来不断被注入新的力量。逐渐的,有了自己的灵识。
学会了操纵人心。
说到这儿,默象还想起了一件不寻常的事。
他之前在一个凡人手上见到过与之极为相似的戒指。
但那个凡人,他身上血液的气味和她十分不同,起初他也就没有想到那枚戒指的事。
现在仔细想来,似乎是同一枚戒指没错。
自从兽渊一别,那个小千岁拼命保护的凡人,他倒想弄清楚那个凡人的身份。
可公子从不谈论此事。想到这,默象不禁问起九绰的去向。
“怎么不见小千岁?”这个时候,还要出去乱跑,岂不是会让公子更加担心。
“随她去吧。”
这会儿,能看清月楼的招牌。
默象先行一步,去为公子开门。
回头再去看月的时候,只见他整个身体明显摇晃了一下。
“公子当心。”默象扶着月迈过剩余的几级台阶。
难怪,从一开始就紧紧地握着他的手腕。起初,他在乾坤袖中就隐约感觉得到公子的力量大不如前。然而,因受玄冰的影响,他又不能确定。加之昨日之事,默象愈加肯定,他家公子一定是受了伤。
“公子的身体怎么会变成这样?”难道为了小千岁身上的火符,就要将自己的身体炼成药身。现如今,寒气已经深入骨髓。
“与她无关”
“是。如果不是为了她,公子绝不会到人间来。还不是,为了她。”
“与她无关。”
“公子。”
“是长夜。”月微弱的喘息声传达出的痛苦,足够将默象吞没,“你要去做的最后一件事。”
他,也只有他。
数万年来,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一次又一次的出现。
“公子,又要赶我走吗?”
默象以为,只要跟在公子身边,就永远不会回到漫长的深渊之中。
如今,却是从一个深渊中跳脱到另一个深渊中去。
“他还记得青蛇吗?”
“如今,只有你能去做这件事。”
“他被封印在何处?”
月取下身上的一丝月光,结印成咒,化作一枚晶莹剔透的寒晶。
“这是通往那里的钥匙,你记住,在驭火星君归位之前,不可叫他冲破封印。”
默象将寒晶握在胸前,郑重其事地向月行了一礼。
“去吧。”
“那公子呢?”
默象看着月的眼神满是不舍,他担心公子的身体撑不住,又担心公子有些别的打算。
他怕,此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相见。
“我要等阿九回来。”
冰凉的雪花落在昏睡的人的脸颊上,他身下同样是冰冷的土地。
他从来没有觉得这样冷过。
梦里的梅树都开满了花,在那处寂静而又幽深的院子里,婉转的琴音在枝干之间回响。
雪花簌簌从树上洒落。
“上高山,千山暮雪层云遍。”
袁照宁缓缓睁开眼睛,灰蒙蒙的天色模糊了周围的一切。他整个身体仿佛被禁锢在这里,无法逃离。野草扎着他的脖颈,像是有虫蚁咬噬他的皮肉。
“问世间,情为何物?天为妒?”
伶人抚琴而歌,一曲罢,见到他醒了,擦了擦眼角的泪水,走过来俯身问询。
“你醒了?可做了什么好梦?”
那伶人笑嘻嘻的,以丹朱绘面,涂饰金粉,脖子上用红绳挂着一对儿麒麟风纹的玉环。
袁照宁还弄不清楚这是什么地方,四处没有行人,只有面前这一位,尚难以分辨是男是女,是喜是悲。难道是那日夜里弹唱的那位,是个鬼魅不成。
也许是自己命丧黄泉。
“你是......这里是?”
“你可睡了好几个时辰。”
袁照宁费了好大力气从地上爬起来,挠了挠后颈,又依靠在一旁。
“听闻百年前蜀地常常降下天雷。时风雨大作,有雷氏孤身入山林,听松鸣呼啸知音,伐木斫琴。此琴,腹如江海,虚实相称,弦音清绝。”
那伶人突然讲起身边这把古琴的故事,娓娓动听,时不时拨动一下琴弦。
袁照宁这才逐渐清醒过来,注意力都被吸引在琴上。
“此琴,此曲,此玉环,皆为贵人相赠。”
“贵人?”
“不知公子遇见的贵人是哪位呢?”
“如遇贵人,怎会落到如此境地。”
那伶人也听袁照宁这么说,停止了讲述,将那把古琴用绒布包好抱在怀中。
袁照宁以为这伶人要走了,连忙按住那把琴。“你还没告诉我这是什么地方。”
“我看你是睡糊涂了。”
“嗯?”
袁照宁揉揉眼睛,想看仔细些,那伶人的面容突然变成了太子的模样,嫣红的嘴唇一张一合就向他凑过来。“你在高墙上偷听我弹琴多时,才想起来问这里是什么地方吗?“白日里见二公子醉心琴音,今夜弹奏此曲,可算得上称心如意?””
“殿下?”袁照宁大惊失色,来不及躲闪。一低头撞在了古琴上,琴弦面板咚的一声响。
“二公子不惜撞琴,是想说什么?”
“殿下恕罪。”袁照宁慌忙谢罪。
他与太子之间只有一琴之隔,身上的寒毛直立,僵硬的四肢更加不听使唤。
如若不是撞见鬼魅,这事情也太过蹊跷。他明明记得自己为槿槿解去咒约,是太子殿下亲手将画作焚毁。这之后发生了什么,他又是怎么被带到这里。
“殿下所奏《雁邱词》为人间绝响,一时间有所感怀。”
袁照宁的头脑中乱做一团。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他偷偷听琴的事,是在昨夜。他现在甚至不确定现在是什么时辰。
“如此甚好。”太子只单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随后便站了起来。
“既然二公子对作画之事有所抱怨,不知袁二公子对落云山庄的案子感不感兴趣。”
“殿下指的是什么案子?”
“看来袁二公子感兴趣。”太子笑笑,“也没什么,是宁侯爷要你去一趟,具体的等你到了他自然会解释给你听。”
“听凭殿下吩咐。”袁照宁再叩首,太子已经走远了。
落云山庄,会是什么案子呢?
自从下山之后,他已经很多年没有回去过了。
恍惚之间,他听见附近有鸡鸣声音,夹杂着几声犬吠。
天快要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