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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第六十章 ...

  •   金线天网骤然收紧,符阵之上炽热的金色符文烧灼着四周云气,原本宁静的府邸,一时间变得紧张起来。
      火羽箭追踪着银色的影子,地上的寒霜和火焰碰撞在一起,此消彼长。
      “家主,雪银狐。”
      随着符师一声大喊,数十把符剑朝着银幡追飞而去,成三道剑阵,洞穿符阵。
      “中了!”只见那团影子被定在符阵上,试图躲闪着飞来的剑刃,鲜血自符文上淌下。
      “孽畜,还不束手就擒。”袁炜想要逼出雪银狐真身,右手已经拉满了弓。
      这一箭下去,恐怕银狐性命难保。
      刀刃齐响,一支羽箭破冰而发,穿透了银狐的最后一层屏障。
      可就在此时,正此时,白光突现,自青龙阵眼而来,寒霜一时间遍布各处,那团灵气汇聚的影子竟然凭空瞬移。
      银幡坠地,符纸散乱,火羽箭化为流冰箭簇,击地而碎。如此强大的灵力,少说也有千年修为,几位符师连忙稳固阵法。
      寒冰如利刃,朝着袁炜而来。
      “家主小心。”
      “竟然还有帮手。”
      袁炜躲过这一击,上空的天网也露出了破绽,冰刃冲破牢笼径直朝东南而去。
      “家主,我等是否去追。”
      袁炜振响金玲,屋檐之上,数道黑影越过高墙。
      “不论是死是活,都要捉回来。”
      “是。”
      逃得了一时。
      袁炜拾起方才那根蓄满灵力的箭,心有不甘。
      明明是一击必中,却被某种力量阻断了。
      府中寒霜遍地,屋檐瓦片尽皆雪白。
      这绝不是普通的灵力。

      老管家慌慌张张从偏厅跑过来,“大公子,大公子不见了。”
      袁炜心中顿时感觉不妙,赶到祭堂里一看,暗室里的烛灯虽然都被冰封,焰火却还在燃烧着,四壁的霜雪自暗门处一直蔓延到墙壁上。
      “你怎么知道公子不见了的。”袁炜转头看向追随自己近四十年的管家,恐怕袁燮之事与老管家有关。
      “老奴为公子送饭,可等去收取碗筷时,祭堂里空无一人。”
      “可否见到有人出入?”
      “仅有老奴一人。”
      “期间祭堂内有何异常响动?”
      “这,老奴也没注意。”看老管家的样子,并无隐瞒。
      可袁公深知妖媚擅长蛊惑人心之术,眼见并非为实。
      “夷简叔为袁家操劳有多少年了?”
      “从老家主束发之年算起,至今六十又一年。”老管家朝祭堂拜了三拜,“大公子不会做出背弃家门之事,老奴相信他。”
      倘若老家主在世,也会这么说吧。
      袁家人不会背叛袁家。
      袁家列祖列宗在上,足以证实管家所言。
      且老管家为袁家经营上下府务,多年来忠心不二,对孩子们也是关爱有加。
      符师结印追踪公子去向,显示出来的踪迹竟然并未离开祭堂。
      符纸却悬停在宝盒之上,供案上紫藤木血漆的宝盒里,而今竟空空如也。
      原本放在宝盒里的物件,可是袁家传承上百年的信物。
      是什么人带走了袁燮,又是什么人带走了玉戒?
      还是说,是袁燮带走了玉戒。

      影卫如同流水一般在城中穿行。
      袁府失窃,全城追捕盗贼。
      巡检司和御史台都增派了人手,并含大公子失踪,出入袁家之人受一一排查。
      青天白日盗取当朝大臣府库珍宝,此事事关重大,直接关系到皇家颜面。陛下亲命太子彻查此事,倘若在一个月之内未有所获,就要削夺其京都案司职权。
      也就是说,此案若不能妥善解决,刑狱之事,太子将无权干涉。
      刑罚之权,于太子而言,就好比掌控生死的命簿,因罪施刑,玩弄人心。
      这可是他唯一的乐趣。
      “难怪父皇生气,袁公可是惹了大麻烦。”
      听闻太子殿下亲自到袁府查看,袁炜从宫里出来就急急忙忙往石室赶去。
      太子正拿鸽子逗弄着牢里的金鬃黑狼,引得两只黑狼相斗,剩下几只老老实实伏在太子脚边,一见袁炜进来,呲着牙朝他凶了几声。
      “让殿下费心了。”袁炜拭去头上的汗珠,先行了一礼。
      “父皇也是太看重那几只狐狸了。”太子放飞了手中的鸽子,那两只黑狼还要追上去,太子一脚踩在黑狼的尾巴上,朝它嘶吼一声。
      那黑狼哀叫了几声,马上把头低下,缩了回去。“袁公也知道,不管是雪狐还是黑狼,陛下看中的还是袁家的人。”
      “圣恩浩荡,我袁氏一族必当忠于陛下。”
      “袁燮失踪的事,甚为可疑,袁公可有什么线索。”
      “回殿下,有一人恐与此事有关。”
      “哦,这么快就查到了?”
      “新京之中,唯有此人有化雪凝霜之术。”
      “袁公所说,不会是那位救苍生百姓,消清河异火的玄族贵卿。”太子露出一丝微笑,事情变得有意思起来了。
      如果真的是他,那先前那位同他在鸣鸾阁饮酒的月公子又是谁呢。

      九绰和默象在酒坊里打起来这件事,月已然料到了。
      九绰手中之火燃炸了一缸白酒,飞溅的火星又点燃了半垛稻草,好在默象救火及时,才没把酒坊整个烧毁。
      因爱惜酒酿,加之九绰灵力衰微,默象旧伤未愈,动起手来不过是两败俱伤。
      这场大战最终以品酒告终。
      竹绵,麦甜,百花香,月酿的酒总有一丝神韵,物灵变化其中,能让品酒者忘记周遭事物,直达宁静自由之地。
      “小千岁,我告诉你个秘密。”
      “什么秘密。”
      “公子让我在酒里面掺了水。”
      “哎呀,月才不会做这种事。”九绰的头泡在一口大缸里,像是个水鬼一般,长发交织蜿蜒,一边说话一边往缸里吹泡泡。
      “整整一条河呢。”默象蜷缩在缸边,沐浴着最后一丝阳光,长袍下遮盖着一条蛇尾不安分地左摇右晃。
      “不能信。”
      天色渐晚,银晖薄雾侵吞着暮色,鸟儿飞得又低又缓,有几只停在月楼上,也许是看中了院里的粮食。
      九绰翻上墙头,跃上屋顶,那几只鸟飞起来又落下,啄了啄她的头发。
      “天黑了不回家吗?”
      “咕咕咕。”
      “哦,这就要回去了啊。”
      “咕咕咕。”
      “慢走不送。”
      鸟说的话她确实听不懂,这几只圆滚滚的胖鸟拍拍翅膀,给九绰留下了三团鸟粪作为纪念。
      默象在底下大笑不止。
      “它们说,你多管闲事呢。”
      九绰戳了戳瓦片上还热乎着的三团鸟粪,像座覆盖着白雪的小山似的。都说鸟是很有灵性的。同样作为羽族的后裔,一言一行都传达着神的讯息。估计是看她的元神蚀化已久,只配得上几团鸟粪。
      唉,又有什么办法呢。
      “我去写书,等月回来叫我吧。”
      九绰怏怏不快地从屋顶上爬下来,从小阁窗里钻进去,帘子一放。
      真生气了?
      默象抱起一大缸酒挪到窗前听听声音,只有翻书的声音。
      那就只能,边喝酒边等公子回来了。

      月从袁家地牢中共带出来受困的两只雪狐未满百岁,袁炜那一箭险些取了它们性命,小狐狸受了惊吓,又因为耗损了过多灵力,昏睡了有一个时辰。
      银狐故土为雪岭北界荒原,人迹罕至之处,为了捉到它们,袁家一定是费了很大一番功夫。
      雪狐冰凉的爪子在月的手臂上踩了几下,抖了抖身上的雪花,颇为亲昵地蹭蹭了还在月臂弯中昏睡的另一只小狐狸。
      “他们快要追来了。”
      风刃划开一道界门,另一头是皑皑荒原。荒漠之上,巍峨的山脉横亘在大地之间,山巅闪耀着雪白的光。
      月在小狐狸身上留下了印记,只要它们能够回到雪岭,那么就能够找到去往兽渊的路,在那里它们将不会被视为异类。
      银狐犹豫了片刻,用头将小狐狸往前推了推,然后衔住它的尾巴交到月的手中。狐狸的尾巴如同性命一样重要,它是希望月能够保护这只更小一些的狐狸。

      银狐飞快地跑向一块极高的山石,爬了上去。仰头向着灰暗的天空一阵长嗥,声音传至百里,它竖起耳朵警惕周围的声响,又飞快的跑向另一个方向,狐狸的叫声此起彼伏。
      叫声引来的不只有同伴,还有潜藏在暗处的敌人,
      都说袁家影卫有千里追凶的本领,又怎么肯让这几只狐狸逃脱。
      天,马上就黑了。

      明明有活命的机会,即便赴死,又能改变什么呢。
      如同当年被屠族的赤狐,数万众惨死妖刀之下,选择进入兽渊的不过百只。生灵之间的争斗永远不会停止,成为这世间轮转下去永不停歇的力量。

      “冬月,大水退,饥荒至,新京繁荣却胜于以往……”
      九绰望着窗外,迷雾一般的天空中,看不见月亮的影子,于是从取出月的寒冰镇纸来,压在铺好的一张新纸上。
      “人间四月,游大河,过山川,却为逃命,繁华世间飘扬而过,虽将万物览于心间,神眼遍布天下,憾然故人无依,若能够重游,倒逆天下时术,纵然身死灵灭,不求复存于世。天地皆知,月救众生于水火之中,救诸神于危难之时。如今舍星河背天宫,伴于堕神凡尘,绰无以为报。光神死,心不死。怨煞消,天地必得新初之势,百神沐余威,仙者更替,劫难轮回,万般诸法,请教后世。”
      一纸书完,只觉胸口憋闷着喘不上气来,执笔的右手滚烫,左手却冰冷异常。
      趁她神思衰微之时,火气在体内游走,反倒造成时而热时而冷的局面,想静下心来都难啊。
      九绰将此书用竹刀裁下,放至最后一页。
      连同从前的竹简和帛书一起放在书架的最上层。

      后院有重物落地的声响。
      九绰踏出窗外落地,看出刚从墙上翻下来的是位黑衣男子,还未靠近,墙头上又跳下来一个人,直冲着在酒缸过去,捏住默象的脖颈就把他拎了起来。
      默象忙收了尾巴,勉强用脚尖够到地面稳住了身体。
      九绰揉揉眼睛,这才看清拎着默象往过来的,正是月君。
      月身上有数道血迹,尤其是手腕处被洇浸的红色还十分新鲜,手中握着的羽箭也同样血迹斑斑。
      默象踢腾着双脚有了着落,月也就把手松开了,环顾酒坊四周,又看了眼九绰。
      九绰用脚踢着土试图把燃烧过的稻草灰烬埋一埋,看到月眉头紧皱,只好原地跺跺脚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公子几时回来的?”默象嘻嘻笑着,转头看到月身上的血迹又紧张起来,“公子受伤了不成?”
      “这个人你可认识?”月用手里的羽箭挑开黑衣人的面巾,这个人看着有些面熟。
      “这我怎么会认识。”默象依旧担心月是否受伤,眼睛始终盯在月的身上,伸手就掀开月的外衣,将衣袖卷起半截。
      月突然闪身往后退了一步,手中的羽箭随即指向默象。
      虽然月的神情并看不出来他有多么生气,月这样做绝对不是因为她和默象打斗。
      默象显然愣了一下,没料到月会对他刀剑相向。
      “公子没受伤就好。”他笑笑,又看了一眼黑衣人。“看来公子知道了袁家的秘密。”
      默象从黑衣人的手上取下来一枚戒指,一枚已经有了裂痕,散发着光芒的戒指。
      那戒指,她好像从哪里见过。
      默象跪在月的面前,两个人就这样相互对视了有半个时辰。
      心语的内容她无法探知,仅仅能感受到二者之间心流的变化。
      那枚玉戒散发出的黑气和默象蛇瞳之中的深渊极其相似,自裂纹之中散出来的黑气汇入默象指尖的同时,玉戒也失去了应有的光芒。
      那是一枚青石白玉制成的,刻着水波鳞纹的玉环。
      这戒指以前戴在袁照宁手上。
      九绰看着躺倒在地上的黑衣人的脸,突然就想起,这个孩子,应该是袁家的大公子袁燮。
      月最后放下了箭,转身上楼去了。
      默象把地上的袁燮扛起来,“本尊去把这小子送回去,烦劳小千岁照顾公子。”
      说了什么呢?
      她确实感受到默象悲伤的心绪了。
      袁家的秘密和默象有关?
      “你和袁家有什么关系吗?”
      九绰拽住袁燮的两只脚不让默象翻墙。
      “以前有,不过后来她不在了。”
      “那是谁?”
      “她是戒指从前的主人。”
      话音一落,长街外响起几声狗叫。
      等九绰回过神来,手里就剩下一双黑色的袜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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