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月沉沉藏》落叶木殇

5、第五章

　　清晨洞口放着的竹筒，水若是满的，月君就来过，两百年间从未有过间隔。
　　只不过这阵子，月君未曾与她见面。
　　从前一个月见一次，如今，是索性不见了。
　　近日有些疲累，说不出是哪里不对。日上三杆了，才睡眼惺忪的从洞里爬出来，伸个懒腰，习惯性的拎着竹筒到后园去。她悉心照料多年，还不见发芽。
　　照理说，天泉露水的滋养，发芽有什么难的。兽渊的土，不讨它们喜欢吧。“知道吧，我种你们可不是为了见他。”今日的露水所剩不多了，一股脑都倒在了一处。“月说花开了就能见到了呢。”
　　兽渊两百多年，不曾有雨。勤于种树，陶冶心志。陶冶心志，所思唯君。火符之煞，偶有发作，脾气秉性亦近于温和。无人交谈，仅与花草谈心。月君允诺，花开之时相见。
　　并非我不想见你，只是在等待时机。
　　我知你绝不会在意，时光万般皆如流水，不久之后，定可相见。
　　“倒希望此番轮回能改改倔强的脾气。”
　　“不管你如今身在何处，成为何人。“
　　对着这花种许完誓愿，提了竹筒放回原处。
　　甘露渗到土里，萌动的幼芽感受到丝丝灵力涌入，召唤着它破土而出。
　　今日兽渊起风了。天气难得有了变化，这呼啸的风声，穿过崖壁山谷的回响不绝，足以和仙乐媲美。
　　看不到平日里喜欢四处闲逛的狐狸们，想必都藏起来了吧。
　　兽渊一有客人它们就藏起来，藏起来有什么用，真是来抓人的话，总会抓到的。不知是哪方神仙大驾光临。
　　九绰心里有那么一点儿的担心，更多的是激动。不论是敌是友，既然来了就别想走了。不管他是谁，能抓住了陪自己说话最好。
　　界门开，一番萧瑟景象。
　　本是奉帝君密令查访下界异常，如今改道兽渊，徘徊片刻竟然有些迷路了，方圆数百里竟都布下了不同的阵法。
　　好不容易才遇见个洞府，过来问路。
　　那上仙衣着狷狂，青丝玉带系了一件单衣，手执折扇，赤足前行。这一身行头，要是换了别人可能穿不出神仙的气质。“我当是谁，原来是上元君啊。”九绰早早站在洞口迎他。
　　“可是九大人在此？”招手那人衣襟褶旧，光华微弱，实在难以分辨。待走近些，对上那双晶莹剔透的眸子，这才确信，是光神本尊。
　　自从天夜一战，驭火星君陨落，光神离失。仙界众人各怀心思，寻找光神下落，遍寻无果。今日算是歪打正着，只是好奇，在天上待的好好的怎么跑到这处陋居来。
　　上元君有帝君御赐通行六界的手令，往来无拘，这小小灵洞未必拦得住他。
　　“是天君派你来的？”九绰从袖子里翻腾出一团细绳，绕在手上。
　　“不，不，是七殿下，七殿下托我办点事情。”不远处萧叔秋拱手一礼，怕九大人误会，连忙解释。“我本是要去妖界的。”
　　“去妖界，这儿也不顺路啊。”看他一脸心虚的样子，必有隐情。
　　面对九绰的质问，上元君从容淡定地摇着扇子，一只脚踏入了灵洞。
　　果然，这结界是摆设。
　　“的确如此，不小心开错了界门落到此地，九大人切莫声张。”
　　帝君不会平白无故派这等差事，说是七殿下勉强能蒙混过关。从双脚踏入结界开始，九绰就一直在试探自己，多半是担心神界知道她在此处。
　　兽渊这处，他是第一次来。落地见到的生灵，只她一人，再加上大人的身后，几块零星生长着青绿色的草木的山石。也不知道，这几百年她是如何熬过来的。
　　当年的事的确是被传得沸沸扬扬，可如今知道真相的又有几人。就好比现如今，任凭天上的如何喧嚣，她还是在这兽渊，一个人静静的等待。
　　“原来如此。”九大人的心思似乎不在此处，把他接进洞里径直引向了山后的园子。“你既来了，就待上三五日再回去，天君不会发现的。” 月以前的种子就是从他那里要来的，怎么说要好好招待一下才是。“此行要事，不能耽搁。”九大人一向好客，她说是三五日就是十天半个月都有可能。“我没什么别的事情，种了两百年的树还没发芽。”九绰指着杂草间生的几块空地，根本看不出来是种过东西的菜园。“大人这种的是什么？”
　　“上元君从九州六界收集的种子都在这儿了。”
　　他几时干过这等无聊至极的事，即使捡过一两颗，也在路途中随便抛在某处，让他们自生自灭。“大人放心，种子绝对是上品，耐心等上一段时间自然会长出来的。”
　　这说的叫什么话，又不是质疑种子的品质不好，兽渊的土太贫了啊。嗯？难不成种子真的有问题。哎呀，不会不会，月应该验过的。
　　九大人似乎对这些树苗很在意，蹲在地上写写画画好一会儿，叫她也不回应，最后长舒了一口气。“妖界不是有位姑娘善于种花。”九大人心生一计,往四下里看了看，悄声说“你带我去见见。”
　　这有什么难的，萧叔秋就要答应下来，转念又想到，月君近日忙于炼丹，听闻他下界遂叫他顺路过来看看。暗中嘱咐过自己不该说的不要说，不该做的不能做，也许这话里的意思就是保守兽渊秘密。去妖界的事情，他不能擅自决定。
　　“如果月君问起来，你就说不知道。”看着她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并且我恰好也去过妖界。”
　　既完成天君交代的任务，又得了九大人个月君的人情，两全其美。“好，我带你走一趟。”
　　上元君打得一手好算盘，这也正合了九绰的心意。她得意洋洋地举起左手，小指上的丝线化了誓言咒。“君子一诺，价值千金。”
　　他想抵赖也没办法。
　　“被坑了，一定是。”
　　兽渊的阵法，并非九大人所设，两个人出了灵洞，仍然是举步维艰。
　　“大人不是认识路吗？”
　　“我只是说我去过。”九绰躲在萧叔秋身后，指挥着他的脚步。
　　萧叔秋四处碰壁，九绰叫他往东也不敢往西，往西也是同样的结果。
　　“路不就在这儿吗，往东走就行。”
　　“是啊，往东。”他抹了一把头上的汗，卷起袖子接着向东走。
　　大人说话，不经意间意蕴深远。
　　路在脚下不假，只要找对了方向，怎么走都是能走出去的。
　　萧叔秋不敢抱怨，几番周折，凭着六界手令的指引，也算是歪打正着开了界门。
　　妖界的景色很美，风光绵延数十里，草木青翠盎然，芳香沁人心脾。同兽渊破碎的山川不同，妖界山形绮丽，如流水蜿蜒。时而惊现陡峭奇峰，巍峨高耸，颠倒天地之象。
　　在兽渊待久了，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一时间惊叹不已。“九大人，且让我在前引路。”萧叔秋大摇大摆的走在前面，抄近路下小丘，身影渐渐淹没在那片绿色之中。九绰紧跟了上去，不忘埋怨他坏了观景的好兴致。
　　她来过，那是很久以前的事。那时候，妖界还不是这个样子。沧海桑田，如今她更加分不清哪里是哪里了。
　　“如今妖界，也不知是谁人做主。”
　　“自然是妖帝做主。”妖帝只能算是个称号吧，他家里的那些个孩子哪有一个是省油的灯，哪里管的过来。
　　“你我正大光明的闯进来，他不生气。”她还记得妖帝是个动不动就喜欢吹胡子瞪眼睛的老怪物。“不会，我前日递了文书。”“不是说暗中查探。”
　　“悄悄的就行。”走了不到半个时辰，因山石坚硬磨破脚掌，萧叔秋驾起了云。与九大人约定，待他拜见过妖帝，与她会合。
　　九大人停在一处山坡那里等待。远望山脚下，红黄蓝绿，色彩缤纷，定然是一片花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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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马上！马上！男主就要登场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