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江湖长》破楼

7、立夏

　　立夏。

　　蝼蝈鸣，蚯蚓出，王瓜生。

　　白玉堂看见展昭的时候，他正捧着一个宫内特制的食盒，稍稍用了些轻功，不疾不徐地从开封府外走过。

　　行至围墙外，忽有数片叶子轻飘飘下在展昭头上，叶尖绿绿的，盛着明媚灿烂的夏意，可不像是枯落飘零的样子。展昭意料之中地抬头，看着那位祸害叶子的罪魁祸首，无奈地摇了摇头，笑意却悄悄漫上唇角。

　　白玉堂怕热得很，穿着一件薄衫躺在树上乘凉，整个上午一丝风也没有，少年闷的有些昏昏欲睡。白玉堂一手支在脑后，雪白下摆随着长腿晃呀晃的轻轻飘动，侧了侧头看向他，“今日不是要上朝么，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不是回来了，是要去南郊清风亭。”展昭纵身自墙头落进院子里，站在白玉堂躺着的那棵树下。

　　“今日启冰，皇上仁厚礼贤，率百官到南郊迎夏，又圣意心起，要武官后行，以冰藏三新送至南郊凉亭，先至而冰不化者为高。”

　　立夏日启冰赐文武大臣，这是流传已久的习俗。白玉堂翻了个身，晃晃悠悠从树上跃下，轻飘飘站在展昭面前。展昭手里一直端着那小方盒，此刻手是凉的，于是伸手冰了冰白玉堂的脸。乍然有一丝凉意破开闷热，白玉堂未反应过来，下意识歪头蹭了蹭展昭的手心。少年抬眼看了看那食盒，微微一扬下巴，“樱桃，还是青梅”

　　“樱桃。”展昭笑着打开食盒，丝丝冰气瞬间蒸腾出来，冰块中放着一颗颗鲜艳欲滴的樱桃，玲珑剔透。

　　冰冰凉凉，看起来很好吃。

　　白玉堂伸手捏了一颗 ，故意问他“猫儿，要是送去一盒樱桃核，你算不算欺君”

　　“多半是算的。”展昭笑着答。

　　“切。”白玉堂把樱桃扔回去。

　　“玉堂真想吃” 白玉堂抱着肩侧头看他，猜测他会说“莫要胡闹”还是“那给你偷偷吃一个”，谁知那红袍道，“那我拿去给你洗一洗，冰镇的太凉，你当心胃疼。”

　　展昭表情认真。

　　白玉堂惊讶地看了他半晌，噗嗤笑了出来，伸手轻轻点了点展昭的额头。“爷说笑的，爷不抢猫儿的头筹。”

　　展昭笑着摇了摇头，“方才至少四位同僚从外面超过去了。”

　　“那是因为猫儿的燕子飞他们还没见识过。”白玉堂懒懒一笑，重又往树上一躺，“去吧猫儿，若是赏了什么金银珠宝，正好拿回来填填你的小猫库。”展昭重新将盒子盖好，抬头冲白玉堂笑了一下，再动身时果然使上了燕子飞，飘忽若神，眨眼间身形已在数丈之外。

　　南郊清风亭外，赵祯坐在中央，身旁站着一众文臣官员。远远有一个红色身影到来，小太监眼尖报给赵祯，“皇上，展大人到了。”

　　展昭脚步坚定，脊如茂寒青柏，稳稳将方盒呈上圣前。

　　圣上龙心大悦，赞道:“展护卫果然身手不俗，轻功高绝，朕今日又开了眼界。”赵祯抬手一扬，吩咐下去:“来人，赐展护卫锦锻十匹，黄金百两，金带一条。”

　　展昭恭敬行了一礼。

　　“陛下圣恩，臣斗胆求一个恩典。”

　　赵祯哈哈一笑。“爱卿难得求一次恩典，朕怎会不允想要何物，尽管开口。”

　　——

　　开封府院内。槐树枝头挂着淡黄微白的小花，将后院笼在一片浅淡的槐花云中，阳光穿过间隙，一缕缕洒满了庭院。

　　红衣飒飒，展昭提了一方食盒，凉气透过盒子传到手心里，携着满心欢喜，他轻轻敲响白衣少年的房门。

　　注:

　　“立夏见三新”之谚，三新为樱桃、青梅、麦子，用以祭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