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第十五章 ...
-
——黛铃的表情看起来很寂寞。
——就算我站在他面前微笑着伸出手来，他也没能露出任何开心的样子。
——是我不足够吗？是因为我……不是剑斗吗。
一种难以言喻的悲哀袭上心头。他下意识地低下头来，看着自己交握的手。他的手指修长而白皙，却带着强烈的违和感。仔细一看，手腕的内侧还接驳着奇怪的电极和线路——带着疑惑慢慢地顺着手臂看上去，他发现在肘弯处也有同样的东西。为什么这种设备会出现在自己的身上？演剧部的后台又是什么时候变成了这个样子？
想要站起身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原先深陷在座椅之中。高靠背的椅子充满了未来感，让他想起了自己小时候去过的游戏厅。
可是，又是什么时候，和谁去的呢？想不起来。
他猛地弯下腰来，头痛欲裂。他应该去保健室找人才对。出口在哪里？
忍耐着疼痛环视，他很快的发现了通往出口的玻璃门。而正当他要快步迈出门去的时候，他猛地收住了脚步，不敢置信地看着玻璃门上自己的倒影。
棕色的发色瞳色，和自己完全不一样的脸孔，却在处处透露着诡异的熟悉感。这个人是谁？
他抬起手来，倒影中的人也跟着抚上自己的脸孔。就算脸颊上被指尖触及的感觉反应到了这具身体上，他依然对这具躯壳保持着隔阂和恐慌。
这是谁的脸？
有一个名字蓦然浮上脑海。
——“秦天”。
秦天是谁？
秦天是……
他。
……
“章竞在哪里？”秦天面色铁青地冲向了今天值班经理的办公室。向导的工作时间全不固定，虽说现在已经是早上的四点过半，终端室依然有超过三分之一的位置被工作中的向导占据。为了迎合这种没有定数的上工制度，掌门游戏每天24小时都有经理值班。
“杏儿？”今天的经理被秦天吓了一跳：“不，这，时间不对啊。”除了向导和少数后台支持人员，所有人此时都应该在家睡觉才对。
意识到自己的问题问的不对，秦天闭上眼睛稳了稳气息，换了个问题:“章竞最近来过公司吗？”
“来得很少了吧？老大也就是上次环盛总裁来的时候我见过一面，其他时间我也找不到他。”
秦天低下头想了想，然后道：“麻烦你，帮我查几个人。”
……值班的经理同时管理向导的出勤。秦天要查的，是除他以外几个扮演系向导的出勤记录。
纯扮演系的向导不多，单子上列着的几个人大约从两个月之前，就陆陆续续地停止了工作。这原本不是奇怪的事情，因为干一休二是很正常的工作频率。然而有些向导停止工作的时间，偏偏是在月中。
不是每个向导的佣金都像秦天一样贵，但是毕竟是不便宜的有偿服务，极少有顾客会在时限到期前就放弃使用。而正相反，为了所谓的“回本”，向导的使用时长会从月中到月末逐渐达到峰值，这才是正常的情况。
沉吟片刻，秦天对着经理问道：“这些人里没有辞职的吧？”
对方翻了翻系统里的数据：“没看到辞职记录。”
过了刚才的一出人格混乱，秦天已经可以确定扮演系专用的辅助系统有了问题，现在要到的这些信息也不外乎从侧面证实了这一点。必须要和章竞摊牌谈一谈了，只是如果对方为了招资的原因死咬着不松口，他又该怎么做？
一时没有找到答案，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可以帮我打印一份详细出来吗？”
“这个不太好吧，帮你查已经是越线了，要是打印出来也有点太……”
他的话说了一半没说下去，是因为秦天看他的眼神太过严肃坦荡，又恳切地保证了他不会将数据乱用。
“别跟人说是从我这儿拿的啊……”
……
早上五点多才回到家里补眠，秦天睡得很不安稳。他起来之后的第一件事，是去翻许久之前存下来的章竞家地址。
掌门游戏初创的时候，姐姐秦臻经常窝在章竞的公寓里谋划公司下一步的打算，秦天也拜访过一两次对方的住处。正要准备出门去找章竞摊牌，他却收到一条通知——他的主顾上线了。
偏偏是这个时候……
秦天已经知道了向导系统的问题渐重，现在再去登录，等于白白把自己置于危险当中。
……然而他还是舍不得。
他一直等着戴冷来找他，不管是用什么笨嘴拙舌的蹩脚借口，他都会点头赴约。只是对方一直没有来，他也后知后觉地明白了，为什么有个词叫做一厢情愿。
他没有戴冷的联系方式，真要拼死了想见一面，只能冲到对方的大厦楼下。不过他的理智还在线，不允许自己做出这种出格又难看的事情来。
通过游戏，是他现在唯一一个和对方接触的机会。
上次上线时，戴冷看上去并不开心。他作为花山院，下意识地想要开几个轻佻的玩笑把对方逗笑。但是对方念台词的表情如此认真，斟酌着表达的感情又是如此不加伪饰，让他收住了开玩笑的打算。
所以他少见的认真起来，站在了戴冷对面，假装自己就是梅尔塞苔丝。他想看到戴冷动容化冻，困惑地对自己伸出手来，眼睛里映出自己的样子。
然而他获得却只有对方一个平静的眼神，里面带着礼貌的距离，再没有其他的回应。
真正的梅尔塞苔丝会被对方小心保管收藏珍视。他不是。
秦天垂下眼笑了笑。马上戴冷所签的一月合约就要到期，他不知道以后再有没有能见面的机会。
……就当是最后一次吧。
……
萩山学园所在的山林下了雨。
和风旧宅样式的剑道部里，戴冷在和前田进行着稽古。这是大将和教练对队员进行一对一指导的地方，空间不大，侧旁就是正对庭院的后厦*，从房檐边落下的雨水连成几条细线，淅淅沥沥地坠在檐下的绿植上。
啪。
雨水在伸展的叶片上碎成一片，前天迅捷地前冲三步，打向戴冷右胴，被对方迅速地闪开。
攻势收势，前田以左脚为轴回过身来，那边戴冷向右试探性地挪了两步，然后攻向了前田头面。
未能得手。
两个人打得有来有回，短时间内竟然没有人得分。
啪。
两人之间的攻势最焦灼时，前田果断地抓住了戴冷调整站位时的一个微的破绽，瞬间打向了对方小手。
这一击极快极猛，击中防具时的声音回荡在和室内，极为响亮——
——并且带起了一串血线。
前田身上可怕的攻势瞬间散了下去，他看见自己的竹刀剑先*处留了一抹新鲜的血迹。
而对面的戴冷正握着自己的右腕，自己借给对方的小手护具从虎口处整齐裂开，裂缝处正好是一个三厘米长的伤口，鲜血正源源不断地从中流出来。
“黛铃！！”前田立即解下了自己的护手护面，冲向戴冷身边：“你没事吧？！”
戴冷摇了摇头，把碍事的护手慢慢摘了下来，上面的血已经一直淌进了袖子。
小幅度地皱了皱眉，戴冷低下头，吮住了自己的伤口，仿佛这只是什么擦破皮的小伤。
“不能这样……”前田看得心都急了，忙放下自己的刀，去取了急救箱过来。翻出消毒的酒精和棉花，他自然的接过戴冷的手，要为对方止血。
新划的伤口甫一动作就血流不断，前田却好像不介意似的，仔细地沿着伤口轻轻擦拭，伤口的痛意和酒精的热意惹得戴冷牵动了眉毛，然而他还是不说话。
“都是我的错……要不是我用力太大，又给了你我的旧护具……”前田露出了少见的懊悔表情，一边说一边单膝跪在了地上，好一手托着戴冷的伤手，一边去取地上急救箱里的绷带。
戴冷看着他。
他喜欢的类型十年如一日，前田符合了十之七八——样貌干净又清爽，笑起来没有半点杂质。现在对方真心地为自己疗起伤来，关切的样子本来应该让戴冷心中一软。
然而这不是真的，他想。
游戏里总是有种种巧合，忍一忍皮肉之痛，和在意的那个人的关系就能合情又合理地更进一步。如果现实生活中也是这样，别说是小伤，就算被车撞或许也会有人愿意。
“接下来还是去保健室吧……毕竟我也不是专门的医护人员，感染就不好了。”
前田一脸忧虑，小心地为戴冷绑上了绷带。
“小伤而已，训练哪有不受伤的。”戴冷终于回了话，“你打得很好。”
前田怔怔：“黛铃……”
“午餐时间到了，我先去吃饭。”戴冷抬起手，低下头，牙齿咬住绷带的一头，左手在另一头扯了扯，近似于粗暴地紧了紧右手上的绷带。
“可你的手……”
戴冷摆了摆手，“别在意了，我也没生你的气。”
前田保持着半跪的姿势，看着戴冷离开。
……
戴冷突然想找小早川吃饭了。
整个游戏里，小早川是个最有“人气儿”的角色，见了他总是两眼亮晶晶的，会隔着老远，大声地叫着“前辈”。
以前戴冷总觉得他烦，但是现在却突然从这种掏心掏肺的好意里体会出了一点安慰。
戴冷没在2年B班的教室门口看到小早川，估计对方是没找着自己，回到了自己的班级。想了想，戴冷头一次下了一层楼，摸到了1-C的教室门口。
1-C的教室旁边就是生物实验准备室。午休的这个当口，有人穿着一件白大衣，正从内往外走。戴冷觉得那个身影眼熟，仔细看了一眼，发现正是斋藤。
……斋藤是生物社团的指导老师，也兼任了一年级的生物代课老师。出现在这里，并不奇怪。
之前在保健室里的尴尬互动还清晰在目，戴冷往走廊的墙边挪了一步，低下头，装作在想事情一般，抬起右手摸了摸后颈。
——或许装作没看见才是对两人最好的。
他这么想着，正好错过了斋藤望着他的样子。
黛铃的身材高大，隔着好远便能被一眼认出来。就算斋藤脸上的表情不变，脑子里却还是空白了一秒。
保健室的闹剧之后，他再没见到过这个人。原先他想着要是一直见不到才好，后来却微妙地在意了起来。
送伤员过来的活计戴冷没有放下，却总是在他开门前就没了影。
是在躲着他吗？
斋藤在心里冷笑一声，也是该躲。
之前乱了阵脚的感觉历历在目，斋藤总算是有了些重新掌握控制权的镇定感。他原本想着面无表情目不斜视地从对方面前走过去，却在对方抬起手的那个瞬间停住了脚步。
黛铃手上缠了绷带。包裹的样式并不整齐，有种显见的笨拙。
受伤了？然而他一直没在保健室里见过他。这个人的确是有点骨气，宁肯自己折腾也不来见他。
斋藤还想勉为其难地开一次口，屈尊地给对方提一下重新包扎，却有个学生从1-c跑了出来，插/进了他和黛铃之间。
“你好，请问你找谁？”
戴冷保持着低头的姿势没动：“小早川淳。”
“小早川同学，有人找——”
“欸？”教室里有人略带诧异地应了一声，然后像是从门口看到了来人，顿时跌跌撞撞地跑了出来，没能收住势头，干脆一头撞向了戴冷的胸口。
“前辈！！！你来找我了，我好开心！！！”小早川的鼻尖被撞得通红，抬起头，用带着星星的眼睛望向了黛铃。
戴冷“嘶——”了一声，捂住了被撞得生疼的心口：“你是野山猪吗这么撞来撞去？”
“啊，对不起……”小早川顿时惶恐起来，手伸出来，像是要给他揉一揉。
戴冷一把拍掉对方仿佛要袭/胸的双手：“便当呢？”
“在我的座位上！！我这就去拿！！”小早川又跟坐上火箭一般窜了出去。
戴冷无奈地看着他。
……
ああ、这个眼神。
原来这种软化了的眼神，并不只会给他一个人。
黛铃没包扎好的绷带下面显出隐隐地血迹来，那应该是个很深的伤口。然而现在对方看也不看，眼神只无可奈何地跟着教室里那个瘦小的身影，不耐烦的表象之下，透着一种不自觉的宠溺。
他也自然没有看着自己。
斋藤重新抬脚从戴冷的身边走过去，扬起的长发发尾几乎要落到对方的肩上。
……
在戴冷没有看到的系统后台，斋藤处的好感度突然动了起来。
不是单纯的增加或者增减，而是不时上下浮动着，仿佛系统出现了故障，又像是记录的数据忽然有了生命。
浮动许久，那个数值最终不甘心地升高了那么一些，暂时地安定了下来。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第十五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