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骨纪谭》压扁了的红烧肉

30、第三十章 影子

　　我以傅夫人的名义中断了所有线人的行动，并安排好人通知陈纪更改赵国运送军资的路线，但是我并没有告诉他傅夫人已亡的消息，我打算留下来，以傅夫人的名义……这样陈纪便不会知道我在其中到底做了哪些事情，他就不会担心，也不用担心。
　　我以傅夫人的名义告诉陈纪，计划有变，明年春日可安排出兵，在这期间齐国养精蓄锐，按兵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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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眼便到了春日，将军府里的桃树抽了新叶，开始有零星花骨朵立在枝头。
　　我时常见不到蒙野，他近日好像颇忙，总是在处理一些不知道什么事情。我乐得自在，院子里有个摇椅，每日午后，我总是躺在上面摇啊摇，摇着摇着便很容易睡着。
　　日子大多都是这样无聊且沉闷的。
　　我发现蒙野的耳朵听不见了，只要我没有当着他的面说话，那么不论我多大声，他都听不见，他现在只能凭借说话人的口型，来判断对方到底说的是什么，而这个秘密他并没有告诉我，而是我无意间发现。
　　所以说到底他还是中了毒，五识尽失，五脏俱焚，不过两年可活，可哪怕只是两年，我仍然觉得有些过长了……
　　四月五日是蒙野的生辰，百官朝贺，歌舞升平，好久未见的热闹。
　　当夜，席散，他许是高兴极了，便喝多了酒，牵着我的手，在廊上慢慢地走，他话说得少，偶尔说那么几句也是含糊不清，可有一句我听见了，他好像是在说，寡人会护着你。
　　我由着他牵着，跟在他的身后，夜色深沉，唯有宫灯星星点点，不至于叫人迷了方向，我回应着他，将手握得更紧，我想笑着说些什么，可也知道不论我说什么，走在我前面的他，到底是什么也听不到的，于是便闭着嘴什么也不说了。
　　他宠我宠得越发厉害，没有任何征兆，我自信自己的确有魅力，长得好看，人也有趣，喜欢上我也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但是……蒙野，一开始明明那么折磨我，以折磨我为人生的乐趣，又怎会突然转性对我好了起来，唯一的解释便是，他想利用我，来制约陈纪，也只有这个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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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突有一日，蒙野拉着我对我说，小红的病好了想要见我！
　　他将我带到小红以前住的院子，兴冲冲的将小红引到我面前。
　　我不敢相信！蒙野竟然做到这一步！
　　眼前的女孩的确与小红长得一模一样，可是她不是小红，小红不会用如此紧张害怕的眼神看着我，小红看我的眼神总是很复杂，天真浪漫委屈痛苦……很多很多，却没有害怕这种情绪……
　　他得用了多大的精力，才找到与小红一模一样的人，又是多么残忍地拔了她的舌头，同时又砍断双臂，中间种种，其中心思真是可怕至极！
　　“哥哥，桃花山。”
　　她学着小红说话的样子，望着我可怜巴巴地哑声道。
　　我支撑着的所有情绪瞬间崩塌，他怎么可以这么残忍！对这世间所有的人！
　　“好，哥哥带你去桃花山，我们去看桃花！哥哥，再也不会丢下小红，再也不离开小红。”我将眼前这个陌生的小女孩紧紧地抱在怀里，她单薄的身躯在我怀中如落叶一般，禁不住地发抖。
　　“不要怕，不要怕……”我软声哄着，“哥哥，不会再让别人欺负你。”
　　此时此刻在我心中一直以来压制住的恨意，顷刻间爆发，我失控般无法抑制住颤抖！我不知道她是何时死的，我不知道她死的时候身边可有人陪着，甚至不知道她死后又是埋在何处……
　　她肯定有很多话想要跟我说吧，可是她没有办法说，甚至也没有办法写，她没有办法给我留下任何只言片语……
　　若她还活着，她肯定最希望，我陪她回到家乡，坐在小院里，看着桃花雨吧。
　　她总是担心我，总是替我难过，而我又为她做了些什么呢？她总是喜欢软软地叫我一声“哥哥”，可是我却没有护好她，她总是骄傲的对别人说，有哥哥宠着，可是最终却是我这位哥哥将她害得如此这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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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带着这个小姑娘回到了小红的家乡，桃花山。
　　我有时候也会恍惚，她大多时候的确很像她，神态动作……有时候我甚至想，如果蒙野给我的是一个完整的影子该有多好啊，断了双臂无法说话的影子，对我而言实在是太残忍了……
　　我看着满院从山上飘下的桃花瓣，真是美极了。
　　一日我正在前院里除杂草，突然见到一只三色的小花猫，模样竟与小纪子有几分相像，不过却是个小母猫。
　　我逗弄了好一会儿，便听见隔壁一位妇人在外面四处唤着“小花，小花……”
　　我推开门，问她：“你唤得可是这个小玩意儿？”
　　“哎呀呀，小花，你跑哪儿去了啊？”她着急地准备将小花从我手中抱走。
　　可却又抬头看了看我后，停住了动作，“你是小红的哥哥？”
　　我点了点头。
　　她又笑道：“果然小红没有吹牛，你长得真是好看，”妇人大咧咧，倒也不羞涩，“我好久没见她了，她可在屋里？”
　　“她生病了，不大愿意见人。”
　　“严重吗？”她关切道。
　　“没事，这是你养得猫？”
　　“不是，是小红养的，她本来养了一只猫，还在院子里种了些菜，她说她会长住下去，等哥哥回来，没想到没住几个月，就又走了。你看院子里都荒芜了，这只小猫也长大了！要知道，当时刚养的时候，还在吃奶呢！”
　　“是吗？”我的声音竟有些颤抖。
　　“你们这次回来，还走吗？”
　　“我们会再回来的，小花还是得再拜托您照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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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可以在那里安个家，可以养猫猫狗狗，可以晒晒太阳，可以耕田织布，可以……”我突然想起当年，她满目憧憬地畅想着回到家乡。
　　原来她准备好了一切，一直在等着我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