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诞梦》仙草如茵

12、真相

　　然而，撕碎这一切美梦的人，却是我最珍视最眷恋的爱人，穆清。

　　很久之后的一个周末的下午，我正独自在家中打扫房间。家里的衣柜很高，高到上面的一切都会被忽略。

　　就当我踩着椅子往最顶处的隔柜里塞衣服的时候，一不小心没有站稳，慌乱之下抓到了柜子的最顶端，而且抹了一手灰。

　　虚惊一场，我没有摔在地上，然而望着手上那一层厚厚的土，我即刻决定要把柜顶擦个干净，气势无人可挡。

　　洗好手拿了湿布过来，我突然发现，柜子的最顶端竟然有一个小小的黑色行李箱。因为衣柜挨着的那面墙的壁纸也是黑色的，这么看过去，那行李箱简直与背景融为了一体。

　　既然要把柜顶擦干净，那肯定要把它搬下来。就算它也脏的不像样，大不了一起收拾了。

　　一不做二不休，我踩上椅子，便撑着手开始拉行李箱。

　　请开动你的大脑想象一下在飞机或火车上自己举行李箱的姑娘，除了请求场外援助或者自身骨骼惊奇的人，其他的会是什么下场。

　　而且我脚下还踩了一把椅子。

　　自不量力，导致果不其然。行李箱被我拽翻在地上，里面的东西散落了一地。

　　我慌张地跳下椅子想要收拾，目光却停在了一处。

　　一把手木仓，一把精致而带着寒意的手木仓。

　　我捡起散落在地上的一份份文件，档案的，照片，还有那把手木仓，和一枚刺目的警徽。

　　人事档案里，有一份贴着乔睿照片的文件，里面还附带着他身边相关人员的照片和资料，包括我。

　　震惊，恐惧，疑惑，没有任何的词汇能够形容我此时此刻的心情。我的眼泪停在眼眶中忘记了怎么流出来，大脑像喝醉断片了一样无法再继续思考。

　　我瘫坐在地上，整个脊柱暗暗发凉，直到全身冷透。

　　穆清拎着采购的东西回到家里，刚进卧室，便愣在了门口。

　　也许是他没想到，戳穿来得这么快吧。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却最终对我无效。

　　我开始了人生中最漫长的一段对话，每分每秒都受尽了折磨。

　　尤其是面对着穆清的坦白，如此的冷静，沉着，严谨而慢条斯理，却越发令人窒息。

　　事情的线索，在我的眼泪和断断续续的啜泣中拼凑完整，我终于明白的一切始末。

　　我终于明白了，在穆清看似漫不经心又毫不在意背后所隐藏的深意，因为他是比任何人都更加细致清楚地了解我过往的人，而我也渐渐明白了曾经他那些话中的深意。

　　因为从一开始的相遇，就是他最精心的安排。

　　所以，那天晚上我睡在图书店，你是知道的。

　　对，你的手机被我动了手脚。你醒来的时候，我早已在你对面坐了很久了。

　　为什么选的是我？

　　你是我好不容易找到的突破口，多亏那晚我死里逃生，我认出了车窗后面的你。

　　无数横尸的场景又惊然浮现在我脑海，我浑身打了个冷战，眼泪止不住地往外流着。

　　对面的穆清，眼中满是心疼，却依旧冷静地坐在我的对面。

　　窗外的阳光打在他的背后，泪眼朦胧中我有些看不清他的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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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有知道内情的人都被秘密处决了，我在一个内应的帮助下逃了出来。解决我们的人因为丢了我这具尸体，怕被扣上办事不利的帽子，所以找了个替罪羊，我却因此躲过了一劫。乔睿那天来找过你，这些我都知道，他知道你的住处，却没有把我查出来，也验证了我的猜测。

　　通过你，我锁定了乔睿的那栋别墅，拿到了与他父亲相关的资料，包括集团财务漏洞的分析报表，以及其他一些更为不堪的交易明细和资金流向。

　　老乔总说要让他儿子干干净净在这天地间闯荡，谁也不会想到，这些私密的资料就在他儿子手里。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就像我自认为安全的行李箱一样。

　　我把这些东西交到上级之后，我的任务就结束了。我在那个世界的身份已经随着替死鬼画上了终点，领导让我回警局，我向他要了半年假，要是到时候回不去了，就不回去了。

　　其实后来我也想通了，我所做的一切并不是所谓的正义或大义，现在这些处在高层的人被抓得抓，死的死，看似大快人心，其实他们只是站错了队，是为了让那些不明真相的人相信这个世界貌似安定和平的牺牲品。

　　那些被我们定义的坏人是永远杀不完的，谁又能去定义真正的好人与坏人，如果我们坐在那个位子上，也许会做出更加出格的事。

　　老乔只是落到了四面楚歌的境地，而他的死并不是结束。一方面是要保护自己人，比如乔睿，另一方面是受迫于他上面的人对他的施压，他必须亲自断了继续查下去的线索。

　　所有的资金流向应该是被动了手脚的，有问题的都通通指向他，实际更大的资金早已不知去向，应该是被锁在哪个出租房的角落里，或者是早就流向国外了。

　　我窝在一旁静静听着，眼泪早已流干，脸上布满咸湿的泪痕。

　　穆清自顾自地梳理完一切，定了定神，语气突然温柔缓慢下来，一如我熟悉的那个他。

　　我一开始确实是在利用你。可是那天晚上，在酒吧遇见你的那个晚上，我是真的下定决心，想要跟你在一起。

　　恍惚间，我的心被触动了一下，而后又沉沉坠落。

　　而后是漫长的，相对无言的沉默。

　　穆清背着光坐在我的对面，安静坦然，身形轮廓的周边散发着夕阳的光晕。

　　我分不清那个身形中隐藏的，到底是天使还是魔鬼。

　　也不知过了多久，我眼神已空洞到干涩。穆清端了杯水来递到我面前，瞬间打破了我眼中的画面。

　　我抬起头接过杯子，条件反射般有气无力地说了句谢谢。

　　几乎是一口气缓缓喝下了整杯水，我咽下最后一口，对着刚刚落座的穆清，淡淡说了句。

　　我想去天台吹吹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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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轮落日沉甸甸坠在远处的一栋楼顶，满身是疲倦的暗红。

　　天台的风有些大，吹得我脸颊紧绷，吹干了我耳鬓的汗水。

　　我们倚靠着天台的栏杆，眼底尽是高楼林立的世界。

　　会后悔又遇见我么？

　　穆清的话打破了此刻的平静，这句似曾相识的疑问，现在看来是多么值得玩味。

　　我扬了扬下巴，又把头低埋下去，未加思索便回了他。

　　我从没后悔过，只是觉得，这一切对我来说，有些无法承受。

　　穆清微微叹了口气，声音都有些无力。

　　我本该离开的。我一直都知道，如果哪天你知道了真相，这些真相对你的伤害，都将是我亲手造成的。我不是没有想过要走，却总也舍不得。

　　我笑了笑，终于对他说出了心中隐藏许久的秘密，双眼禁不住慢慢温热起来。

　　你知道吗，从我认识你的那天起，我就喜欢上你了。那时的我活得特别卑微，而你却像我黑暗的生命中最亮的那颗星星。每当在孤独无望的漂泊中望见你的时候，我的心里就会特别的踏实。

　　所以我从未后悔遇见你，跟你在一起的日子，是我人生中最快乐的一段时光，快乐到时常让我觉得，这一切是如此的不真实。直到现在我才发现，美梦真的会碎，而且碎得让人如此痛心。

　　我顿了顿，眼角又滑落一滴热泪。

　　穆清，我们暂时分开一段时间吧，让我一个人好好静一静。如果我想通了，如果你还愿意接受我，那时再见吧。

　　穆清冷静地听完，清澈的眼中也开始泛起水漾的光亮。

　　好，你留下吧，我可以离开，任何时候你都能找到我。

　　不，你留下吧，我离开。这里对我而言太过熟悉了，也许我走的每一步路，看到的每一处风景，都会让我回忆起跟你在一起的时光。我想找个陌生的地方，让自己缓一缓。

　　穆清点点头，再没有说话。

　　新的小区，新的房间，新的邻居，只有几个旧的旅行箱。

　　穆清帮我搬完家，离去时的背影写满了留恋。

　　我没有道别，他也没有回头。

　　我以为一切已经画上了句点。

　　直到有一天，一个熟悉的号码在屏幕上跳了出来。

　　手机嗡嗡作响，我的心也跟着一起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