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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 13 章 ...

  •   “你可以出院了。”护士推门而入,用平静的口吻说。却完全掩饰不住语气里的喜悦。

      屋内的男人背对门坐着,没有回应。

      “快点收拾东西,文森特先生。”护士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男人似乎这才如梦方醒。

      “知道了。”他低声说,慢腾腾地起身,走到帘子后换下病号服,摘掉了手腕上的胶质手环。

      在护士的引导下,他拎着一个小小的布包(里面装着他少的可怜的生活用品)穿过走廊。偶有几个同样穿着宽松病号服的人与他插肩,都会用羡慕又好奇的目光打量他。

      男人一路低着头,乖巧地跟在护士身后。只留给那些窥探者一个金色的脑壳。

      临到大厅的时候,护士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捣鼓了几下,递给门口的保安。
      保安看看手机又比照了眼前人的长相,在电脑上操作了几下,示意他可以离开了。
      奇怪的是,护士和保安在笑,由衷的为他出院感到高兴,但男人从始至终都垂着眼睑,默不作声。仿佛这事儿和他毫无干系。

      威斯敏斯特心理健康中心的铁栅栏门在他身后关闭。
      男人没有回头,显然这里不值得他留恋。他的注意力被距离他只有几步之遥的年轻人所吸引。
      他几乎是一眼就认出了那人——他的儿子。

      父子俩久未谋面,倒生出了几分生疏。两人相顾无言,最后还是斯科皮先开口了。

      “你饿了吗?”
      德拉科犹豫了一下,点点头。

      斯科皮从他手里接过布包,两人找了家附近的餐馆坐下。里面人不多,但斯科皮还是习惯性地悄悄掏出魔杖施展了静音咒。

      当他完成了这一切,发现德拉科正直勾勾地盯着他的魔杖。

      斯科皮不自然地抿了下嘴唇,避开父亲炽热的目光,将魔杖收进袖子里,挑起了话题。

      “你过的还好吗?”
      后者没有回答。仍望着他藏有魔杖的袖口发呆。

      “听说那里什么人都有。没有被吓到吧?”

      德拉科的眼神终于有所松动。他看了斯科皮一眼,轻轻摇了摇头。

      第一天进入威斯敏斯特心理健康中心的时候,护士就问过他,会害怕吗。
      他的回答是,不会。

      当年自己对卡特琳娜产生的那种荒诞的爱情对他来说至今仍是一种莫名的奥秘。他不明白为什么会对她这样倾心。
      他们已经分别二十年,在身处精神病院的期间,他很少想到她。但他却似乎一直爱着她。
      没有什么因素能干扰这种奇怪的爱情。因而磨灭了恐惧,忘却了死亡。

      同时他也无法阻止自己去爱那些满是虚假和欲.望的事物。他希望自己伟大,但却发现了自己的渺小。他渴望快乐,但却发现了自己的可悲。他希望自己完美,但却发现自己满是缺陷。他渴望成为被人们尊重和喜爱的人,但却发现自己的缺点只能被人们厌恶和轻视。他自己发现的这些尴尬,在他的心中唤起了最不公正和最可耻的情感,这是可以想象得出来的。因为对于那些谴责他、证实他的缺点的真理,他抱有一种致命的仇恨。他想毁灭这个真理,但却无法从根本上将其摧毁。因此他就尽可能地破坏他自己的知识和别人的知识里的真理。这就是说,他费尽心力隐藏自己的缺陷,为的只是让自己和别人看不到它们,他无法忍受别人指出这些缺陷,也无法忍受别人看到这些缺陷。*

      出于野心,为了追求自己所追求的结果只有两种:要么是未能实现野心因此变得更加可怜;要么是自以为已经实现了野心成为高贵的疯子。

      德拉科便是这样做的。他得到了卡特琳娜,随后又失去了她。取而代之的是带有编码的病号服和手腕上的手环。上面写着:心境障碍、创伤后应激障碍、偏执性精神障碍、躁狂症。

      由于这是一家麻瓜的精神病院。所以在他的诊断书上多了“妄想症”这一病症。

      专家会诊后,一致认为他是一位退役军人。患有战后PTSD以及多项障碍性精神病。
      但问题在于,德拉科并没有杀人的经历。

      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虽然他没杀过人,却也拷打折磨过别人。如果说一开始他这么做是迫不得已,是在执行命令,后来他就以此为乐了。他只有在整夜虐待别人时感到清醒,感到自己是完整的人。

      而对于心爱的女人,恐怕也是如此。

      他坦言,虽然把她欺负的惨兮兮的很变态,但不这样做我就不能确定她是否爱我。

      斯科皮听罢用刀叉指了指德拉科的鼻子。
      他说,就是因为这个,卡特琳娜才会恨透了你。
      德拉科摊开两只手说,她恨我,我恨谁去?我现在也很难,顾不上她了。
      斯科皮沉默了一会儿,叹口气说,她好可怜,不过你说得也对,如今大家只好自顾自了。

      侍者过来结帐,幸好没有出洋相。斯科皮不失风度地给了小费。德拉科拎着布包想想自己的窘境,不由得百感交集。看来是好梦不再了,在现实面前这个穷酸的男人将寸步难行。
      两人各怀心事地走,斯科皮一直把父亲送到庄园门口。

      “爷爷在里面等着你呢。”他说自己还有事在身便先离开了。

      德拉科一下子顿住了。
      他不愿意见卢修斯,这一点是自然的。

      在他中枪躺在圣芒戈病房里的那些日子,早就卸任的父亲不得不重新肩负起家族的重任。

      卢修斯了解到事情的经过后对德拉科的所作所为大为震怒——这在任何时代都是极大的丑闻。
      为了防止他再有什么出格的举动,也为了掩饰这一不光彩的行为,德拉科被秘密送往一家当地的麻瓜精神病院接受治疗。

      如今一晃二十年过去了。德拉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位亲手把自己关进精神病院的父亲。
      他在大门前来来回回徘徊。直到庄园高耸的黑漆大门自动朝他打开。

      德拉科踌躇了一下还是踏入了庄园。

      书房内,卢修斯看着眼前已不再年轻的儿子,不由得在心里叹了口气。

      唉,这又是自己的罪过。做父亲的有一种坏习惯,那就是只对孩子讲他的责任,从来不提他的权利。孩子生理和心理上的缺点,多半都是因为这个原因造成的。这就导致他们提早变成了大人。

      事情发生后,他无时无刻不在谴谪自己为何没有留意过儿子的精神状态。明明自己和妻子这两个经历过一战的成年人都身心俱疲,尚显稚嫩的儿子怎会毫发无损?
      可以说,德拉科种种乖戾暴虐而又无法解释的行为背后都有他的部分责任。

      但表面上他仍是个颇具威严的父亲——对于自己的真实情绪,他一向掩饰的很好。

      “恭喜你出院,文森特。”卢修斯将手杖从左手换到了右手以此掩饰自己颇为激动的心情,“希望他们医好了你的病。”

      文森特自然是假名。若是被人知道德拉科进了精神病院,这在魔法界引起的轰动可想而知。

      德拉科抿了抿嘴,没有说话。

      “现在站在我面前的是刚刚经历了二十年环球旅行的德拉科.马尔福。”卢修斯耐着性子交待了他的新身份。

      然而德拉科并不理会。他一直垂着脑袋,盯着脚下的地毯发呆。

      如此反应在卢修斯的意料之中。他本来也没指望这场久违的父子间的谈话氛围会怎样平和。但德拉科完全拒绝和他交流还是让他很受伤。卢修斯也只好随他去了。

      反正以后有的是时间补偿他。

      他自我安慰道。

      虽说将自己的亲儿子扔进精神病院不管不问看似不近人情,可当时的情况除了这么做又有何种办法呢?

      晚上,德拉科躺在自己的床上。环顾卧室的四周,觉得一切是那么陌生又新奇。他看着熟悉的摆设,又想起昔日和卡特琳娜温存的时光。不由得接连叹气。

      唉!光芒全部熄灭了!她好似影子,从我的怀抱里逃逸。原先她就在这儿!她就在这儿!

      他颤抖着伸手揽过一旁的枕头(那是卡特琳娜用过的)放在鼻翼下,仿佛还能闻到她发间的芬芳,从而感觉到她的存在。
      他呼唤她。用双手,用嘴唇,在黑夜里徒然地寻找她。

      接连数日,都是如此。

      期间斯科皮回来过一次。

      因为德拉科拒绝和卢修斯交流,所以斯科皮充当了传话员的角色。

      “其实爷爷一直都很愧疚。”斯科皮说,“他也是不得已才那么做的。”又说,无论德拉科想要什么补偿都可以。这也是卢修斯的意思。

      “魔杖。”从他单薄的嘴唇中吐出这个词。

      “这个不行。”斯科皮不住的摇头。

      “为什么?”

      “你得发誓不去找她麻烦。”

      “她是谁?”

      “你知道我指的是谁。”

      “噢,我还当是谁呢。”德拉科的脸上出现了某种古怪的笑:他的眉毛上挑,嘴角上扬,微眯起眼。接着用同样古怪的腔调说,“我发誓。”

      见他发了誓,斯科皮的态度有所松动。他自知亏欠父亲太多。在愧疚心的驱使下,他很容易就取出尘封已久的山楂木魔杖还给了它的主人。

      德拉科摩挲着魔杖,难得露出一抹还算真诚的笑。斯科皮见他笑了,心里顿觉轻松几分。

      有了魔杖,巫师最可靠的朋友,德拉科也乐意与他多说几句。很快了解到马尔福家族现任继承人便是他的儿子。

      “谢谢你。”他主动拥抱了斯科皮。后者畏缩了一下,也回抱了他。虽然斯科皮并不明白他为什么会突然这样做。颇有点受宠若惊的意思。

      事实上,正是斯科皮的身份让德拉科放下最后一丝负担。

      他长舒一口气,悄悄握紧了手里的魔杖。

      现在只剩最后一件事了。

      每天早晨,卢修斯和德拉科都会在餐厅的长桌旁相遇。但他们权当对方是空气,互不理睬:一个心怀歉意却又拉不下面子示弱。一个表面冷漠实则在心底打着自己的小算盘。

      突然有一天,德拉科脱口叫了他一声父亲。
      卢修斯那张忧郁苍老的脸上掠过一道快乐的闪光。
      “你叫我什么?”他又惊又喜。
      “父亲。”
      “你再说一遍。”
      于是德拉科又毕恭毕敬地喊了声父亲。
      卢修斯随即转过身去,免得让人瞧见他擦眼睛。

      早餐结束后,父子俩前往书房交谈了很久。算是达成了某种和解。德拉科也适时表达了自己渴求真正的环球旅行的意愿。并毫不意外得到了卢修斯的许可。但条件是,他必须从家里的小精灵里选出一只时刻陪在身旁。
      卢修斯的做法表面上是为了儿子的安全着想,说白了就是变相的监视。
      德拉科倒没什么特别反应。既不气也不恼,笑眯眯的答应下来。

      由此,两个心怀鬼胎的男人暗自展开了一场博弈。

      翌日一早,德拉科便收拾好行李出发了。起初,他果然如事先说好的那般整日流连于各地的美妙风光。大到人潮涌动的都市车站,小到偏远的山村他都不会落下。尽情享乐人世间一切曼妙之事。

      他表现的是如此放.荡不羁,纵情声色。即便是最谨慎的小精灵也找不出任何破绽。只当他是在精神病院关了二十年憋坏了而已。

      一晃两个月过去了。德拉科也将北欧各国走了大半。见他中规中矩,卢修斯便召回了小精灵。
      德拉科算是彻底自由了。

      没了约束,他露出了真面目。开始更加疯狂地寻找卡特琳娜的踪迹。最后终于在意大利的一个小镇找到了她。

      他不是没有想过报复她。甚至是小小的惩罚她一下。为她当年甜蜜虚假的谎言和决绝冷酷的离开。可是当他真正见到她之后,内心蕴藏的一切丑陋阴暗的想法都烟消云散了。

      前天,我看见一只兔子。昨天,我看见一只鹿。而今天,我看见你。

      二十多年了,他不可思议地想,她一定都心知肚明。有那么一天,他会重新出现在她面前。然后完完全全地再度爱上她。
      她一定知道,因为那一是他未来的一部分,也是她的一部分。可是她当初为什么要离开呢她为什么说自己不爱他呢?
      突然之间,他全都懂了。

      他觉得难以呼吸。他走出旅馆。外面下着雨,他却毅然决然地步入雨中。他在雨中走着,雨水猛烈地打在脸上,一滴滴沿着他的脸颊往下流淌。有些是雨,有些是泪。

      卡特琳娜就走在他的前方。距离他不到两英尺。简直是触手可及。

      她左手撑着伞,右胳膊上挎着菜篮。身旁有个与她差不多高的年轻姑娘。从两人亲昵的模样上看那人很可能是她的女儿。

      然而——她看上去还是那么美,那么美。美得好像永远不会变老一般。
      她怎么可能会老?
      她难道不知道,在他眼里,她不可能会老。
      对他而言,自从爱上她那天起,她就再也没有改变。
      她难道不明白,正因如此,在他眼里,她的美是那样的纯粹,那样的惊心动魄。

      身旁的女孩似乎说了什么逗趣的话,卡特琳娜弯起嘴角笑了。她抬头又低头,天空像是亮了又暗。他站在那里,整个世界只有她一个人鲜活明亮。

      德拉科像是受到了极大的触动。愣在原地一动不动。他想起自己和约顿(照顾他的护士)的一场辩论。

      “看得出你很孤独。都没什么人来看望你。”

      “我可不孤独。”他抗议道,“要知道,我的爱人只是暂时离开了而已。她终究会回到我身边的。”

      “真的吗”约顿笑了,“那你告诉我——就不说上.床了,上一次有人朝你微笑是什么时候”

      于是他理了理自己鬓角的碎发,望着她的背影把手放在心脏的位置——那里有一道二十年前留下的疤。
      轻轻呢喃道。
      “我终于找到你了。还有,”他伸出手在空中虚抓了一下,像是要把她整个儿攥入掌心。

      “好久不见。”

  • 作者有话要说:  *忘了那段是谁说过的了。等我找到会重新备注的。
    ps 提前祝大家新年快乐!新的一年,祝大家远离病毒,天天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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