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2、第 12 章 ...

  •   阴雨天可真糟糕。尤其是连着几个细雨连绵的日子。

      三年级的斯科皮这样想着,走在伦敦小巷泥泞的路上。皮鞋表面早就被过往飞驰的车辆溅上了泥点。但他并不在意。

      此刻,他心里唯一想着的是他那温柔的、躺在病床上的母亲。

      他心急如焚,竟觉得路比平时长了一倍。
      幸好抄小路还算近,斯科皮很快站在清浸百货公司前。

      这是一座老式的红砖百货商店。大门上挂着“停业装修”的牌子。他凑近橱窗,抬头望着穿绿尼龙裙的假人,呼出的气模糊了玻璃。

      “斯科皮.马尔福。”
      他低声报了自己的名字和来由。假人微微点一下头,手指指向一扇玻璃窗。
      这过程与进入九又四分之三站台很像。斯科皮穿过玻璃进入圣芒戈魔法伤病医院。

      他匆匆跑过大厅,上了电梯,来到住院部,走进熟悉的病房。

      阿斯托里亚安静地躺在那儿,一动不动。斯科皮轻轻握了握她的手。指尖很凉。又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
      没什么温度。
      斯科皮一下子慌了。
      他紧张地盯着阿斯托里亚的胸口许久。
      若不是那轻微到几乎不可闻的呼吸声和胸口起伏,他差一点就以为自己的母亲要永远沉睡下去了。

      “妈妈,我来看你了。”他重复了几遍,阿斯托里亚仍没有睁开眼。斯科皮便在床头坐下,将双手合拢遮罩在她冰冷的手上,小声给她讲自己学校里发生的趣事。
      即便母亲没有回应,他也丝毫不在意——他已习以为常。

      早在半年前阿斯托里亚就一直咳一直咳。没多久,疾病露出了真面目。是某种遗传性的血液咒。
      这病像个贪婪的吸血鬼,会一点点吸干患者的生命,直到只剩骨架。

      她的丈夫,德拉科.马尔福知道这事儿后大受打击。他已经习惯和妻子一起生活,失去她无疑会令他痛苦。

      近一个月来,阿斯托里亚病情恶化,以至于时常陷入昏迷。好在凭借着丰厚的家底和数目可观的金加隆,德拉科请来了很多名医进行治疗:寻找药方,改换环境,用一切手段减缓病情。然而都是徒劳。

      那是绝症。

      看着自己的妻子经受着极度的痛苦,丈夫的本质超越了一切其他爱好。他寸步不离,冰冷暗淡的双眼注视着生命痛苦而缓慢地解体,一样接一样地饮尽她的痛苦。她曾美丽多姿,如今却瘦削而透明,为体热吞噬,被死亡侵蚀。

      但此时此刻德拉科并不在她身边。
      斯科皮觉得有点奇怪,不过与之相比,他更为担心母亲的状况。

      这时门外传来的略显凌乱脚步声打破了寂静。可无论如何斯科皮也没办法把那声音和德拉科联系到一块去。
      他皱起眉,垂眸看了看沉睡中的母亲,握紧了口袋里的魔杖。

      门被人“碰”的一声粗.暴地推开,两个身影闪了进来。看到他们的白大褂后,躲在门后的斯科皮松了口气。但随即催生出更甚的疑惑。

      这两人来这里做什么?

      “瑟安,”他听见其中一人说,随即凭借着声音认出了来人。

      是盖文。阿斯托里亚的主治医师。

      “亲爱的,”盖文换了个称呼,语气也肉麻了些。他抱着名叫“瑟安”的男护士的胳膊晃晃,“我真的不是故意爽约的。你知道的,今儿个是怀特的生日。不管怎么说,我总得做做样子。”

      “你竟然要和她结婚了。”另一个闷闷不乐。
      “这又有什么关系呢?我们是真心相爱的。”盖文说,主动吻了上去。但瑟安仍揪着这点不放。

      两人的声音也越来越大。私密的约会变成了争吵。

      “你要我说多少遍!我们的关系永远不可能公开!”盖文拔高了音量。
      “我父母都是虔诚的基督教徒!他们的宗教里不允许我们的行为!”

      “去.他.妈的父母!”瑟安嘶吼道,脸涨的通红。
      “如果你敢跟那婊.子结婚,我就把我们的事公之于众!”

      “你竟敢威胁我!”盖文愤怒地扑向瑟安,后者也不甘示弱。两人扭打成一团。最后以瑟安给了盖文一拳而告终。

      瑟安走后,盖文捂着鼻子咒骂了几句。这才踉跄着从地上爬起来。刚才那一拳结结实实地打在他的鼻梁骨处,着实伤的不轻。

      斯科皮还处于巨大的震惊中。虽然他不能完全明白两人话里的所有含义。但争执的缘由,也能猜出个大概。

      正当他纠结于要不要出来赶走扰了母亲清净的盖文时,一道熟悉而略带愤怒的声音响起。

      “你在我妻子的病房里做什么!”
      透过门的缝隙,斯科皮看见自己的父亲手持魔杖走了进来。
      他面色铁青地盯着衣衫不整的盖文。

      “没什么。”后者耸耸肩,抬手抹去鼻孔里渗出的血迹。

      “最好是没什么。否则你会后悔一辈子的。”德拉科的语气很是阴森。这让躲在一旁的斯科皮都禁不住打了个哆嗦。
      但盖文却不以为意。

      他挑衅道,“马尔福先生不愧是前食死徒,威胁人起来可一点都不含糊。”

      斯科皮倒吸了口冷气——这家伙简直是在作死!
      他太了解自己父亲的性格了。
      没有什么比“食死徒”这个词更能激怒他。

      “你再说一遍。”德拉科一字一顿地说。他握着魔杖的手绷起青筋。

      “没想到当年的食死徒如今玩起深情这一套来了。”盖文瞥了眼病床上的阿斯托里亚,嘲讽道。

      “你以为这是对她好吗?用最昂贵的药物吊着续她的命。然后眼睁睁看着她在折磨中死去——”

      “住嘴!”德拉科气红了眼,“阿斯托里亚会好起来的!我不允许你这么说!”

      “省省吧,马尔福。她没几天活的了。你还不放过她。”
      盖文幸灾乐祸的嘴脸彻底惹怒了这位即将失去妻子的男人。

      “钻心剜骨!”
      一道绿光闪过,盖文倒在地上。不断地呻.吟着。
      斯科皮的心却猛的一颤。使用钻心咒的后果是什么不言而喻。他不由得担心起父亲会不会因为这个恶咒而惹上麻烦。

      “好样的,马尔福……你摊上麻烦了……”盖文断断续续地说。挑衅似的继续描述昏迷中的阿斯托里亚所经历的种种苦痛。

      “你他.妈给我闭嘴——”德拉科冲过去硬是拎着他的衣领将他从地上提起。
      斯科皮眼尖地注意到盖文将手偷偷伸进口袋里。但处于暴怒之中的德拉科不可能察觉。

      “发生了什么——快!住手!”几个巫师接到求救信号冲了进来,按住德拉科。他们不得不拉着他的胳膊才能保证他不会再度上前攻击盖文。

      “钻心咒,我想是的。”其中一个医生模样的巫师蹲下身给盖文检查后扭头看向德拉科。

      “我很抱歉,马尔福先生。恐怕你得跟我们走一趟。”随后没收了他的魔杖。

      “我会向院长投诉你的!”德拉科被带走时的吼声响彻整条走廊。

      “随你的便,”盖文整理了一下衣领低声嘟囔道,“要不是优渥的报酬,我才不会接手一个食死徒的事儿呢。”

      闹剧结束了。
      病房再度恢复沉寂。

      盖文背着手踱步到阿斯托里亚身旁,弯腰仔细打量片刻。伸手掐断了从床头设备里涌出的、源源不断输入她身体里的绿色光束。

      这动作吓得斯科皮瞳孔不由得紧缩了一下。
      那绿光囊括了足够纯净的氧气和部分身体所需的营养流物。可以说是绝对的生命源泉。若是没了它,恐怕丧失意识的母亲撑不了多久。

      然而下一秒,盖文松开手。绿光再次畅通无阻地没入阿斯托里亚消瘦的躯体里。

      “这样真是便宜你了。”盖文似乎是在自言自语。
      “慢慢享受最后的痛苦吧。”
      他说完转身走出了房间。

      斯科皮僵硬地从门后的阴影里走出来。仍处于恍惚之中。他没有注意到自己的指甲嵌入到肉里的疼,而是重新在阿斯托里亚身边坐下,用呆滞的目光久久注视着她苍白的面颊。

      我那可怜的母亲!

      他心想。

      如何才能让她从痛苦中解脱呢?

      斯科皮盯着半空中那虚幻的绿色光束,突然产生了狂野的、难以名状的兴奋感。
      他想掐断那绿光,以此结束母亲的性命。
      这样她死的时候,至少不会像盖文描述的那么痛苦。

      然后他便这样做了。

      他颤抖着伸出手阻断了绿光的进入。不知过了多久,等他回过神来,彻底愣住了。

      梅林的胡子啊!我到底在做什么!

      斯科皮腾的一下起身,不敢看母亲的脸,更没有勇气上前查看她的情况。
      他只感到胃里一阵翻腾,伴随着强烈的负罪感袭来。慌忙捂住嘴,克制住呕吐的冲动,转身跑了出去。
      他来到洗手间洗了把脸企图冷静下来。空气中突然响起刺耳的急救铃声。伴随着杂乱的脚步声。

      斯科皮悄悄探出脑袋,眼看着几个医生护士推着装有设备的小车奔入他刚刚离开的病房。

      他浑身的力气一下子消失了。手抖的不停。抱着垃圾桶干呕起来。他明知道自己没吃什么东西,却用尽力气去发泄,去嘶吼。最后只落了个声带嘶哑的后果。

      斯科皮抬手胡乱地擦拭了一把脸上泪水和鼻涕的混合物,心中只剩下麻木和无尽的悔恨。

      可事情既然发生了。无论怎么都无济于事。他只好慢慢起身认命般地朝病房走去。

      他甚至开始期望,紧张而热烈地期望奇迹的发生。然而期望是痛苦的,因为它郁积着夙愿未能实现而引起的忧伤,郁积着对现实状况不满而引起的愤懑,郁积着对自身愚蠢行为引起的炽烈的苦闷。所有的人,无论是生者还是死者,永远都在期望,永远都在失望。

      斯科皮恐怕也是如此。他看到自己的父亲正沉默地站在病床旁边。
      而床上的人早已盖上了白布。

      德拉科掀起尸布,凝视了一会儿妻子恬静而苍白的面庞。然后弯下腰,亲吻了她的额头。

      斯科皮就是那时候走到门前。他看着眼前的一幕,再也迈不开步伐。

      那虔诚的亲吻,绝非平日所表现出的模样。他虽有虚荣,但对她的爱并不亚于他。即便是以他特有的方式去爱她。

      斯科皮愕然地看着这一切,紧紧咬住双唇。想逃离,之后却停住。

      此时,德拉科又一次附身亲吻了尸体。他的眼泪从亲吻中迸出。那是无言之爱的泪水与无可弥补的绝望。

      斯科皮站在门口,静静地品尝那迸发的精神之痛,它悠长,悠长,纤细而悠长。

  • 作者有话要说:  尾段选自《隐秘情由》。
    ps 果然放假后更喜欢鸽了呢。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