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貌不过一张皮》梨笑笑

15、15

　　无论公立整形医院还是私立整形医院，只有星期一的生意是冷清的。所以很多医生选择在这一天放假。

　　所以星期一既是沐青休息的日子，也是陆振杰最悠闲的一天。

　　北整是公立整形医院的翘楚，而陆振杰是北整的院长，说他是整容界的第一高手毫不为过，早在十年前，他的江湖地位就已确立。盛名所累，他身上的压力可想而知。

　　不是万不得已，沐青绝不会去打扰他。

　　走到医院门口，她灵机一动，决定去挂个号，挂老师的号。

　　即便是特级专家，挂号费也只有一百元。沐青心里有点酸，他才是最好的医生，可他却赚不到钱。

　　她拿着号，在问诊室门口焦急地等着。她想快点见到他，他们已经五年没见了。她甚至有点后悔挂了号，她本可以立刻就闯进去。

　　“梅沐青。”

　　终于叫到她的名字了。

　　她吸了口气，让自己平复下来，整了整衣服，順了顺头发，她面无表情，缓步走进了问诊室。

　　他高鼻大眼，有几分西方人的长相，两鬓已经全白，可容貌却保养得极好，精神更好，让人猜不出他的年龄。

　　他年轻时一定很帅，沐青上学时就这么想，现在依然没有改变自己的想法。

　　他的眼睛永远都是明亮的，好像什么事都瞒不住他。沐青今天就要看看这双眼睛，能不能认出她。

　　她步子更慢了，缓缓地走到座位前，优雅地坐定。她不敢说话，她怕声音会出卖了她。

　　可哪有不说话的客户呢？她的安静反而引起了陆振杰的怀疑，他抬起头，用他那双闪着光的眼睛打量着她。

　　这个长相，这个名字，自己都没见过，可是看着她，他心里却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好像眼前的人，他相识已久。

　　他盯着她的眼睛，他感到很困惑，这个人他一定认识。

　　她想笑，却不敢笑，她只要一笑，他就一定能认出来。

　　可她却不知道，似笑不笑的表情才是她的招牌，他已经知道这是谁了。

　　“蓬蓬，你终于回来了。”他笑了，立刻又把这一抹笑收了起来，他既是院长，又是老师，保持严肃已成了他的习惯，“变化很大啊。”

　　她也笑了，“陆老师，我变化再大，还不是被您看出来了。”

　　“让我看看，整得还行。可你要整容，为什么不来找我呢？难道你信不过我的手艺？”陆振杰佯装不悦地问道，“说，你找的谁？”

　　“我自己整的。”沐青面带骄傲之色，“我要证明，整容医生可以给自己整容。”

　　“好，像你的作风。”陆振杰赞许地点点头，“很好。”

　　沐青一直都是他最欣赏的学生，也是他寄予了最多希望的学生，他第一次见她做手术，就知道她将来的医术绝不会在自己之下。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老师，您这些年还好吧？”

　　“做了院长，要操心的事很多。不过，有一点好，现在我说了算，你想回来就能回来。”

　　沐青摇了摇头。

　　“你还在担心那件事？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不会再有人提了。我一直在等你回来。”

　　沐青还是摇头。

　　“难道你已经不打算再做医生了？”陆振杰惋惜地说。

　　“我是医生。”沐青高声道，“我开了一家整形医院。”

　　“哼，私立医院，那不该是你待的地方。”

　　沐青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陆振杰对私立整形医院仍有偏见。

　　“老师，黑猫白猫，抓到老鼠就是好猫。都是治病救人，您就不要计较所有制啦。国家现在支持私立医院发展了。”

　　陆振杰摇了摇头，冷笑一声，道：“我们是治病救人，你们是玩命捞钱，捞钱也就算了，还惹出一堆麻烦。被你们毁容的患者不计其数，这些人最后还不是要回到公立医院来治疗。”

　　“老师，您信不过别人，还不相信我吗？难道我手上的客户，还会被毁容了吗？”

　　陆振杰没有回道，他看着面前的电脑，问道：“梅沐青？这是你现在的名字？”

　　“对。”沐青调低了音量。

　　“很好，样子变了，名字也改了，我这个老师你也不用认了。你我正邪不两立，各自保平安吧。”

　　“老师，您说什么呢？咱们都是名门正派，一拨儿的。”

　　沐青担心自己再不说正事，就要被老师轰走了，赶紧从包里拿出了诸赫赫的照片。为了保护隐私，照片上只有赫赫的下半张脸。

　　她把照片放在陆振杰的面前，轻声说：“老师，我这次来，就是为了联合您，一起对抗邪门歪道，为整容界除害的。您看看这张照片，照片上的人在素美整形医院做了下巴填充，没过多久，就变成这样了。”

　　陆振杰盯着照片，问道：“素美？”

　　“嗯，素美。”沐青重复了一遍，“目前我不知道她注射了什么药品，给她打针的医生已经离开素美了。我找不到类似的案例，所以我只能来麻烦您了。您以前见过这种情况吗？”

　　“没有。”

　　陆振杰的目光从照片转到了沐青脸上，这是一个他非常熟悉的人，却有了一张他完全不熟悉的脸。她还是不是之前的那个人，陆振杰无法判断，当一个人相貌改变了，她还是她吗？

　　“她的下巴，还在吗？”陆振杰问。

　　“还在。”沐青回道，“做了验血，但没发现异常，各项指标都正常。”

　　“你真的变了。”陆振杰说得意味深长。

　　沐青清楚这句话的意思。曾经的她，看到这样的下巴，一定二话不说就出手了。可现在呢，她也不是没有这个想法，但必须要等一等，等到山穷水尽。

　　“吃一堑，长一智。”沐青笑道。

　　“有没有试过注射溶剂？”

　　沐青刚要回答，问诊室的门开了。

　　“现在是问诊时间，您不要硬闯。”小护士在门口拦住正在往里走的女人。

　　“陆老师，我知道您不想见我。”女人喊道，“但这个病例，您一定要看一下。”

　　沐青的目光落在了女人脸上，她眼中升起了一团火。这张脸她太熟悉了，虽然也有了一些改变，但还是一眼就能认出来。

　　她是周楠紫，沐青的同学，她们都是本硕博连读的医学生，她们在一起做了整整八年同学。她们明明差了三岁，沐青跳过级，楠紫是复读生，她们阴差阳错的成了同学，之后又成了朋友，最终成了仇敌。

　　她们都是陆振杰的博士生，但并没有得到老师平等的对待。

　　每个老师都有自己的偏好，陆振杰更喜欢张扬自信的沐青，也许是因为她的手术做得实在太漂亮，也许是因为她缝合的技术连自己都自愧不如。总之，面对这样的学生，老师没法不偏心。

　　周楠紫则是另外一种好学生，她不显山，不露水，她永远都在低头做事，她比任何人都努力。别人只做一遍的练习，她会偷偷重复上百遍，直到做到最好。论考试成绩，她永远是年纪第一，可是一到实操考试，她就远远赶不上沐青了。

　　没有人比得上沐青，她好像天生就会做手术，只要上了手术台，她整个人都在发光。

　　在她们一起读书的那些年，沐青是整个校园的焦点。而成绩优异的周楠紫，却好像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

　　也从没有人注意过，她们两人经常是同时出现的，因为她们是朋友，同吃同住的朋友。

　　“她一定是因为嫉妒我，才会害我的。”

　　那件事之后，沐青常常这么想。

　　那件事周楠紫做的太狠、太毒、太过分，不止是沐青会怨恨她一辈子，就连陆老师，从此之后也没再和楠紫说过一句话。

　　但偏偏就在今天，在这个平淡无奇的星期一，已经五年没有见过面的三个人，重新聚在了一起。

　　她认出了她，她却没有认出她。这让沐青暗戳戳的有些高兴：敌在明，我在暗。

　　陆振杰扫了楠紫一眼，冷漠地说：“有什么事，等我下班再说吧。”

　　“老师，您给我两分钟，我说完就走。”楠紫粗鲁地推开了挡门的护士，大步走了进来。

　　她的打扮很职业，白色衬衣搭配黑色裹身裙。她那张脸本来十分平凡的脸，已被雕琢得生动了许多，两只眼睛大而有神，那副高度数的黑框眼镜已不知去向。

　　她现在也是个美女了。

　　看着楠紫，沐青想起了以前上学的日子。

　　“蓬蓬，你为什么想做整容医生啊？”楠紫问。

　　“因为整容医生做的事以前只有上帝能做。”蓬蓬笑道，“我想做上帝。你呢？你是为什么？”

　　“我没有你那么远大的理想。我不想穿高跟鞋，永远都不想穿，只有做医生可以穿平底鞋。”楠紫穿着浅色运动服，帆布鞋，带着与眼睛的尺寸极不相称的黑框眼镜。

　　可现在她脚下穿的那双鞋，至少有10cm的跟儿，还是极细的跟儿。

　　人，真的会变。

　　陆振杰看着楠紫一步步走近，他随手将一份文件盖在了照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