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貌不过一张皮》梨笑笑

14、14

　　无论白天，还是黑夜，沐青都在惦记着赫赫脸上的胡萝卜。

　　她翻遍了中外所有的整容论坛，查了医学期刊中相关的论文，却找不到一例相似的病例。无论是先天还是后天，都没有赫赫这样的胡萝卜下巴。

　　唯一与它接近的，恐怕是童话中匹诺曹的长鼻子。可那只鼻子在不说谎的时候就能缩回去，这个下巴却不论赫赫说什么，都会保持□□。

　　哪怕是在工作的时候，她也会时不时地想起这只下巴。

　　就像现在，她正在为一位客户注射玻尿酸，而填充的刚好就在下巴。

　　下巴，多少人毫不留意的部位，它远没有眼睛那么吸引人，更不像鼻子一样占据了有利地势。它生性孤独，远离中原，它默默无闻，缺少特点，它就像个后妈养大的孩子，只在做坏事的时候才会被人想起。如果不是鞋拔子脸，或是长满了青春痘，人们便不会有主意它。

　　可是，谁又知道它有多重要呢。

　　问一问时尚圈里的化妆师、摄影师、造型师吧，他们最清楚下巴的重要性。一张脸高不高级，上不上相，看的就是下巴啊。

　　看看那些享誉国际的名模们吧，在看看那些叱咤风云的明星们，他们可以是单眼皮，也可以是双眼皮。她们可以长着德意志的鹰钩鼻，也可以顶着圆乎乎的肉鼻子。她们可以是近似2D的大饼脸，也可以是骨骼奇异的棱角脸。这都没有关系，可是她们之中，你挑不出一个是短下巴。是的，绝对没有一个是短下巴，天那，就更不要说双下巴了。

　　他们都有漂亮的下巴，不引人注意却发挥着关键作用的下巴。

　　下巴有重要，整形医生心里更清楚。

　　就像沐青眼前的这个客户，她明明腰肢纤细，四肢修长。可是无论是谁，第一眼看到她，都会将她划进微胖界，她亏就亏在，那张过于圆润的脸上。

　　看腿90斤，看脸120，说的就是她。

　　她找到沐青，哭喊着要做面部吸脂手术。她要告别吃亏小圆脸，拥抱锥子脸。

　　“我脸上的肉实在太多了，怎么减都减不掉。我即使再减掉十斤，脸还是这个样子。”她痛苦地说。

　　沐青判断，她说的不是假话，和身上比起来，她脸上的肉确实太多了。丰满的苹果肌，圆润的额头，连鼻头都是圆滚滚的，天生的福相。

　　“梅院长，可以把我脸上的脂肪去掉吗？”

　　“当然可以，但是没了脂肪，你会变丑，你愿意吗？”

　　“变丑？我是要变瘦，不是要变丑。”

　　沐青耐下心来解释道：“脸上的肉虽说不是越多越好，但有肯定比没有好。你现在还年轻，还不知道面部脂肪的重要性，等老了就会知道，脸上想长肉可没那么容易。”

　　“别人也许不容易，我的脸，真的很容易。”她的情绪仍然在痛苦之中，“这些肉，已经困扰我很多脸了，我上学的时候，同学说我这是秤砣脸。”

　　“根本就不像秤砣。”沐青反驳道。

　　她明明很瘦，可是就因为这张脸，她没有得到一个瘦女孩应有的待遇。尤其是在拍照的时候，她这张肉脸实在是吃尽了苦头。

　　“你不需要吸脂，你看着胖并不是因为脸上的肉多，”沐青要说出事实的真相，“而是因为你没有下巴。”

　　所谓的没有下巴，也并不是真的没有，而是指下巴非常的短，或者非常的平，又或者短且平。

　　她的下巴就短得过分，导致脸看起来异常的圆。

　　沐青已经在脑中勾勒出她整形后的样子，她必须得有个下巴。

　　她的下巴只要长上一寸，她看起来就会完全不一样，瞬间就会有瘦掉十斤的效果。不但显瘦，而且当圆脸变成鹅蛋脸的时候，脸上的五官也会随之发生变化，会显得柔美而娇媚。

　　她很容易就被说服了，她接受了把下巴变长的提议。可是怎么才能变长呢？她并不知道。

　　“要放假体在下巴里吗？”她问。

　　她听说过，有一个女星在下巴里放了假体，从次下巴就歪了，脸也跟着一起歪了。她害怕自己会和女星拥有同样的下场。

　　和很多整形用户一样，她们不怕身体里少了什么，但害怕身体里多了什么。沐青想告诉所有有意整容的人，做加法远比做减法要好。

　　“可以放假体，但放假体要手术，愈合不好，还有可能出现错位。”沐青解释道，“现在不流行放假体了，只要注射玻尿酸就可以了。”

　　“打针？”

　　“对，打针。无痕无痛无副作用，一针见效。缺点是，维持的时间短，三到六个月后注射的玻尿酸会被身体代谢掉，到时候需要再次注射。假体的好处是维持的时间长，三五年不需要重做。效果上，玻尿酸看起来更自然。”

　　世间万物，有一利就有一弊，整形项目也是一样，各有优缺点，沐青的责任就是把这些都告诉用户，让他们自己选择。

　　她选择了玻尿酸，她不想做手术，没有人想在自己的脸上动刀，她希望一瞬间就能变美。

　　玻尿酸恰好就能实现她的梦想，尽管这一小瓶液体很贵，几乎可以和黄金的价格媲美。

　　沐青估摸了一下计量，她的下巴实在太短了，至少需要三瓶玻尿酸，才能让它成为一只真正的下巴。
　　先打麻药，她感到很疼，她想喊，却不敢，毕竟针还在自己身上，她的喊叫很可能导致针头异位。她拼命忍着，为了美，她什么都愿意。

　　玻尿酸打进血管里眼睛会瞎，这是她多年前在网上看过的一则社会新闻，所以她不敢叫，更不敢动，但她担心眼睛会瞎，她是冒着失明的风险，在整形。

　　她很紧张，她的紧张导致面部肌肉完全扭曲。

　　“你放松一点，不用这么崩着。”沐青笑道，“玻尿酸是所有整形药品中最安全的，比水还安全，没有任何副作用，如果打完了你不满意，还可以立刻抽出来。”

　　最安全？她不相信。

　　一针打完，沐青把针头拔了出来。

　　她喘了口气，把心中的疑问说了出来：“我听说，玻尿酸打进血管，眼睛会瞎。”

　　“不可能，”沐青想了想，又说，“除非是打进眼睛里了。但只要医生没疯，谁会往眼睛里扎针。用户也不会同意啊。”

　　“我在网上看的，大概是两三年前的事，上了社会新闻的头条，我不会记错的。”

　　“还有一种可能，注射的是假药，假的玻尿酸。”

　　“玻尿酸还有假的啊？”

　　“嗯，非医疗机构使用的药品，大部分都是假的。据我所知，很多整形会所、美容院、美甲店用的都是假药，”沐青换了个地方，又扎了一针。

　　这时候，麻药已经起了效果，她完全不觉得疼了，但能感觉到针头在自己脸上。

　　等针头拔出去的时候，她又问：“为什么它们要用假药呢？”

　　“为了挣钱啊，玻尿酸原药的价格不便宜，现在医美行业竞争又这么激烈，用真药很难赚钱的。”

　　如果说这些非医疗机构只是为了谋财，就去使用可能会害命的假药，显然也并不合理。大多数情况，它们可能并不知道假药的害处有多大，才会铤而走险。而运气正常的人，也不会因为一针假玻尿酸就瞎了眼。过敏、排异反应，是这些机构比较常见的说辞。有些假药，其实就是水，纯净水兑白开水，那么除了无效之外，对患者也没有什么其他害处。

　　总之，市场上假的玻尿酸远比真的多，不好使的玻尿酸远比好使多。

　　显然，那位医生给诸赫赫注射的一定也是假药。可沐青想不明白，在素美这样的正规医院里，怎么也会出现假药。

　　欧阳已经好几天没有出现在沐青的办公室了，今天他也没有来。

　　沐青因为解不开难题而闷闷不乐，又是毫无进展的一夜工作过后，她在走廊上漫步，希望能找到一丝灵感。

　　就在这里，他们相遇了。

　　他仍骑着那匹怪模怪样的马，现在这匹马又换了新颜，坐的地方按上了马鞍，马头上戴了辔头，拴了缰绳，他只需要牵扯缰绳，就可以控制马的行动。

　　因为马的改进，他看起来更加威风，像王子又像侠客。

　　他向沐青寻问了赫赫事件的进展，得到的答复自然是毫无进展。

　　但沐青脸上却丝毫没有焦虑的神情，她还在兴奋中，只要问题还没解决，她就能一直保持兴奋的状态。

　　“下一步呢，你打算怎么做？”欧阳问。

　　“求助。”

　　“找谁求助？你不就是整形界的第一高手吗？”

　　“别瞎说，比我强的多了，我连前十都排不上。”沐青将头一歪，笑道，“论美貌也许可以。”

　　“看来网上写的不可信了。”

　　“绝不能信。”沐青又笑了。明明只有几天没见，但此时见到他，她觉得很开心。

　　“你要去找谁？”

　　“我老师，京城第一刀，陆振杰。”

　　欧阳茫然地看着他。

　　沐青并不奇怪欧阳不知道这个响亮的名字。事实上，这个名字只在内行中流传，而外行，看的不过是热闹，听说的不过是二流。真正的高手即便站在他们眼前，他们也认不出来。

　　“那你怎么还不去啊？”

　　“我在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