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貌不过一张皮》梨笑笑

13、13

　　“还是打针。我去了很多次，每次都要打了好几针，我花了很多钱，不但没治好，下巴还越来越长了。”

　　赫赫呜呜地哭了起来。无论是谁长了这么长的下巴，都会哭的。

　　沐青安慰了几句，“要不，我明天陪你去趟素美，我去问问那位医生到底用了什么药品。”

　　“我一个月前去找他，他已经不在医院了。我给他打电话，他也不接。我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我在网上看到了您的介绍，就来了。”

　　看来这位医生已经跑了，但也不怕，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你找过医院其他人吗？他们怎么说？”沐青问。

　　“他们说这是医生的责任，他们不管。”

　　“素美居然敢推卸责任？”沐青愤怒地说。

　　赫赫委屈地点了点头，又慢悠悠地说：“我这个样子根本不敢见人，怕别人把我当成怪物。我这两个月除了去医院，哪儿都没有去过。直播也停了好久了，再这样下去，我就要活不下去了。梅院长，您一定帮我治好啊。”

　　“我一定尽力。”

　　沐青摸了摸胡萝卜一样的下巴，比正常的肉质紧，她又捏了捏，明显缺乏弹性，但也不是很硬，也就是说里面确实没有假体，还是血肉之躯。可血肉之躯怎么会长成这样呢？沐青理解不了。

　　沐青轻轻敲打了一下，问道：“疼吗？”

　　“开始的时候疼，现在……不疼了。”赫赫的大眼睛里噙满了泪水，“能治得好吗？”

　　既然从未见过这样的病例，自然也就没有把握，可沐青是个喜欢迎难而上的人，越是看见有挑战的任务，她就越想要试试。尤其是现在，面前的赫赫梨花带雨，楚楚可怜。这个时候若不能她点儿信心，只怕她会伤心欲绝。

　　“如果能知道你打的是什么药物，也许可以配置出溶剂，把体内残留的药物溶解掉。”沐青大胆假设。

　　“那，要是不知道呢？”

　　“不知道，”沐青犹豫了片刻，回道，“也有很多方法可以试试。”

　　“真的吗？”赫赫的眼睛本来就很大，此时瞪得更大，她仿佛看见了希望，眼中亮晶晶的，配合着长下巴，样子有点像巫婆。

　　“嗯，肯定会有办法的。”沐青笃定地说，“不过就是麻烦一些，治疗周期长一点，花的钱多一点，但你不要担心，总会有办法的。”

　　办法总比困难多，沐青时常用这句话安慰自己。

　　“需要很多钱吗？”赫赫问。

　　这个问题沐青完全没有考虑过，如果面对的是普通用户，也许她还会顾忌一下成本，可面前的人是传说中月入千万的网红一姐，她一个月的收入比这家医院一年的利润还多，她还在乎钱吗？

　　“现在还不好说，要确定了治疗方案之后，我才能告诉你价格。你要给我一些时间。”沐青诚恳地说。

　　“如果要花很多钱的话，我就不治了。梅院长，对不起，我已经没有多少钱了。”赫赫哭道。

　　堂堂网红一姐居然哭穷，沐青感到自己需要重新审视这个世界。

　　“梅院长，我说出来您可能不信。我从来就没有过很多钱，红之前没有，红了之后也没有。”赫赫叹了口气，“网上传的那些新闻都是假的，我要是月入千万，我早就带着钱回家了。”

　　“可为什么网上会有这些传闻呢？”

　　“这是直播平台和我的经纪公司一起吹的泡泡，我就是他们手上的一个棋子，能赚钱的棋子。”

　　沐青拿了瓶矿泉水递给赫赫，她喝了一口，继续道：“月入千万这样的新闻，不但利于传播，更会激起人们的好奇心，他们都想看看，一个高中没毕业的县城姑娘凭什么能挣到这么多钱。”

　　既不用出卖体力，也无需出卖脑力，只要在镜头前说说笑笑，即可月入百万，谁能挡得住这样的诱惑呢？

　　即使是沐青，在刚听到这则新闻的时候，也去下了个直播软件。

　　可挣钱哪有那么容易，她连续开了三天，不但没挣到一分钱，连一个观众都没有，就气得把软件卸载了。

　　“这样的天价收入，也会吸引更多的新人进入这个行业，来做网红。对于直播平台和网红公司，宣传这样的新闻，当然是双赢。对于我……”赫赫摇了摇头，长下巴跟着摆动。

　　“对于你难道不是好事吗？越多人看你的直播，不就有越多的打赏吗？”

　　“看是一回事，给钱就是另一回事了。就像网上义正严辞的人很多，可是真遇见事，愿意掏自己的钱捐款的又有多少人呢？很少吧。”

　　“那些游艇、飞机，难道都是假的？”

　　“大部分是平台伪装成粉丝刷的礼物，用来撑门面的。”赫赫想笑，但是笑不出来，下巴太大，往下坠的力量太大，嘴角已经勾不起来了。

　　“那笔两千万的打赏呢？总不可能也是假的吧。”

　　“我真希望那笔钱也是假的，他就不会……”她的眼泪又一次从那双大的不真实的眼睛里滚了下来。

　　这话里似有隐情，难道她和那个小会计之间还有什么联系？沐清想继续往下听。

　　赫赫哭了一会儿，岔开了话题。她哽咽道：“即使有真粉丝刷礼物，钱也到不了我这儿，平台要拿走一半，剩下的归经纪公司。公司分给我的钱，很少。”

　　“不会吧？现在艺人和经纪公司签合同，都是艺人拿大头了，怎么你们网红还会被压榨得这么惨，没道理啊？”

　　说话的人骑着一匹怪模怪样的马，快速移动过来。

　　他看清了赫赫，也看清了胡萝卜下巴，他没有接受过医生的职业训练，他的表情毫无保留地出卖了他的想法，因为他是演员，他的表情会比正常人，更夸张，更露骨。

　　赫赫吓了一跳，她一跃而起，抢过桌子上的围脖，在脖子上缠了两圈。

　　“没道理的事情多了。你赶紧出去，我这有客人。”沐青盯着欧阳，面露杀气。

　　欧阳调整得极快，惊讶的表情已在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故作轻松地笑道：“你先别忙着生气啊，听我把话说完啊。”

　　他移到赫赫身边，赫赫低着头，不敢看他。

　　他轻声道：“你的情况我都听见了，别害怕，我和梅院长的好朋友，我是来帮你的。”

　　好朋友，谁是你的好朋友？沐青的眼中喷着火，她对欧阳此时闯进来非常不满，这让她好不容易和赫赫建立起来的信任感立刻崩塌。

　　赫赫似乎是信了他的说法，她怯怯地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只一眼便不敢再看了，他的眼睛实在太亮了。

　　“你？你是那个……小鲜肉？”

　　她认出了他，他也认出了她。

　　欧阳笑了，回道：“你是那个大网红。”

　　他为什么总在笑，他到底知不知道人家现在的处境有多惨，多痛苦啊，这时候笑合适吗？沐青从后面推动了钢筋马，要把欧阳赶出去。

　　欧阳坐在马上，身体跟着马向门口的方向移动，他喊道：“钱不是问题，我有办法帮你弄到钱，你们听说我啊。”

　　沐青停了手，怒道：“你有什么办法就快说。”

　　欧阳道：“打官司，让那家医院出钱，让梅院长帮你请律师，这个官司你一定打得赢。”

　　沐清道：“对，只要打官司，素美会给你赔偿，不但治疗费有了，未来的生活……”

　　“不行，我……不能打官司。”赫赫又低下了头。

　　“为什么不能？你是受害者啊，你怕什么？”欧阳问。

　　“不行……粉丝会知道……知道我整容了。”赫赫回道。

　　欧阳笑了一声，“拜托，你已经长这样了，谁还会认为你是原装的啊？”

　　“你怎么说话呢？”沐青气呼呼地说，心里却感激欧阳说出了她想说的话。

　　在自然界，的确找不出长成褚赫赫这样的人。

　　欧阳道：“我是实话实说啊。网红整容难道不是世人皆知的嘛，谁会因为你整容曝光大惊小怪啊。你也不用害怕，我保证，你不会掉粉的。”

　　沐清翻了白眼，心道：当初来找我写鉴定书的是谁啊，你还不是怕掉粉。

　　可欧阳毕竟是艺人，艺人和网红还不一样，艺人整容还能上热搜，网红整容的新闻根本不会有人看。那为什么她还会这么介意呢？沐清想不通。

　　“我不打官司。”赫赫说得颇为坚定。

　　“不打官司就没有钱，没有钱你怎么治病啊？”欧阳问。

　　赫赫摇摇头，没有回道。

　　“你的经纪公司呢？他们能出钱吗？”欧阳道，“毕竟你治好了，还可以继续做直播，为他们挣钱啊。”

　　“我已经两个月没开播了，热度都已经过了。公司只会花钱捧新人，不会给我钱的。”赫赫看着沐清，她脸上仍裹着围脖，很厚的毛围脖，“梅院长，如果需要很多钱，我就不治了。”

　　“有钱没钱都要治。”

　　这例疑难杂症，既然落到了沐青手里，她就一定要解决。

　　作为一家私立整形医院院长，她自信从没有过什么高尚的情操，但她确实喜欢整形这个行业，更喜欢这些充满挑战的任务。面对诸赫赫，她既没有惊讶也没有同情，她要压抑的是此时已写在她脸上的兴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