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貌不过一张皮》梨笑笑

12、12

　　迎着微风走在夏日夜晚的林荫路上，没有人会不感到舒服，都巴不得多走些路。

　　可她不是，她行色匆匆，一刻都不想耽误，街边的树也好，花也好，都与她无关。

　　她要马上见到那个人，那个她日思夜想的人，她已经忍耐得太久，一刻都不能再等了。

　　那个人到底有没有传说中的那么神？如果她也没有办法，那接下来要怎么办？她不敢去想，留给她的路只有这一条，通往洛神整容医院的这条。

　　她近乎是冲进了医院的大门，在前台的带领下，走进了沐青的办公室。

　　看到沐青的那一刻，她呆住了。她不敢相信，大名鼎鼎的洛神医院院长，就是这样一个稚气未脱，梳着马尾辫的小姑娘。

　　弄错了，一定是弄错了，她怀疑地看着沐青，又转脸去找前台。

　　前台妙妙笑了，这种眼神她不是第一次见了，她淡定地介绍道：“这位就是我们的梅院长。”

　　沐青自是心下了然，她知道该说什么让客户重拾信心。

　　“我是整形医生，不要被我的外表骗了。这张皮只代表我的技术，不代表我的年龄。”

　　对，自己怎么忘了，她是整容医生啊，她看起来年轻并不奇怪。

　　沐青打量着眼前的人，她果然戴着毛围脖，下巴、脖子、嘴都被这条围脖包裹的严严实实。在这样的天气，连看见的人都会觉得热，都会觉得痒。她怎么戴得住呢？

　　她既不说话，也不坐下，挺直地站在原地。她很紧张，她的命运很快就要揭晓了。

　　“坐下说吧。”沐青客气道。“您来找我什么事？”

　　她仍不说话，眼睛看着妙妙。

　　妙妙立刻会意，找了个借口，出了房间。

　　“您可以放心了。”沐青道。

　　她还是不说话，一只手抬起，慢慢地将围脖绕开，一圈又一圈，绕到最后一圈，她又停了手，用询问的眼神看着沐青。

　　沐青微微点了点头，她明白，这个信号的意思，再往下无论看到什么人间惨剧，她都必须忍着，即使胸有激雷，也要面如平湖。这是对客户的尊重，也是自己本该具备的专业素养。

　　她的手继续转，像慢动作一样，她的脸终于缓缓地呈现在了沐青面前。

　　咦？

　　这并不是一出惨剧，反是一场喜剧。

　　这张脸实在太好笑了，沐青要拼命忍住才能不笑出来。她的下巴上好像粘了一只又细又长的胡萝卜。可这不是胡萝卜，而是下巴本身。

　　这奇异的下巴到底有多长呢，大概和脸的其它部分一样长，她脸的长度是普通人的两倍，但有一半都是下巴。不但长，颜色也和正常的皮肤不一样，偏红，还泛着光，好像是为了搞笑，故意刷上了一层油彩。

　　“梅院长，我的脸还有救吗？”她终于开了口，说话带着哭腔，大概已经受了很多委屈。

　　沐青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下巴，即使是在教科书上，也没有出现过这样的案例。人体某些部位适度增生是有可能的，但绝不会增生成这个样子。

　　沐青不得不实话实说：“我现在还不知道怎么治。这不是天生的吧？”

　　“不是。”她哭了，眼泪大滴大滴地滚了下来，“我是诸赫赫。”

　　她说了自己的名字，好像是作了解释。

　　是明星吗？沐青心想。她递上纸巾，安慰道：“没事，慢慢说，你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诸赫赫很听话，说得的确很慢，慢到每个字好像都在故意拖长音：“我是个网～红～”

　　“我从一年前开始整容～之前我不长这样，我的眼睛、鼻子、嘴，还有这个下巴都是做的。”

　　沐青这才回过神，留意到她下巴以外的部分。

　　不看不知道，一看又吓了一跳。

　　她的脸简直就是教科书级的网红脸。在沐青的意识形态中，她拥有网红脸的全部元素，欧式平行大双眼皮，开到鬓角的眼角，山根和鼻尖几乎齐平的高鼻梁，M型嘟嘟唇，还有那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没错，再加上又长又尖的下巴，这是一张可以载入史册的网红脸。

　　等等，她是网红诸赫赫，这个名字加上这张脸，即便是从来不吃瓜的沐青，也终于想起她是谁了。

　　她实在太有名了，她的事迹也实在太轰动，几乎做到了三日之内传遍网络，家喻户晓。

　　沐青记得至少有两个礼拜，所有的医生、护士，以及来就诊的病人，都会有意无意地提到起她，提起巨额侵占公款案。

　　所有的营销号都浓墨重彩地报道了这个新闻。

　　一个生活在小城市的会计，倾尽全部积蓄为她打赏，可还是得不到她的回眸一笑。小会计急了，利用职权之便，挪用了公司两千万的公款，千金一掷，终于助她登上了网红榜的首席。

　　红颜笑了，公司疯了。

　　报警，抓人，小会计没跑也没躲，老老实实地束手就擒，人赃俱获。由于涉案金额太大，他被判了二十年有期徒刑。消息传出，举世哗然。

　　有说他傻的，有骂她坏的，有人嫌断案不公，有人怪量刑不重。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看法，众口永远难调。

　　而后面的事则更让人意外，诸赫赫居然一分没留，把两千万全部退给了受害公司，还为小会计聘请了最好的辩护律师，帮他上诉。

　　紧接着，风口□□上的她又捐出了几千万给慈善机构。而这些钱据说就是她这几年直播攒下的全部积蓄，她要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她放出豪言：“我干这行的目的，就是要劫富济贫。”

　　故事就此反转，她从人们口中无情无义的婊子，变成了义薄云天的侠女。

　　她成了最红的网红，她的直播间根本挤不进去，谁不想亲眼看看这位一笑倾城的侠女呢。

　　喜爱她的网友为她取了个名字——崩服一姐，意思就是，她到哪个平台，哪个平台的服务器就会崩。

　　那阵子，她实在太火了，比一线女星的流量大得多。

　　她走到哪，都有山呼海啸般的粉丝夹道欢迎，她直播的时候，看客已经很难找到机会一睹她的芳容，飞机、轮船、大跑车把屏幕塞得满满的。她若不唱歌还好，她要是赶上心情好了，一展歌喉，很多宅男晚上连做梦，只怕都是她的影子。

　　人越捧越红，越红就越多人捧。到底是鸡生蛋，还是蛋生鸡，谁也说不清楚。

　　人美歌甜的宅男女神此时就坐在沐青的对面，她的声音确实好听，冰淇淋似的甜，可她的语速实在是太慢了，慢得让沐青忍不住想去摁两倍快进。

　　如果由着她的节奏说，只怕一天一夜也讲不完。

　　沐青问道：“你去的是哪家整形医院？”

　　“素美～”她仍旧慢条斯理，一字一顿。

　　素美是数一数二的老牌连锁整形医院，沐青自然知道，仅在北京就有几家分店，口碑一直不错，价格在私立医院中也算亲民。可这样的整形医院，实在接不住诸赫赫这么大的腕儿。

　　“医院在哪？医生叫什么？”沐青问。

　　“南山的……那家，医生叫……朴若赛。”

　　“不认识。”

　　这名字很陌生，这让沐青更感到很奇怪。她当然不可能认识所有的整形医生，但会被诸赫赫相中的医生，她却不该不认识。整形医生的圈子并不大，京城的名医一只手就数得全。她实在想不通，诸赫赫为什么不去找一位名医？

　　名医唯一的缺点是要价高，但贵有贵的道理，整形是完全市场竞争的行业，价格上的差距最终会体现在结果上。而且，她并不缺钱。

　　她不应该找这样的医生，同样也不该选择素美这样的医院，像洛神这样的高端整形医院才应该是她的选择。

　　“他说……他是……韩国人，但他……中文说的……很好，也不一定……就是……韩国人。”

　　从她的五官看来，的确像是韩国医生的手笔，只有他们喜欢视觉冲击力强的美，简单粗暴的美。

　　“他给你做了下巴填充？”沐青问。

　　“嗯。”

　　“用的是什么？”

　　正常填充只需要注射玻尿酸就可以了，但沐青确定，玻尿酸就是打得再多，也不会变成胡萝卜。

　　“我不知道，他说是一种新药，在美国刚上市的，可以一劳永逸，打一次能维持很多年。”

　　一劳永逸和长生不老一样，在现实中都不存在。

　　“所以只注射了一次？”

　　“两次。”

　　“不是说一针就可以一劳永逸吗？为什么还要打两次。”

　　“他说可以巩固。第一针打完还好，没什么变化，但打了第二针，我的下巴就开始生长了。”

　　“这样之后，你去找过他吗？”

　　“嗯，刚开始，我也没在意，下巴长一些，在镜头里更显瘦，我还挺高兴的。可越来越不对劲了，大概长到这儿的时候，”赫赫在下巴中间比量了一下，“我就回去找他，他说这可能是我的体质特殊，对药物有排异反应。他说能帮我治好。”

　　“他是怎么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