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貌不过一张皮》梨笑笑

10、10

　　“谁和你说的？”沐青厉声问道，“用户在我们这里发生的一切都是要保密的，无论是护士，还是医生，都不能说出去，这是我们医院的规定。”

　　“人家把我当自己人才告诉我的，我怎么能出卖她呢？再说，我天天在这儿待着，出来进去的人我也都见过了，还有什么秘密需要瞒着我吗？”

　　“对你也必须要保密。你快说，是谁告诉你的，多嘴的人不能在这儿工作。”

　　“你别急啊，早知道你这么生气我就不说了。她根本就没告诉我帽子姐姐是什么人，姓什名谁我都不知道，我就知道她喜欢带帽子，每次来都戴着帽子。”

　　“还有吗？你还知道什么？”

　　“那我就先说我知道的，你来补充，可以吗？”

　　沐青正想知道护士给他透露了多少信息，便点了点头，由他说下去。

　　“她长得挺漂亮的，她到咱们医院咨询了很多次，很多很多次，可是呢，到现在为止什么整容项目都不做。她每次来，都戴着帽子。无论寒暑，无论阴晴，她总是戴着帽子，每次的帽子也不一样，黑的红的，高的矮的，除了安全帽，她什么帽子都戴过。”

　　沐青点点头，“还有吗？”

　　“她从来都不摘下帽子，哪怕是在医院里，哪怕是炎炎夏日，她都戴着帽子。”

　　“炎炎夏日可能是为了遮光，医院里面空调很足，戴帽子也不会热的。”

　　“可还是很奇怪对不对？如果是穿衣风格，或是标新立异，可她其他打扮又很平常，而且经常和头上的帽子风格不搭，这就说不通了。”

　　“你知道的有点多了。”沐青目露寒光。

　　“这些应该都算不上隐私吧？你不能责怪告诉我的那个人了。”

　　“我知道的也只有这些，你全知道了，我还不能怪她？”

　　“怎么会？她每次都和你说了什么，我就不知道啊。你能不能也和她们一样，别再拿我当外人了，分享一下吧，说不定我能帮上忙啊。”

　　哼，沐青冷笑一声，“这一次你绝对帮不上忙。”

　　“为什么？”

　　“保密。”

　　“那你到底知不知道她来医院的目的？”

　　“不知道。我很想知道，但既然她不愿意说，就是时候还没到，那我也只能等着。”

　　“之前有这样的客户吗？”

　　“当然，整容是大事，慎重是对的。客户反复试探医生，这对医生也是好事。有的客户咨询了三年，才决定手术，这并不奇怪。”

　　“我问的是有天天戴着帽子的客户吗？”

　　……

　　“没有。但有天天穿着拖鞋的。这可能只是个人喜好吧，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每次到你这来都穿拖鞋？难道冬天也穿着拖鞋？”

　　“冬天他应该不会再来这里了。”

　　沐青的目光落在了欧阳的脚上。

　　“你说的是我吗？”欧阳恍然大悟，“我是因为腿断了穿鞋不方便才穿拖鞋啊。哎？你是想告诉我，她也是因为有什么不方便的理由所以必须戴帽子嘛。”

　　“我是医生，不是算命的，在客户说出他们的需求之前，我不瞎猜。”

　　“必须戴帽子，什么情况必须戴帽子呢？”欧阳想了想，一拍脑袋道，“我知道了，她一定是脱发太严重。”

　　沐青摇了摇头，“看着不像，她帽子下面露出来的头发很多。”

　　“头发多也有可能是地中海啊，只有中间秃了，边缘的头发还在。”

　　沐青白了欧阳一眼，回道：“大部分脱发是因为雄性激素分泌过盛造成的，脱发的主流是男性，尤其是四十岁以上的男性。女性脱发一般是因为减肥过度造成的营养不良，或者作息失调，即使有脱发的情况，也是少量，不可能那么严重，更不可能脱成地中海。”

　　“看来我有必要担忧一下我这头茂密的秀发了。”欧阳有意甩了下头，他的头发乌黑浓密，加上住院期间也没有修剪，已从寸头长成了长过耳朵的波波头。

　　“你爸爸谢顶吗？”沐青问。

　　“……”

　　欧阳没有回答，沐青继续道：“脱发是强遗传，如果家里人都没有这个问题，只要注意作息和饮食健康就可以避免。”

　　“那要是开始脱发了，还有什么办法吗？我可不想秃。”

　　脱发啊？那就要看是什么程度的脱发了。

　　沐青想起了几天前到医院咨询植发的一位男士。

　　他看起来至少五十岁了，一张饱经沧桑的脸，一双毫无神采的眼，还有在灯下发着幽光的脑袋。他是戴着假发走进医院的，在看见沐青之后，他就全无顾忌的把假发摘了。

　　这个季节戴假发的确很遭罪，他光滑的头顶裹着一层水，正在肆无忌惮地往下淌。

　　他还没有全秃，但剩下的头发实在不多了，四散在头顶各处，随风飘扬，大概多看几眼就能数得清楚。

　　他充满期待地看着沐青，他说话时激动得几乎发抖：“我要植发，医生，我要我的头顶重新郁郁葱葱，花多少钱我都愿意。”

　　金钱不是万能的，很多时候都不是。

　　“很抱歉，您这种情况是不能植发的。”沐青并不想打击他，可这就是事实，残酷的事实。

　　他整个人都呆住了，他以为只要做了植发的决定，只要带够钱，人生就可以重获新生了。

　　“为什么不行？”他绝望的声音像风中盘旋的枯叶。

　　沐青有些难过，她知道一个人不在能掌握自己生命时的痛苦。很多事情，人类根本就没有选择权，可他们总以为他们有。好在他已经这么老了，他不是一个年轻人了，他已经历过美好的青春和挣扎的中年，此时就算没有了头发又有什么关系呢？

　　她耐心地解释道：“是这样，植发的原理是毛囊移植，要有毛囊才能植，不能空手套白狼。如果您还有头发，只是发际线或者头顶这些地方秃，那我们可以先从您有头发的地方取一些毛囊，再把他们种在秃了地方，这样的话，即使总的发量没有变，但看起来的效果就会好很多。”

　　“这不是拆东墙补西墙吗？”

　　“您说的没错，就是拆东墙补西墙，全世界植发都是这么做的，虽然现在也有一些机构在研究体外培植毛囊，但目前为止，临床上，还是只有这一个办法。”

　　他小心地摸着仅剩下的几根头发，沐青注意到了他的手，细皮嫩肉、润白无痕、指节修长的一双手，如果手是人的第二张脸，那这张脸可比他头上的脸好看太多了。

　　他怯生生地问道：“那剩下的这些，还能不能再发挥一些作用？克隆羊都可以，克隆毛不行吗？”

　　“目前还不行。”沐青看着他那寥寥无几的头发，无奈地说，“像您这种情况啊，剩下的头发您就保护好了吧，我实在是不建议您再折腾了。您这已经没有毛囊可以取了，我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就真的没有办法了吗？”他仍不死心。

　　“您来的有点晚了，现在是真的没办法了。您要是早一点过来，比如三、四十岁的时候来，那时候就植发，再辅助一些药物治疗，可能现在的情况就会好很多。但是现在……有些事真的是赶早不赶晚，晚了神仙也没办法。”

　　“三、四十岁的时候？”他的眼中忽然充满了泪水，“我今年才二十五。”

　　啊？二十五？不可能吧？沐青尽量压抑着自己的惊讶，让它不在脸上展露出来。这张脸，这个脑袋，怎么看也不可能才二十五岁啊？骗人，他一定是骗人的。

　　他看出沐青不信，从兜里拿出了身份证，交给了沐青。

　　妈呀，的的确确是九零后。九零后就头秃了，这也太残酷了吧。沐青看着身份证上的照片，对照着眼前的人，虽然五官依稀还有相似之处，可差别实在太大了。

　　“天啊，你也太早熟。”

　　“我大学毕业的时候，还在为头发太多，长得太快，要经常去理发店而烦恼，没想到，就过了这么几年，就连植发都来不及了。”

　　他哭了，一个看起来五十多岁的老男人，就这样在沐青面前泣不成声。

　　很多东西如果从未拥有，那便不会珍惜。一直拥有，也不会珍惜。只有得而复失，从会刻骨铭心。哪怕只是像头发这样微不足道的东西，失去时也能让人肝肠寸断。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沐青几乎来不及做出反应，她愣了半天，才想起递上纸巾，安慰道：“您别难过。头发是小事，没有了也没关系，您没听老话儿是怎么说的吗？热闹的马路不长草，智慧的脑袋不长毛。没头发，这说明您老聪明啊。”

　　“我不老。”他哭得更凶，排山倒海一般，他哭的到底是头发，还是人生。

　　“哎呀，我怎么又说错话了。”沐青真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嘴巴，可是面对这张脸，这个脑袋，谁会不自然而然地说出敬语呢。

　　他看起来真的太老了，大学毕业仅仅几年，他到底是因为什么，变成了这样？

　　沐青忍不住问道：“您是做什么工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