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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吴山居小日常之——那些生活中的小平凡 ...

  •   我曾经住的那个小破屋现在竟然要拆迁了。

      说实话,我当时接到通知的时候,真的觉得非常不可思议,在我的印象里,那个屋子虽然很小,但是楼感觉还不错的样子。不过当我再回到那个小区,看到那与周围古色古香的园区建筑以及现代化的高楼大厦格格不入的七层小矮楼的时候,这才发现,我真的是很久很久没有回来过了。

      于是就这样,我们选择了一个阳光还不错的日子,特意空出了整整两天的时间来搬家。无他,因为要带走的东西太多,值得回忆的过往也太多了。

      说起这个房子,其实还是当年我三叔送给我的礼物,庆祝我考上了一个好大学。不过大学时我跟舍友的关系处的相当不错,所以也并没有考虑过搬出来住。而自打大学毕业接手铺子,直到闷油瓶走后的六七年间,十多年的时间中,我一直都住在这里。

      这个屋子不大,满打满算也就七十多平,现在看可能觉得破烂不堪,不过当年可以说是相当珍贵了,当时我三叔给我房门钥匙的时候,就连一向在金钱上格外纵容我的二叔都说实在是有些奢侈了。所以即使当年的我是一个多么不知柴米油盐贵的大少爷,也能体会到这份礼物的贵重,以至于当年在装修上可是费了好一番功夫。

      值得惊奇的是,就这么局促的户型,竟然也能勉强算是三室一厅。除了我的卧室和一个窄窄巴巴的书房之外,也不知道当时设计的人是出于什么考虑,竟然还有一个小小的储物间。而这间屋子,曾在过去一段时间的几年中,是胖子的卧室,因为书房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根本没法腾出能住人的地方。

      我推开了储物间的门,胖子当年住的折垫床,底板已经生锈了,床头一个小桌子上,还放着胖子当年的一些生活用品,甚至还有两瓶没吃完的保健品药,估计早就过期了。

      我又动手去翻了翻墙角立着的一排小柜子,都能从这些遗留的物品中,看到曾经的那些生活痕迹。

      翻着翻着,我就突然想起了当年胖子刚搬来跟我一起住的时候。

      那时候,我刚从墨脱回来,精神状态非常差,白天经常都会神经恍惚,更别说深夜的时候,做噩梦是常有的事儿。我每次从梦中惊醒时,都会控制不住的大喊,接着便会听到一阵乒乒乓乓的声音,然后胖子就会穿着他的背心大裤衩,自己眼睛都还没睁开呢,就先推门而入跌跌撞撞地跑到了我的床头,

      “怎么了怎么了,又做梦了?”

      我当时的脑子根本就转不过来,满脑门全都是汗,只能下意识地点了点头,支起了双腿,一边喘着粗气一边把头埋进了膝盖里。

      胖子见我这个样子,也只是叹了口气,然后按亮了屋顶的吊灯,去到厨房给我热了一杯牛奶。

      “……我睡觉前不是才喝过吗。”

      继尝试了各种促进睡眠质量的偏方皆无果之后,胖子最终还是选择尊重了最原始的方法——睡前热水泡脚,外加一杯热牛奶。我本就不是很喜欢奶制品,热的就更抗拒了,几乎每晚都是被胖子按着给灌下去的。

      “再喝一杯,我特意加的蜂蜜的。听话,又喝不死你。”

      我现在没有任何的精力和力气反驳胖子,只能乖乖地被他扶了起来,不情不愿的喝了下去。

      不过热的东西有些时候确实会有治愈心情的作用,胃里暖起来了,人也终于是回过神来了。大半夜的折腾胖子一回我也真的觉得于心不忍,趁着他去厨房放杯子的功夫招呼了一声让他帮我关个灯,就继续躺了下来,同时祈祷半夜能够安安稳稳的一直闭眼到天亮。

      但是没想到胖子再过来的时候,关了灯却并没有走,而是拿来了自己的枕头和杯子,

      “去去去,往边儿上去点。”

      我莫名其妙的往边上挪了挪,只见胖子把他的枕头竖着放在了床头,然后整个人也顺势靠了上去。

      “睡吧,胖爷我守着你。天真你吧,就是阴气太重,太招惹那些不干不净的东西。这回有你胖爷我给你坐镇,我看还有那个龟孙儿再来撒野。”

      出于我当年的那些享乐主义思想,我这个屋子虽然不大,但是床特别的大,所以即使是胖子这个体型,容纳我们两个人都是绰绰有余的。不过,就我们俩现在这个姿势,还有胖子跟我说话的语气,怎么看怎么像妈妈陪小孩睡觉。

      想到这儿,我就觉得有点好笑,

      “你哄小孩呢。”

      “啊,你以为你比那小孩儿强哪儿去啊,你还不如人家呢,人家都知道疼了难受了哭着找人告状,你呢,你知道个屁。”

      我没有吭声,胖子显然也是没指望我能说些什么,直接就伸手拉起被子把我裹成了一个蚕蛹,

      “快点闭眼睛,睡觉。”

      胖子已经非常困了,说话都有些含糊了起来,把我塞回被子里之后,没多久就打起了呼噜。胖子的鼾声,不说是震天响地那也差不多了,曾经闷油瓶我们仨下斗睡在一起的时候,我没少嫌弃他,但现在,却觉得这个声音无比的安心。有了胖子的坐镇,我也确实安安稳稳的一觉睡到了天亮。

      从那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这样的戏码不知道上演了多少次,最后胖子干脆就直接在我屋里打了地铺,我也靠着胖子的呼噜声,撑过了一个又一个难熬的夜晚。

      直到后来的某一天,我不会、也不能再被梦魇所困。

      我简单收拾了一下胖子屋里还能用的几件东西,转身回了客厅。胖子正在一边打包我书房里的那些书和文件,一边就跟闷油瓶絮絮叨叨地讲着曾经在这件小房子里发生过的种种。

      闷油瓶缺席我们的生活太久了,所以每次有这样的机会,无论胖子的叙述是具有多么强烈的个人色彩,他都听得非常的专注,那模样,仿佛是要把每个标点符号都要掰碎吃透、刻在心里一般。

      其实当年他回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始终都处于一种患得患失的情绪中,因为我从心底里觉得,我没什么能留住他的筹码。要说感激,他是为了我才平白无故的搭上了十年,要说感情,我又实在不愿让我们之间的关系成为束缚他的筹码。

      胖子老实说我杞人忧天、优柔寡断,这我承认,因为在关于闷油瓶的事情上,我真的赌不起。

      当年刚到雨村不久的时候,张海客曾经来过一次,当时我正在村头的小卖铺里面帮胖子跑腿买香油,一走出门,就看到张海客站在不远处的树下等着我。

      张家的势力实在是太恐怖了,这是我多年追查下来唯一能得到的结论,那些能够探知到蛛丝马迹的尚且如此,那么那些隐姓埋名的呢?避世不出的呢?我简直无法想象这样一个家族经过上百年的沉淀和传承之后,所积累下来的人脉和底蕴该是何等的深厚。

      庆幸的是,大概是因为我一举拔除汪家的壮举实在是过于的疯狂且骇人听闻,不只是道上的人,张家人现在对我也是颇为忌惮。当然了,这是我从张海客跟我说话的态度中感觉到的,不过我觉得更大一部分原因可能是因为他们族长还在我手里。

      或许汪家人的下场以及愈发严峻的外部形势终于让张家人认清了内部分裂的可怕,张海客一直想要带闷油瓶走,这我知道,他们需要族长回去主持大局。闷油瓶极有可能会是最后一任的张起灵了,张海客对我说,因为族中现在再也无法在寻找到这样一个具有如此天赋且方方面面条件合适的孩子了。

      但这与我有何干?我只知道,张家人对于他们族长的那种近乎病态的执着于尊敬,就像是一座无形的牢笼,闷油瓶一但再踏回去,就会永远被绑在那个位子上了。

      不过话虽这么说,虽然我在面对张海客时的态度非常的强硬,怼的他几乎说不出话来,不过我的心里却一点底都没有。回家的路上,我也顾不得脚上穿的还是拖鞋了,一路狂奔。张海客那孙子必然不会是一个人来的,在拖出我的这段时间里,肯定有人去找闷油瓶了。

      那……他会离开吗?

      我简直没法再往下想,咬紧牙关一口气就跑回了家。等我走到门口一看,果然,院门虽然是关着的,但是并没有上锁。

      因为雨村这边背靠大山,气候潮湿,所以小动物特别多,为了防止它们偷跑进院子里咬坏了胖子辛辛苦苦种的菜园子,所以我们仨每次出门的时候,都会把门栓拉上。

      我的心跳的飞快,推开院门就快步走了进去。

      院子里很安静,依稀能听见里屋胖子炒菜的声音,却不见闷油瓶的身影。

      “小哥——小哥——”

      我扯着嗓子喊了两句,却没听到有人回应,心瞬间又凉了半截。

      完了,不会真跑了吧。

      就在我急得原地转圈的时候,突然听到房后传来了些动静。我赶忙抬头一看,只见闷油瓶从房后走了出来,手里还抱着胖子之前放在地窖里面的腌菜坛子。

      我就这么看着他,他也就这么看着我,我们俩大眼瞪小眼的对视了半天,竟还是闷油瓶先出声打破了僵局,

      “胖子刚才叫吃饭了,先进去吧,香油这顿饭应该用不上了。”

      他这一句话,瞬间把我从大脑空白的状态拉了回来,我突然就特别想冲上去抱住他,而事实上我也这么做了。闷油瓶并没有任何诧异的反应,也证明了我的猜测,刚才果然是有人来过了。

      就这么过了好一会儿,我耳边突然响起了闷油瓶那标志性的没什么语调起伏的声音,

      “吴邪,他们不会再来了,我不会离开的。”

      他一向寡言,更不会说什么好话,不过就是这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却突然让我的心中充斥着前所未有的安心。

      这一刻,我的脑海中突然就浮现出了很多我未曾注意过的细节,比如闷油瓶现在开始跟着胖子学做饭、主动要求买了手机、跟着胖子一起在菜市场上跟老板还过价、有的时候还会陪我一起打游戏,偶尔还会有些无伤大雅的坏心思。

      他一直在用实际行动向我证明着要安定下来、一起生活的决心,反倒是我一直囿于自己内心而忽视了他的努力,倒是我犯傻了。

      思及至此,我笑着摇了摇头,从门口的鞋柜上拿了两矿泉水扔给了胖子和闷油瓶,顺势坐到了他俩的身边,

      “收拾到哪儿了?”

      “快别提了,你这书房到底是怎么塞进去这么多东西的,这些个屋加起来都没你这一个屋的破烂东西多。”

      胖子虽然嘴上数落着我,但是手上动作非常快,几下就把一摞书捆好整齐的放进了特意买的大号蛇皮袋子里面。我见状也不闲着,弯腰开始分类一些不要的书或者资料,一边嘴上就安慰着胖子,

      “行了,多干点活一会吃饭更香,反正咱仨这两天也没什么事儿。”

      没什么事,这倒是真的。自打回了杭州之后,我反倒是觉得日子还没有在雨村的时候过的精彩。在那里至少每天还能招猫逗狗,顺便跟左邻右舍的大爷大妈以及村委会的领导干部们斗智斗勇。

      可现在回了杭州,每天就是处理生意上的事儿,多了也没别的了。而且说实话,到了我现在这个地步,盘口或者各项生意上的事儿其实已经很难会困扰我了,你的地位和名望在哪儿,一般自然不会有不长眼的来招惹你。而一但碰上真的难处,不行就撤,反正我又不是一个很有野心的人。

      闷油瓶可能还是我们三个里面生活最多姿多彩的一个了,因为他为了保持身体机能偶尔还会陪着下面的人一起下一次斗,但每次最多也就是三五天。我跟胖子也跟着去过几次,不过按照伙计们的说法就是,硬生生的把一个刀尖上舔血的行当搞成了旅游观光一般的架势。

      不过这也不能怪我们,现在一般的斗,确实很难对我们造成威胁了,要真的有些蹊跷的,倒也轮不到这些伙计们大呼小叫的跟着。

      就算再怎么散养,我老妈偶尔也是会在微信上问问我的近况。父母的关心,总是绕不开最近工作怎么样啊、生活怎么样啊,有没有发生什么事儿啊诸如此类的问题。而我每每回顾我们仨这一天天的生活,当真是没什么好说的。

      不过就是每天早上我在胖子的催命连环叫喊声中不情不愿的起床,然后就以当年高中赶早自习的速度抓起非常有先见之明的闷油瓶提前打包好的早餐火急火燎地冲向今天要处理生意的盘口。

      而在盘口的时候,每天还要被逼着喝胖子熬的中药。反正我觉得就是中药,胖子不承认,非说他这是什么当代改良版的十全大补汤,专治我这种觉轻梦多的症状。后来经过我一番盘问之后,胖子才承认说这个方子是他跟街头那间老中医铺子的老李头下棋赢来的,据说还是什么独门秘方呢。

      我倒是不怕胖子给我喝的东西有什么问题,就是这个味道实在是太难闻了,苦的没法形容。以往我在盘口的时候都是趁着王盟不注意喝一半倒一半的,不过后来有一次被他发现了,后来王盟就坚持每天都要守在我面前,盯着我老老实实地喝完一大杯才走。我一旦开始耍赖撒泼动小心思,王盟那个愈发放肆的混蛋就扬言说要去跟他张爷告状,真是反了他了!

      盘口的生意对我而言处理起来并不困难,往往下午三四点钟就能回吴山居了,拉着闷油瓶陪我打几把游戏或者随便刷刷手机,也就到了晚饭的时间了。

      我们家的饭桌上可没有那么多穷讲究,几乎全程都是我和胖子在侃大山,胖子抱怨抱怨今天在菜场遇到了什么不地道的小老板、或者遛弯的时候碰到了几个特别健谈的老头,我也会吐槽几句今天生意上遇到的事儿,偶尔闷油瓶也会开口搭几句茬,反正一顿饭一般也都得磨磨蹭蹭地吃上一个小时左右。

      以前我其实没有饭后百步走的习惯,吃完饭后就往沙发上一摊,按我妈的话来说就像养膘一样。还是这两年被胖子强制拉出门,才渐渐有了这个习惯。可能这个人确实是上年纪了,胖子这些年愈发注重养生了,应该幸亏他是个绝对精明的人,否则我还真的得担心哪天得和闷油瓶一起去哪个专门骗老年人钱的保健传销组织里面去捞他。

      不过还真别说,幸亏胖子拉着我和闷油瓶饭后出来散步,我才得以发现傍晚的西湖真的是别有一番的景致。

      我们三个都走的很慢,就像是一群看戏的老大爷,围观着人生这出百味陈杂的大戏。偶尔故意放慢脚步去八卦一下小情侣的对话、去跟湖边锻炼的大爷们闲话几句家常,也会去逗一逗四处乱跑的小孩子们。时不时地也会碰上因为工作失利或是感情不顺等种种原因垂头丧气地来西湖边散心的年轻人,每当这个时候,胖子总会突然人生导师人格上身,摇着他那个烧烤摊老板同款大蒲扇上前去开导人家几句,可能也是人到中年总归是会更婆婆妈妈一点吧。不过你别说,还真有不少愿意跟他接着搭话的,倒也是神奇。

      所以这日子嘛,反正就是这样,大同小异,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我也说不出它任何能吸引人的地方,但是却让我无时无刻都能生出对新一天的渴望。

      我也是直到这些年才突然觉得,为什么人们总说年轻的时候其实没必要过分的追求安逸和稳定,因为那时候你的心永远都是躁动的。而终有一天,在你闯过见过、痛过伤过之后,你会变成一个对外面的世界不再抱有强烈探索的求知欲、不再蠢蠢欲动的成年人,直到这个时候,你才能真正领会生命中那些毫不起眼的平凡时光的珍贵。

      所以对于我手下的很多小伙计,现在会对未来产生迷茫,我也会鼓励他们勇敢迈出舒适圈去闯一闯。就算没什么好结果,但你不亲自摔过跤,又怎么会珍惜如履平地的幸福呢?

      按胖子的话来说,这人生啊,无论你怎么挣扎,都是一条不断下降的曲线,只不过有急有缓而已。直到你死的那天,那才是真正的安逸呢,有什么好着急的?

      不过,虽说我们仨现在都处于曲线的后半段了,人到中年,很多事情相较年轻时确实没法比了。但是于我而言,却是最好的时光没错了。

      总而言之,我们家的生活就是这样子,大体平淡,偶尔会有些小波澜,也都是些鸡毛蒜皮、无伤大雅的生活调剂罢了。

      不过对于现在四十多岁的吴邪而言,我能很认真并且发自内心真诚的说一句,

      我尊重平凡,更热爱这些生命中的再普通不过的时光。

  • 作者有话要说:  这篇文其实算是突发奇想,没什么特别的想法或者梗,但是整体写下来却感到一种特别的安逸和幸福,希望这种心情也能传达给看文的你。
    最近各地气温骤降,要记得保暖啊各位,现在可不能轻易感冒发烧。
    感谢各位的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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