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桃成熟时》大野猫

4、第4章

　　吃过晚饭，姜爸爸下楼散步，姜桃趴在卧室的小床上，嘴里一下下咬着笔头，对着空白的作文纸发呆。

　　暑假过去两周多，堆积成山的作业姜桃才做了一小半，白天在游乐园疯玩了一整天，晚上得努力补会儿进度。

　　语文布置的几张试卷是最先写完的，只有作文题全部空着，姜桃依稀记得有篇题目可以套上游乐园的经历，赶紧翻了出来，趁脑子记忆还算鲜明，打算在睡觉前把一篇作文肝完。

　　决心很坚定，可惜付诸实践时遇到了不大不小的麻烦，姜桃刚开始回忆，眼前就不断闪过纷乱的片段，每一个都充斥谢青的身影。

　　坐在大巴车上往窗外看，浓密的睫毛像把小扇子，姜桃想放根火柴棍上去，看看会不会掉下来；看到“风暴眼”过山车在高空呼啸驶过，谢青的眼神都亮了一下，流露出跃跃欲试的神色；端起射击道具，瞄准，指尖扣动扳机，气球应声崩裂，整套动作一气呵成，帅气又利落；朝她走来的模样，明明一脸冷淡，却让她微妙地有种被对方看在眼里的错觉……

　　和她之前遇到的女孩都不一样，谢青身上有一种特别的气质，或者说气场？外表看上去冷漠得难以接近，实际相处却发现，是个内心温柔的人。会默默照顾身边人想法，做事为别人考虑，即便被冒犯也不会轻易生气。

　　长得还那么好看……唉，别说浩宇哥了，连她都有点喜欢谢青，想跟她做朋友。好吧，可能不止一点，姜桃望了眼窗台上晾着的北极狐玩偶，不太情愿地鼓起腮帮。

　　想到浩宇哥看谢青的眼神，姜桃心情消沉，手握成拳撑住下巴。

　　谢青没出现的时候，浩宇哥对她很好，每天骑单车载她去学校，放学陪她买奶茶，逛小饰品店，和一切女孩子喜欢的小东西。姜桃心底隐约含着期待，或许暑假里浩宇哥就会对自己告白，挑明他们之间朦胧的情愫，正式交往。

　　谢青到来之后，什么都变了。表面上看崔浩宇对姜桃还是很亲近，女孩子的心可是很敏感的。三个人一起出去玩，姜桃明显察觉到浩宇哥的心思都在谢青那里，眼睛总是不自觉地追逐她，主动找她说话。

　　越想越生气，姜桃嘟起嘴唇，“噗”地吹了一下额前的刘海儿。

　　敲门声响起，姜桃奇怪地扭过头，今天爸爸散步回来得这么早？

　　她挥开乱糟糟的心思，跳下床，趿拉着拖鞋“啪嗒啪嗒”地跑过去，“来啦！”

　　打开门的瞬间，姜桃扬起的笑容僵在脸上。糟糕，怎么是谢青！

　　似乎刚洗过澡，谢青衬衫领口敞开大半，露出纤瘦的锁骨，栗色长卷发湿漉漉地披在肩头，眼睛泛着湿润的水色，被水汽蒸腾得格外柔软。

　　“你，你怎么来了？”姜桃结结巴巴地说，难堪地动了动脚趾。

　　现在是晚上十点多，她准备写完作文就睡觉，身上穿的是皱巴巴的粉色|猫猫头睡衣，还是上初中时候买的，布料很舒服，但是看上去跟腌咸菜一样，洗得都快发白褪色了。头发乱蓬蓬得像鸟窝，拖鞋款式也很土气。啊，她的形象全没了，心里难过得想哭，下次一定要先看门镜，换身衣服再出来！

　　“动物园和水族馆，你选哪个？”谢青拨弄了一下耳侧的鬈发，空气里飘着淡淡清甜的花果香。

　　“咦？”姜桃沉浸在懊丧里，茫然道：“水族馆吧……我还从没去过呢。”

　　“那就水族馆了。”谢青看着她，“明天早晨七点，楼下集合。”

　　姜桃正要答应，忽然想起来，“等等，我们这儿没有水族馆呀。”

　　南洛市是个县级市，规模跟小镇差不多，市中心就一家大型购物广场，姜桃一直很想参观水族馆，可是最近的也在一百公里外的邻市，难道……？

　　“华亭市海洋馆，我们坐高铁去。”谢青的语气平静，“我来订票，待会你把身份信息发我。”

　　姜桃惊讶地睁大眼睛，和南洛市不同，华亭是个繁华的大城市，长这么大，姜桃也只跟着家人去过几次，每次都是走马观花的游览。

　　“叔叔阿姨知道吗，要不要跟他们说一声？”尽管很期待水族馆，突然要去另外一个城市，姜桃有些不安，不确定家人会不会同意。

　　“高铁二十五分钟车程，我们下午就能回来。”燥热的晚风穿过楼道，谢青抬手，卷起衬衫的衣袖，“你还可以在家吃晚饭。”

　　姜桃怔怔地点点头，听她这么一讲，好像也没多远，比去市中心还近呢。

　　完全忽略了从家到火车站，再从华亭火车站到水族馆那一截的距离，加起来至少也要两小时。

　　“你的号码是多少？”谢青拿起手机。

　　“哦！等我一下。”姜桃差点忘记了，转身跑回房间，从抽屉里翻出手机。姜爸爸说上大学再给她买新手机，现在她暂时用着姜爸爸淘汰下来的功能机，平常顶多用来打电话、发短信，外加定个闹铃，昨天出门压根没带在身上。

　　姜桃把号码报给谢青，看着她垂下眼，在屏幕上输入自己的号码，姓名是……一朵小花的符号？

　　嗯？为什么是符号？粉色的，姜桃眨眨眼，看起来有点像……桃花？是因为她的名字，用符号比较形象？短短功夫脑子里乱七八糟想了一堆，这时谢青抬起眼，她连忙挪开视线，假装自己在看防盗门的把手，金属外壳上倒映出两个人挨近的身影。

　　“输好了。”谢青将手机在她面前晃了晃。

　　“嗷。”姜桃挠挠脸颊，她大着胆子望向谢青，发现对方还站在原地，似乎想说什么。

　　“七点会不会太早，能起来吗？”沉默片刻，谢青挑了个无关紧要的话题。

　　“放心。”姜桃摸摸耳朵，昨天她六点起床，换衣服花了接近两小时，结果出门迟到——这个真相就不告诉谢青了。“我待会多定几个闹铃。”

　　“可以八点再出发。”谢青冷淡道，“多睡会儿。”

　　“没事，早点出发比较好。”姜桃眨眨眼，“我马上就睡觉了。”作文什么的大不了明晚回来再写，反正离开学还有一个多月呢，时间绰绰有余，肯定能做完的。

　　谢青看了看她，“好。”

　　空气再次陷入沉默，姜桃抿住嘴唇，心里好像有小羽毛在挠，脑子里的马达疯狂转动，偏偏越急越是想不出该说什么。

　　小区里传来声声虫鸣，谢青捏了下手指，轻声说：“我回去了。”

　　“那……晚安？”姜桃的手心微微发热。

　　谢青唇边滑过一道浅淡的笑意，“明天见。”

　　姜桃握住门把手，犹豫了一下，眼睛盯着谢青的背影。看着她经过楼梯拐角，视线朝自己投过来，姜桃忍不住笑着抬起手，幅度很小地挥了挥，“拜拜。”

　　谢青的脚步顿了顿，昏暗的光线下，看不清她的表情。她朝姜桃扬了扬手，身影转过楼梯，彻底看不见了。

　　姜桃关上门，克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原地蹦跶好几下，双手捂住红红的脸颊。

　　又可以见到浩宇哥了，和浩宇哥相处一整天，一定是这个原因。姜桃的心情轻飘飘的，好像躺进漫天的彩色泡泡，心里充满了对明天水族馆之旅的期待。

　　·
　　夏季天亮得早，七点太阳已经高悬在空中，放肆地散发着热量。

　　姜桃掏出小镜子，左右照了照，抬手仔细地梳理了一下整齐的刘海儿。头发有点长了，盖在眉毛上面，晚上回来得去趟理发店。

　　她蹦下最后一层台阶，顺了顺薄荷绿的裙摆，推开楼道的铁门。早晨明媚的日光下，谢青转过身，栗色卷发披散，左耳戴着一串金属质地的耳饰。姜桃仔细地瞅了瞅，发现与昨天的不同，最下面的吊饰是一抹鱼尾，和今天的主题很搭。

　　“还以为是我最早呢。”姜桃嘴角上扬，颊边浮出甜甜的梨涡。

　　她朝谢青走过去，正要问谢青等了多久，神情忽然泛起疑惑，“浩宇哥呢？”她看了看周围，崔浩宇怎么没跟谢青一起下楼？

　　难道浩宇哥没答应谢青的邀请？姜桃反应过来，也对哦，浩宇哥向来对水族馆这类地方不感兴趣，宁愿宅在家跟朋友打游戏。

　　转念又想，这次可是谢青主动邀请，浩宇哥居然拒绝了，姜桃隐约觉得奇怪。浩宇哥不喜欢谢青了？想想都不可能吧。

　　“只有我们俩。”谢青打量她的表情，若有所思地说，“你很失望？”

　　“没有啊。”姜桃脸红了，赶紧摆手说，“是我误会啦。”仔细回忆发现，昨天谢青从头到尾都没说浩宇哥也去。

　　姜桃用手指绕了绕头发，“浩宇哥不愿意去就算啦。”出乎意料，她心里似乎不是很失落，可能是水族馆太有吸引力了。顶多决定，等晚上回来她去找浩宇哥，好好跟他炫耀一通，让他后悔错过这次游览。

　　谢青看了看她，语气有些冷淡，“我没有邀请崔浩宇。”

　　“……咦？”姜桃睁大眼睛，原来并不是浩宇哥拒绝了谢青的邀请，是谢青从一开始就只邀请了她一个人？

　　姜桃说不出来心里是什么情绪，感觉怪怪的，好像是高兴，又隐约感到紧张。“是，是这样啊，啊哈哈。”

　　她尴尬地笑了两声，在谢青看过来的视线里缓缓消音，视线胡乱地往左右扫去。

　　“不想去了吗？”谢青乌黑的眼睫低垂，轻声说：“现在取消也来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