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荷尖尖》五百年小青

8、重逢

　　等吴国忠挂了电话，办公室陷入短暂的沉默。
　　是做错了什么？惊动了两位领导还要相约一并过来。这是来问罪的？还是来护驾的？吴国忠的心里暗自盘算着。
　　王小月想的不一样，她要找的是两位领导一起行动背后的动机。是什么触发了两位领导的担忧，让他们不放心，才会一起过来。自己哪方面举动的反常，吴国忠今天在例会上的举止……该死的，今天的例会，有人充当了他们的情报员，例会结束后，直接向老领导作了汇报。
　　为什么要汇报？是老领导临走时不放心，特意叮嘱下属的？还是别的原因？这样的汇报，是基于对自己的关怀，还是对新任领导的考察？还是二者兼而有之？他会叮嘱谁做他的耳报神？
　　这以后，自己的一举一动不是都在钱局和华厅的监视之下了？这还了得？谁？
　　“你跟钱局通过电话了？”吴国忠试探性的问道。
　　两通电话，无形中增加了吴国忠对王小月的猜忌。这群添乱的中层。
　　“没有，”王小月微微顿了顿。
　　“那他们这是……”吴国忠有些疑惑。
　　“让领导为难了。”
　　“嗯。”吴国忠沉吟，“是我做错了什么？”
　　他有些摸不准华厅和钱局这次来的意图，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没有，您没做错什么。华厅是来给您护驾的。”王小月不敢说出他那一声呵斥，使得中层的干部们有些隐隐的担忧。王小月的娇气和任性，他们都是领教过的。相比新领导的到任，他们更害怕的是王小月的负气辞职。梅家村小学，若是没了王副校长，村子里给的福利待遇就不一定有那么好了。这后果的不确定，可比新校长的雷霆之怒可怕多了。
　　“那钱局呢？”
　　“给咱俩劝架呗！”
　　“给我们劝架？”
　　“啊！可能是您刚才会上对我语气重了点，钱局怕我受不了。”
　　“我的语气？”
　　“嗯，以前钱校长在的时候，对我惯的厉害，老是哄着我，从没一句重话，就跟哄小孩似的。”
　　“那我以后也得哄着你？”
　　“吴校长，您不一样。不同的人，执政的风格也是不一样的。您得容我慢慢适应。”
　　吴国忠忍不住笑了。这世上，他只会哄着一个女人玩，千方百计逗她开心，那就是汪小荷。其他的，都不足论。
　　他的笑，依旧明艳，依旧杀伤力极大。
　　“我……不是很会哄女人的。”
　　“您……”王小月的眼泪有些忍不住，噙在了眼眶，掩饰着低了头，“用不着那样。”
　　“为什么？怎么就又不用了？”
　　“我又不是天上的月亮，什么人都得围着我转不成？”她顿了顿，“以前钱校长惯着我，那是他的工作习惯，他对每个人都是那样的。领导别太在意。”
　　吴国忠抬手看了看手表……
　　那块手表，欧米伽，很老的款式。
　　那是汪小荷年满十八岁那天送给他的礼物。
　　王小月眼尖，看得真真的。双手几乎是下意识地紧握了一下拿在手中的记录本。

　　戏莲池边，汪小荷一袭雪白的连衣裙。
　　“国忠哥哥，伸手。”
　　“干什么？”
　　“伸过来嘛！”
　　吴国忠乖乖地伸出右手。
　　“闭上眼睛。”
　　“干嘛？”
　　“叫你闭上，你就闭上嘛！我又不使坏。”
　　“你平时使的坏还少呀！”
　　“那你闭不闭？”
　　“好，闭，我闭。”
　　吴国忠闭上双眼。
　　一块手表稳稳地戴在吴国忠的手腕上。
　　“好了，睁开吧！”
　　吴国忠抬起手腕，欣赏着新手表：“真漂亮！”
　　“该你了！”汪小荷伸出双手，“拿来！”
　　“什么？”
　　“我的呢？”
　　“什么东西？”
　　“生日礼物呀？”
　　“我……没带在身上。”
　　“东西很大吗？不方便拿吗？”
　　“不，不是，我把它放在你的房间了……”
　　汪小荷欢快地蹦跳着，转身朝自己的房间奔去。
　　“哎，小荷——小荷——”吴国忠微笑着看着小荷远去的背影，用另一只手轻抚手表，“真漂亮！”

　　实在是控制不好情绪，忍不住自己的眼泪。
　　“对不起，”她甩开工作记录本，不等吴国忠开口，逃也似地狼狈地冲出了办公室。泪水夺眶而出。
　　天哪，这怎么共事呀！他到底还留有多少自己赠送的东西？难道这十余年来，他都是……
　　吴国忠看着王小月冲出办公室的背影，有些搞不清状况。
　　怎么了？又说错什么了？哪里不对了？刚才罗主任交代过了，开空调的。是因为办公室温度还没有降下来，她不适应吗？
　　沙发椅上，被王小月落下的手机开始振动，又有电话进来。王小月很小心，也很细心，和自己沟通会把手机调到振动档。这，是一种修养，她其实很注重细节的。
　　卫生间，王小月努力调整自己的情绪。酷热袭来，体内的温度逐渐升高，皮肤开始微微发红。
　　“你是王小月，不是汪小荷。”王小月有些恨声地在心里对自己说，“争点气好不好。你，应付得了的。”
　　W市的酷暑，实在难熬。刚才一阵疾跑，热气排不出来，难受。
　　深吸一口气，整了整衣容，第三次返身进了校长室。
　　“吴校长，真对不起，刚才实在是有些不舒服。我这身体……”
　　吴国忠默然地看了看王小月，没有说话。
　　“刚才皮肤痒得厉害，我实在有些控制不住，失礼了。”
　　“是空调的温度调的不够吗？”
　　“不是，不是，是我的问题，皮肤太干了，痒！”
　　“哦，刚才罗主任叮嘱我要在房间喷些水的，我忘了。没想到，你的身体这么敏感，真是抱歉。现在好些了吗？”
　　“啊，刚才到卫生间给皮肤喷了些水，好些了。我这……真是给领导添乱了。”
　　“哪里，是我搞不清楚具体情况。哦，刚才你的电话响了。”
　　王小月机敏地抬眼看了看自己手机的摆放方向，是的，他没动过。
　　“哦，谢谢。”
　　“如果是钱局，或者华厅的电话，你要不要现在回一个过去？”
　　“不是，”王小月拿起手机翻看，“是一个朋友。”
　　那是梅家贵打来的。
　　“也不知待会华厅什么时候过来。”
　　“那就等吧！”
　　“嗯，等。对了，找你来，是想问问你，新学期，学校的工作，你有什么具体的想法吗？”
　　“我？”
　　“啊！刚才会上，就他们几个中层干部在说，你还没有发言呢！”
　　“等吧，等华厅和钱局来了，先听听他们的要求，再想吧！”
　　“你就没有自己的想法？”
　　“有也是白想。得先看看上级对学校的具体工作布置是什么，再想。”
　　本来，吴国忠把王小月单独叫到办公室，就是想听听她作为一个副校长，对学校新学期的工作的整体部署以及今后的打算，没想到，她什么也不肯说。看来，她还不是很信任自己。或者说，她对自己的工作执行力心有疑虑，不敢和盘托出。
　　“嗯，好吧，那就等华厅和钱局来了，一起议一议。”
　　“吴校长，您别多想，我真的什么也没想。”
　　新学期刚开始，第一次行政例会不过是例会。通常都是下属们回顾一下上学期的工作，然后谈一谈新学期的工作侧重点，然后就……发红包嘛！
　　“钱校长临走和我沟通过的，说会调一个能力特别强的领导过来，还说想借用咱们学校做大文章的。我劝您也先别慌着想，您这段时间花心思构想的学校发展计划也都是白想了。今天下午他们过来，一定会针对学校的发展，提出他们的构想和具体的工作要求。而且，还不是随随便便提出来的。不信，您就等着。”
　　揣度他人的心思本就是王小月的强项，吴国忠眉眼间露出的一丝不满很快就被她捕捉到了。她习惯性的如谋士般替领导解惑。
　　新领导真的是新作风呀！
　　“我，没想那么多。”连上级的举动也能猜个八分准，吴国忠对眼前的这位新属下有些刮目相看了。。
　　“别老想着是因为自己语调太重，才惊动了两位领导。我的分量没那么重的，两位领导也不会是小家子气的人。梅家村小学的发展才是他们看中的。”
　　吴国忠惊叹王小月的胸襟和见识，太有男儿的气概了。审时度势，她能够一语中的地指出问题的要害，把握问题的关键。
　　“不是因为我刚才在会上声调太高？”
　　“是，也不是。他们看中的是我们的配合。”
　　也是，自己微微训斥一下属下，就引来几届前任的集体关心。难道华厅和钱局的格局这么小的吗？怎么说，也不至于呀！看来是自己敏感了些。
　　日正中天，已是午饭时间。
　　“罗主任他们走了吗？中午有安排吗？”
　　“他们都知道的，村上，给大家备了一桌。算是上次您到学校上任，我因病缺席，给您赔礼，还请领导笑纳。”
　　“王校长太客气了。”
　　“是惯例，领导可要逐步适应我们这儿的工作氛围。入乡随俗嘛！”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
　　“您肯赏脸，是我的荣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