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荷尖尖》五百年小青

71、第 71 章

　　是的，她牢牢记得吴国忠的生日。他的生日在金秋时分，满树桂花飘香的时候，一个丰收的季节，一个很浪漫的时候。这个时候，山里的枫叶红艳艳的，银杏金灿灿的，武当山的七十二洞，三十六岩进入最美的时刻。清晨，当太阳升起，整个武当山都会披上一层金色的华彩，金顶飞檐上的瑞兽，会呈现出一种很奇特的景观，口吐白雾，金顶的身后，会有紫色的气雾弥漫，呈现出真正的“紫气东来”的王者之气。
　　她会带着他去龙头崖进香，进龙头香，去山涧抓鱼，然后烤来吃。她还会带着他去不知名的山洞里探秘。那是一段特别美好的时光。
　　她还会偷偷给他准备生日礼物。
　　每年这个时候，她总是特别开心。从自己十岁开始，每年最隆重地事情就是给吴国忠准备生日礼物。十年的时间，她总共送给他九件生日礼物。每一次送礼物的情形，都历历在目。
　　十岁，她送给他自己亲手制作的红蜻蜓标本，那是她在自己做的好多好多的红蜻蜓标本中，精心挑选的最美的一个。红蜻蜓薄薄的蝉翼，通红的身体，艳丽至极。
　　“小荷，你为什么那么喜欢红蜻蜓。”
　　“她好看呀！还有，它眼睛多，特别多，能看见我们看不见的。”
　　十一岁到十五岁，她依次送给他一个精致的笔筒，一碗自己亲手做的面条（虽然味道不是那么好），一幅自己亲手绣的绣品——荷塘月色，一双限量款运动鞋。每一份礼物，她都会精心准备，丝毫不敢懈怠。每一次准备中，她都特别开心，想象着自己心爱的国忠哥哥收到礼物时也会很开心，她就更开心。
　　十六岁，她突然发现，送礼物这事，不是自己喜欢的，送给别人，别人就喜欢。送出对方喜欢的东西，那才是真正送到人的心坎上。于是，她从头一年的冬天就开始留意了。为了能找到一节合适做竹箫的四龄九节紫竹，她访遍武当山的竹林，取了不下千段的竹子。将它们打磨，抛光，晒干。然后一捆捆抱到大师那里，请大师遴选。最后取了一节紫竹，做成竹箫。然后又是无数遍的抛光打磨，使得它看起来如玉化一般漂亮。她到现在都还记得吴国忠从特制的金丝绒竹套中看到它的眼神，明亮得宛若月边闪闪的繁星。他给了她第一个不用自己索要的拥抱。他很高兴，很激动，他……很喜欢。她是那样喜欢看着他美目里亮着欣喜地眼神。那眼神令人迷醉。
　　十七岁，她更夸张，月下，戏莲池畔，戏莲亭里，她一席红裙，宛若仙子，燃起熏香，送给她自己苦练了很久的琴技。一首《忆故人》让他痴迷。六角亭的美人靠，她很有目的地坐进他的怀里，轻抚他的脸颊。害羞、内敛的国忠哥哥，在她的鼓励下，第一次那样灼灼地迎向她的双目，她骗走了他的初吻，然后偷走他的芳心。十七岁的礼物是——爱情。
　　十八岁，她送给他那套“皎皎白驹”的两壶四杯的专用定制型茶具，全世界独一无二。
　　十九岁，听闻国忠哥哥迷上了手表，她送上一款限量款的瑞士名表。
　　二十岁，还没等到他的生日，她就遁匿了，消失了。为了能够逃掉，她设局送上了自己……她用了那么多时间他让爱上自己，花了那么多的心思，可是……亲手推开的却也是自己。
　　品过世间最甜的酒，以后，如果再也喝不到，那么，再喝什么，都是苦味。
　　汪晓峰走进来，轻轻为她披上睡袍。
　　“晚上寒气重，别着凉了。最近身体可还好些？”
　　“挺好的，没有以前那么怕冷了，手脚也开始有些暖意了。”
　　“冯伯也说这段时间，你坚持吃药，身体的状况也是明显改善的。你要是早这么听话，这病估计还会好的快些。”他看了看对面的窗户，幽幽道：“他又在想你了。”
　　“好那么快有什么用，难道还给松哥一个近身的理由？这样多好，他在外面找多少女人，都是理直气壮的，我们各得其所，不是很完美？”
　　“我是怕，茶盅一旦看破你，他身后的那只老狐狸就扑过来了。”
　　“所以我才乖乖吃药的。至少，到时候能够有力气逃跑。”
　　“你呀，比谁都活得明白。”
　　王小月看着眼前小小的生日蛋糕：“你说爸爸到底被关在哪里了？为什么找了这么多年，就是找不到呢？”
　　“也许是时候没到吧！”
　　“我们吃蛋糕吧！这个草莓味的看起来很不错。”

　　对面的十楼，灯火通明，两姐妹忙开了，餐桌上赫然放着一个大蛋糕。她们今晚跟自己忙的是同一件事情。
　　只见吴宇哲用妈妈的手机给楼上的爸爸打了个电话，随后，吴国忠就从自己的屋子里出门了。看起来，大家是要一起跟吴国忠过生日的。
　　当吴国忠打开门看到餐桌上的生日蛋糕时，他好像触发了机关一般，一脸的恼怒，非常生气的样子，吓得吴宇哲蜷到一个角落，瑟瑟发抖。汪小丽赶紧过去抱着吴宇哲进到另外的房间去了。餐厅里，估计有些静得可怕。吴国忠很生气地拖了把椅子，坐下来，一句话也不说。全是女人在说。太远，听不清他们说了什么。
　　“这个女人，爱的很痴。”汪晓峰轻声道。
　　“我也是。”
　　“当初是你自己主动要逃的。”
　　“当初……”她将一勺子蛋糕塞进嘴里，又品了一口红酒，“没想到两家的积怨有这么深，吴伯伯居然要置我于死地。”

　　女人说着说着，哭了，然后……就跪下了。吴国忠似有恸容，面色有些缓和。
　　王小月拿起身边那瓶红酒，朝着嘴里猛灌。
　　“人家夫妻过日子，你这是生的哪门子气？”
　　“他不忠。”
　　“你也结婚了。”
　　“虽是形势所迫，但至少应该守节。”她又喝了一口。泪已经爬满眼眶。
　　“你的思维逻辑真是够霸道的，他们是合法夫妻，做什么都可以的。”
　　“我知道啊！”王小月眼神有些迷蒙，“所以，我什么也没做呀！我连窃听器都不装。”

　　听着汪小荷的诉说，吴国忠的怒气似乎消了许多，面色似有缓和。
　　“你看，他就是个耳根子及软的，听不得别人三句好话。”
　　“那个女人陪了他十年，没功劳，也有苦劳。她还跟他生了个儿子呢！”
　　“小丽说过了，那个儿子是她们骗来的，骗来的，不是他自愿的。”王小月轻轻咆哮，忍不住为爱人申辩。看来今日这酒喝得有些多了。
　　“好好，骗来的，骗来的。那……这日子也是回不去的。没办法再重来了吧！”
　　“回不去呀！是呀，回不去呀！为什么就回不去了呀！”王小月紧紧依偎在晓峰的怀里，任由泪水流淌，“哥，我心里难受。”
　　汪晓峰抱住她，轻轻抚着她的背：“我也不知道这样对不对。知道你惦记着他，才买了这房子。可看你这伤心的样子，又觉得自己买错了。”

　　对面那对怨偶，吴国忠缓缓走过去，扶起了跪在地上痛哭不已的汪小荷。那个女人脸色苍白，看起来虚弱的厉害，几近油尽灯枯之像。
　　“你看，那个女人也很可怜。她是爱他的。为了爱他，拼了老命给他生孩子。她比你爱得还拼命。”
　　“是要我可怜她吗？爱情这东西又不是餐桌上的菜羹，谁可怜就给谁一点。”

　　吴国忠搀着她进了卧室，正对着自己这一方的卧室。然后……他们拉上的窗帘。
　　他们……拉上了……窗帘……
　　“叛徒，”王小月痛苦地闭上眼睛，又灌下满满一杯红酒。
　　“你，不能再喝了，太伤身子。”汪晓峰终于忍不住去夺她手中的杯子。
　　“这样对我……这么无情……狐狸精……挑这么个日子……勾引国忠哥哥……”她沉浸在自己的痛苦里，根本就不去理会汪晓峰。
　　“你喝多了。再难受也不能这样喝呀！”
　　“他有，我没有吗？”痛苦渐渐转化为愤怒，随后变成内心的不平和不甘心。
　　“小月，你清醒些，你可不能这样不理智，不清醒。”
　　“那么理智，那么清醒有什么用？”她踉跄着走出房间，心里痛得难受，“难道我没有？告诉你，要一打我都有。小爷我勾勾手指头，屁股后面成百上千的等着呢！叛徒……狐狸精……施苦肉计……扮可怜……博同情……欺负国忠哥哥心软……玩这个……小爷难道不会？爷稀罕你，你这么伤我的心……我要回家，我现在就要回家。我也有的，跟你玩个大的……嗯……大的……”她有些咆哮着失去理智了。
　　“你喝多了，先睡会儿吧！”
　　“我才不要，我要回家，送我回家。我……有家的……我……也有的。”
　　“好好，送你回去，送你回去。”汪晓峰摇了摇头，轻轻扶住她。
　　这个世上，大概只有一个人能让王小月失去理智，变得疯狂。人一旦失去理智，就很容易做傻事。自打再次遇上吴国忠，她好像一直都在做傻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