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荷尖尖》五百年小青

70、第 70 章

　　服务员将菜陆陆续续上上来，今日的菜品也是极好的。桌面上，有些微微地沉默。按说，这种场合，应该官最小的给大家斟酒。满桌子，王小月官最小，而且年龄也是最小，安席这事应该她来。而今日这席上，她一个都不太想搭理。
　　沉默半晌，最后还是要打破僵局的。
　　“小月呀，今日你这金奖拿的可是不易，你要感谢今日前来给区里捧场的这几位领导。他们可是在百忙之中抽空过来的。”林书记语言暗示道。
　　满桌子，只有钱局巍然不动，华厅和吴校长都是为这个惹祸精捏把冷汗的。林书记小小地占了她一点便宜，这个睚眦必报的，转眼就让人家手上打上石膏，这位小姑奶奶要是一个不耐烦，掀了桌子可怎么好。
　　“哦，”王小月似缓过神，回过味来，有些明了，“啊，多谢各位领导来捧场，小月不懂事，给大家添麻烦了。那个，服务员，把酒拿过来。”
　　藏拙这事也是很有技巧的。酒桌上的这些玩意，我一个女孩子哪里懂得，需要各位前辈，长辈慢慢教的。你教了，我慢慢学，纵然有差池，大家也会看在年轻不懂事的份上，予以原谅。显得你比别人更聪明？那才是最愚蠢的表现呢！
　　服务员手脚麻利，将满满一瓶酒递过来。正在打开瓶盖的档口，小月的手机进来一个电话。那是赵梅霜团长的亲儿子，在组织宣传部的周部长打来的电话。铃声被很有预谋地调得很响，故意让所有人都能听到。
　　王小月假装很震惊、很小心地打开免提……
　　“喂——”自己还没说话，只听见电话里传来周部长震怒的声音：“小月，你们剧社做什么事让我们家老太太不高兴了？她这两天气得只喊胸口疼。”
　　“周，周部长，我，我们剧社……赵团长这半年都在忙《梁祝》排演的事，我说我最近忙，没时间……”
　　“我可告诉你，要是把老太太气出个好歹来，我可不饶你。”
　　“周部长，我平日里也有许多工作要做的，那个剧团不过是大家一起玩儿的，老太太太认真，我也拦不住呀……”
　　“你现在赶紧过来，陪她唱两出，好好哄哄我们家老太太。听说你已经连续两周都没到剧团报到了？她现在晚饭都没怎么吃。你在哪儿？”
　　“我……这两周……我在……”她抬眼看了看席上的一群人，用眼神征求意见，能说吗？
　　周部长哪个周部长？哪个部门的？钱局适时解释：“是省组织宣传部的周副部长。” 那是真正的实权派，众人一片哗然。
　　“谁，那是谁在说话？你跟谁在一起？”
　　王小月看着众人的表情，赶紧回答：“我在跟朋友一起吃饭呢！我在外面。”
　　众人禁声。组织部有规定，聚众大吃大喝是违反党员条例的。
　　“吃饭？老太太今晚气得都没吃几口，你还吃得下？你给我赶紧过来，她要有个三病两痛，我可不轻饶你。”
　　“领导，我是民主人士，晚上跟朋友一起聚个餐，不归我党管的，我就吃个饭，我……喂——喂——”
　　对方收了线。王小月拿着酒瓶子有些呆了。这酒，还要倒吗还用倒吗？你们一干厅级的赏脸对吧？人家部级的，听谁的？
　　你听那口气，显然是平日里熟的不得了的。开口连寒暄都没有，一点客气都不讲，直接就训上了，这平日里该是有多亲密？这交情，是你们几个赏脸给得了的？周部长，几位厅级大约都是识得的，很有艺术气质，很儒雅的一位部长呀！平日里跟谁说话都是绵里藏针，让你自己绕弯子想去。自己想去登个门，巴结一下，人家都未必待见。可王小月平日里就是经常往人家家里跑的。你看人家这套路玩得……平日里就能随便出入部长家，哄老太太开心了。你们这还……
　　王小月看见，林书记的额头微微渗出的汗液，在灯光的照耀下，泛着特有的水光。
　　华厅和老吴同志就显得有些愕然了，什么情况？这个周部长又是突然从哪里冒出来的？平日里，从来没听说过呀！原来王小月藏这么深。她……还有多少这样的杀手锏？
　　钱局掩面暗笑，就知道林书记斗不过。王小月的越剧社卧虎藏龙，找个人来救驾那简直是太容易了。她是个视名利如粪土的人，她还真是不屑认识什么这个厅长、那个厅长。
　　“什么剧团？唱什么？”冯太太来了兴致。
　　“唱戏！”王小月回应。
　　“唱什么戏？地方戏？”
　　“越剧。我们……不过就是玩玩。周部长的妈妈以前是老越剧团团长，很专业的。”王小月看向冯太太，“冯太太要是有兴趣，也可以过来玩呀！”
　　“你还会唱戏？我……也可以？”冯太太含笑，有些不自信。
　　“玩儿嘛，有什么不可以的。”她望了望夏厅长身边的那位红颜知己，“再说您这么漂亮，上台扮上，一定更好看。我们剧团很专业的，您要有时间，我可以带着您。”小月看见冯厅长的脸色很不好看，极其不好看。几位厅长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那个，各位领导，我这里……没办法，失陪大家了。真是……怠慢了各位领导，实在是……对不住……”她抬眼看着已经布好一张大网等着自己往里钻的众人，如今满脑门的黑线，很为难地解释着。
　　还没说完，第二个电话就接着来了。
　　“你在哪里，发个定位我，我让司机去接你。你可别跟我咿咿呀呀耍滑头，我不管你跟哪些个市级、厅级领导吃饭。回头，最好也别让我知道，不然我就派人下去查，你那点鬼伎俩别在我这里耍。”
　　“领导，没有呀，我就是跟几个同事聚个餐，周部长，你不能这么冤枉人呀！”王小月连忙辩解。你们算计我，是吧？你看，我厚道吧！还帮你们遮掩，够义气了吧？
　　酒席上，静得可怕，几个各怀鬼胎的厅长、书记，此时真的是很尴尬呀！
　　她很礼貌地看向华厅，这个是能够统管自己的上级，决定自己职业的命运和前途。华厅挥了挥手，放行了！
　　叫你们动歪脑筋。要你林书记多事，还给我引荐领导，姐姐我用得着你引荐？搞搞清楚，姐姐我是有人罩着的。

　　“那个越剧剧团还在活动呀？”钱局低声问吴国忠。
　　“啊，小月请示过的。我想，既然您在的时候就已成型，而且又不怎么影响学校的正常工作秩序，也就没必要停。”
　　“你以为，你能让剧团的每周活动停下来？告诉你，你就是严词拒绝，她也有办法给让你就范的。那里面，是个太太团。”
　　是的，到底是老领导，对自己的前部下那可不是一般的了解。
　　“幸亏没喊停。这个周部长……”
　　钱局看了看他，“小月的最大优点就是不钻营。”
　　“噢，我不是……”
　　“那就别问。剧团的事，我也一向不过问的。做好本分就好。”
　　“嗯。”
　　“她想做的事，很少有不成的。倒是你，别跟她拧着来，有什么她不愿意做的，你哄哄就好了。女孩子嘛，都爱使个小性子，小月在工作方面还是很大气的，只要是为学校发展有利的，她一般都愿意去做。”
　　“我不太会哄……女人。”
　　“那天比赛，你就很会哄呀！”
　　“……”该死的交谊舞比赛。
　　“有时间，其实你也可以去看看他们剧团的活动。你别看只是一群老年人，那架势，比好多年轻人都显得有活力。人家那精气神活得……”
　　“好的，有空我也去看看。”
　　“你可以去听听。小月的戏唱得好着呢！”
　　越剧……他记得汪伯伯、晓峰还有汪小荷，他们一家都是爱越剧的。自己也是跟着去看过几出，美是美，但没有他们几个痴迷。

　　窗前，手抚着红蜻蜓的标本，吴国忠又陷入回忆之中。
　　“我家有个小九妹，聪明伶俐人敬佩，描龙绣凤称能手，琴棋书画件件会。我此番杭城求名师，九妹一心想同来。我以为男儿顾须经书读，女孩儿读书也应该。只怪我爹爹太固执，终于留下小九妹。”
　　他记得，这是汪小荷学唱的第一段唱腔。这是《梁祝》里的唱段。俏皮的祝英台乔装改扮，与梁山伯结为兄弟。憨厚的梁山伯与她同窗三年都不知道她是个女子。
　　“爸爸，祝英台为什么不能嫁给梁山伯？”
　　“礼法不允许。古代女子嫁人，都是父母说亲的，自己做不得主。”
　　“可他们明明很相爱呀！”
　　“这世上不是所有相爱的人都可以在一起的。”汪伟成眼神幽远地望向戏莲池。

　　飘窗前，摆了个极小的蛋糕，蛋糕上插着一只点燃的蜡烛。王小月望着对面那个手拿着红蜻蜓标本摩挲的帅哥，轻轻道：“国忠哥哥，生日快乐！”
　　今日，她是没那么多功夫去应酬那些什么厅长、局长什么的。今日是个特殊的日子——吴国忠的生日。他大概自己也不太记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