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荷尖尖》五百年小青

37、第 37 章

　　开学第一周，越剧社的活动恢复了正常。校园里，乐队的操琴声又开始响起，还有咿咿呀呀地唱腔，又开始响彻校园。
　　团长赵梅霜有个很宏伟的愿景，打算在明年开春攒一台传统剧目《梁山伯与祝英台》。攒一整本《梁祝》对于一个已经过了气的乐团来说，其实并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尤其是戏曲。除了乐队，服装，舞美，化妆，还有人员调配。最难的是根据越剧唱腔的流派以及她自身的嗓音特点，找到合适的演员。她习的是范派小生，师承名家范瑞娟老师。她很希望在明年范老师诞辰110周年的时间里，拿出一台《梁祝》以缅怀和答谢恩师。可是，《梁祝》是大戏，她年纪到了，气息没有年轻的时候好，不可能一个人唱整本。于是请了团里几个跟她学范派的姐妹共同演出，每人分唱几折。反正票戏嘛！只要自己高兴，怎么玩都行。不过因为是专业演员出身，还是对戏的品质要求颇高的。
　　梁山伯找齐了，就要配祝英台。舞台版的祝英台也是傅派花旦傅全香老师的经典曲目，里面很多唱腔都脍炙人口。前面几折《草桥结拜》、《伴读》、《托媒》戏份不是很重，能够物色到能顶上票友。可是后面的《十八相送》、《楼台会》、《哭坟》音太高，难度系数太大，没有人敢尝试。傅全香老师是越剧界有名的花腔女高音，而且唱念做打俱佳。这几折既显唱功，又显身段，还要情感到位，没几个人敢挑战。
　　赵团长是知道王小月后面这几折都唱过的，而且还唱的很不错，一次是代表本社参加全国的越剧票友大赛，拿的一等奖，一次是名角与名票汇演，她与范派名角章瑞虹老师对戏，得傅派名角陈颖老师指点，颇得真传。还有一次，因为她得了一套极好的行头，是她自己唱着玩，拉着赵梅霜一起，登了一次台，反响极好。盘算来，盘算去，还是觉得她最合适。可是，王小月已经拒绝两次了。理由嘛，很好找——身体吃不消。
　　唱戏是很需要体力的。
　　“小月，要不你再考虑考虑？就当是给剧社帮帮忙。”
　　“赵老师，我真的没时间来排戏，手上的事太多了，区里刚刚才布置的国标舞大赛。现在已经是每天下午下班都要加班了。平时练练唱可能还行，我陪您玩玩也行，可是要上台就不一样了。这个您……饶了我吧！”
　　“不用你怎么排的，我们慢慢来。你就当圆了师傅我的梦。”
　　“赵老师……怎么说呢？真的是难度系数太大了，要是唱砸了，哪是圆您的梦呀，那是砸您的梦呢！”
　　“反正时间是够的，平时练唱，咱们就排排，能上咱就上，不能上咱就往后撤。什么时候能演了，什么时候再上台。你再想想。”
　　“赵老师，要不，您再想想？”

　　会议室一角，琴师们早已摆好阵势，众人也都按照事先排好的顺序，进入练唱环节。

　　金秋，闷热已除，但凉爽又还早。天空湛蓝，一行行大雁开始南征。在剧团里混了一天的王小月有些累了，回到自己办公室，铺好午休床，静静躺下，闭目休息。整个校园静得很，秋风沙沙，吹得练武场的香樟树树叶轻轻作响。开学第一周，新领导新官上任三把火，规矩多，纪律严，要求高，为了帮他很好的树立威信，一向有些懒散的王小月很被动地陪着新领导频繁巡堂，严肃校纪，频繁听课，以帮助新领导了解老师们的教学水平。期间，还要应答新领导随即提出的各种问题。
　　“这个老师的课上的不错，他还有什么其他特长吗？”
　　“喜欢唱歌，点心做得好。”
　　“你吃过？”
　　“有一次班级特色活动，她带着开展厨艺秀来着。她的烘焙不错。饼干做的很好吃。”
　　“这个老师亲和力不错，孩子们看起来挺喜欢他的。”
　　“他喜欢孩子，总是给孩子带好吃的。泡菜手艺不错，我吃过。”
　　“这个老师带的班看起来班风不错，上操的时候队列不错，很有经验。”
　　“哦，她是个很有经验的班主任，家长很服她。得到过市里的“百优班主任”的荣誉称号，全区没几个。她的面食做的不错，小馒头做的很劲道，外面吃不到。”
　　“这个老师篮球打得不错，很有活力。”
　　“啊，他是体育老师，你不知道，他厨艺好，烧得一手好菜。”
　　“怎么聊哪个都离不开‘吃’？”
　　“领导，您知道我国的年俗里，为什么每年都有祭拜灶王爷的习俗吗？”
　　“其实有些完全可以摒弃。”
　　“那是因为我们的先祖们很早就懂得‘民以食为天’。善做美食的人，才是真正懂得生活的人。把所有的时间都花在工作上固然很好，但这个人失了灵魂，实在无趣得很。真正有趣的人，应该懂得如何将工作和生活区分开，合理分配，能有时间花在一些貌似无用，但却能给他带来快乐的事情上。比如美食。”
　　“苏东坡如果只会写文章，如今的我们哪里还能吃到‘东坡肉’这样的美食？李隆基如果是个废寝忘食的工作狂君王，现在的人们估计就听不到戏曲这么美的音律了。魏晋之风之所以令人神往，是因为名仕们是极致的真性情，不虚伪，青眼白眼的，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你敢到好友面前学驴叫祭奠他吗？所以，在我看来，会做美食，这个人实在是很懂生活，工作一定不会很差。”
　　“估计王校长也应该是一个厨艺不错的人。”
　　“我会吃。”
　　“诡辩。”

　　转眼又是一周的开始。一切进入正轨。周一，举行完升旗仪式，吴国忠正和王小月商量着国标舞大赛的加班问题，觉得，以目前大家的功底，加上吴校长笨拙的舞步，每天下班后两小时的训练时间着实不够，打算将众人的训练时间延长一小时，而主角则延长至四小时。
　　两人正一边聊着，一边迈步向办公室走去。王小月猛听得身后一阵很细小的风声，练武之人耳朵灵，身体反应也快，感受到这小小的劲风自两人中部的腰间奔袭过来，条件反射地推了领导一把，然后腰身轻轻一扭，轻轻闪过，顺手抓住了偷袭过来的小拳头。回身望去，却见吴宇哲睁着一双萌萌的大眼睛，楞楞地看向自己。
　　“干什么？”王小月冷冷地问道，“亏还没吃够？皮又痒痒了？”
　　“不是，王老师，有几个大哥哥说不管我用什么方法，我都打不到你。我不信。”
　　王小月顺着吴宇哲的身后望去，几个武术学校的孩子正作鸟兽散地奔向各自的教室。
　　“那，打着了吗？”
　　“没有。”
　　“信了吗？”
　　“信了。”随即又抬起头，“不过这次你是有防备的，也许哪一天你没什么防备，我能偷偷打到你。他们说大师兄很厉害，大师兄能打到你。”
　　“他们答应给你什么好处？”
　　“他们说，如果我能打到你，就教我几招特别厉害的，这样就能打败你了。”
　　“抱歉，让你失望了。”
　　抬眼看了看旁边瞪大眼睛的吴国忠：“这个，我要罚他吗？”
　　身为老师，通常惩罚的是孩子挑战道德底线的明知故犯，而对懵懂无知，还是愿意选择原谅和教育的。
　　就比如说吴宇哲偷袭这事，就属于很明显的懵懂无知的范畴。而那几个武术学校的，很明显也属于试探范畴，自己不敢，却要挑个愿意以身犯险的替罪羊来帮他们犯险。这样既能让自己不吃亏，又能检验一下自己的判断。至于替罪羊……全校，最有可能冒犯王校长而不被受罚的非吴宇哲莫属。挑一个他爹在场的时候下手，被罚的可能性就更小。孩子的鬼心思，你说他不机灵？没盘算？谁信呐！这个被他姨宠得已经无法无天的孩子，今后会经常成为大家用来试探王校长的利器。
　　吴国忠看了看自己的娃，有些为难。说罚，孩子其实错不算大，说不罚，如果不仅惩戒一下，以后这样的事他可能会因为今日的宽恕越来越过分，挑战越来越升级。
　　他想来想去——“你定夺吧！我配合。”
　　“那我就不客气了。”
　　事情最后的处理意见，就是吴校长的手心又被重重打了三下。这次打的左手。吃一堑，长一智嘛！
　　其实，本来的处理意见是要打孩子的手心的。可是，历经一周的顽劣，张老师，姚老师都打过手心了，孩子有了一定的免疫力，当王小月再拿起戒尺时，他的眼神里没有那种因为做错事而应该有的敬畏和害怕。这很不妙。她决定换一种方式惩罚。而事实证明，这种方法很有效。孩子虽没哭，但确实是蔫头巴脑从校长室出去的。
　　“该不会以后每次他犯错，我都得这样配合吧？”吴校长轻揉自己的掌心，这次小月下手有些分寸，力度没有以前大。
　　“哦，那要看情况，怎样有效怎样来。他如果能想到一冒犯我就会连累你，以后不再轻举妄动，我自然也不会出此下策。”
　　“那要是遇到他脑子抽风呢？”
　　“可能比这个更严厉。”
　　“比如……”
　　“把他扔到树上。练武场旁边的那棵樟树。你看怎么样？”
　　“……”吴国忠想起上个周末她教孩子掏鸟蛋的情景，有些后怕，“还是打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