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荷尖尖》五百年小青

171、第 171 章

　　晓得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王小月反而平静了，也沉默了。脑子里又习惯性地琢磨开了。不怕对手体量大，就怕对手意图不明。很明显，对方是冲着梅老三的家产而来的，想借邢水华和梅启光的关系来摸一摸梅老三到底有多少家底。
　　可是，为什么要了解这些呢？若论“爆发”，那也是几年前就已经“爆发”了呀？如果是自家人，想了解，直接问就好了。身边的人，梅家村本村的，要么是相处了几十年的，值得信任，要么是知道王小月不是个好惹的主儿，没事谁敢打他们家的主意。再说了，了解这些有什么用呢？怎么算计，也算计不到外人的口袋里去呀！想算计，也得有名头，有谱不是？
　　“是谁跟她说我霸着家产，一分都不留给你的？”这个还真得好好地嚼一嚼。自己赤手空拳打出来的天下，怎么就都成了启光的了。
　　“我不知道。这些，我跟爸可都不清楚。再说了，都是一家人，记到谁的名下不都是自家人的吗？”梅启光倒是很拎得清。
　　“你们都没说？”
　　“家里一直都是您管账的，爷爷说了，只有您管，家产才管得住。不然，会让爸爸败光的。”
　　嗯，公公从来都是明白人，村里最明白的就是他了。梅启光……也应该是个明白人，晓得是非曲直。再说，自己这么多年的为人，大家也是看在眼里的。确实不是那种爱算计小钱的人。至于梅老三，借他两胆儿，他也不敢翻天的。
　　嗯，有人挑唆。王小月暗自将最近村里今日发生的事进行了梳理，心里了然。
　　混账东西，想生事也不看看地界儿。玩“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借刀杀人”的游戏，也不看看是跟谁玩。
　　“那，你想知道家里的家产明细吗？我可以一点一点都报给你。不过，清点资产，有个过程，耗时。”
　　“月姨，您说过，钱财身外物，没本事，多少家产都能败光。咱村不是有好几位叔叔、伯伯，拆迁拆了大几百万，最后都败光了的吗？学本事才是最重要的。”
　　“那你应该知道，目前阶段，什么对你来说才是最重要的，对吧！”
　　“我知道。所以我不想我妈来打扰我的学习和生活，尤其是这段时间。”
　　“这个，你应该自己跟你妈沟通。”
　　“我……跟她说过的。可她一厢情愿的……非要来照顾我，还说，这么多年，亏欠我太多了。我们怎么都说不到一块儿去。其实我现在这样，挺好的。专心搞学习，您的安排很周到，也很贴心。”
　　有时候，就是这样，跟思维不在一个层次的人，怎么都聊不到一起去。历经王小月这么多年的熏陶和培养，梅启光的眼界和思维很明显都已经超出了他原生家庭的层次了。
　　“那，你希望我能做些什么？”
　　“我就想这段时间让她不要来打扰我的学习，最好，也不要来打扰我们家的生活。我们家一直过得挺好的。您跟我爸，还有念念。我们——挺好。”梅启光言语间透露出对自己亲娘的厌烦和无奈。
　　“想让我帮你？”邢水华身份特殊，这块骨头……不是很好啃。哪怕是征求到了梅启光的同意，分寸也是很难把控的。
　　“月姨，您就当是帮我爸，帮我们梅家。那个女人，虽然是我亲妈，可我……真的不是很喜欢她。我爸，不能再让她祸害了。我……也不能。”
　　那是个自私自利的女人，做什么都只想着自己。差点儿就毁了梅盛松的一生，也差点儿毁了梅启光的一生。可是，有什么办法，那是孩子的亲娘。投鼠忌器。
　　“可能会伤到她。最好的办法是用钱来打发。可她的目标……太贪。”
　　“我们家的家产，关她什么事？”
　　“在她看来，这所有的家产都应该是你的，全部。”面对梅启光，王小月很坦诚，她很清楚对方这类人的想法。
　　“怎么可能，这份家业明明就是您一点一点挣下的，不然，我和我爸哪有今天的好日子。再说了，什么产业不产业的，那都是您跟我爸该筹谋的事儿，跟我有什么关系，我根本没放在心上。”
　　好孩子，三观极正，看来教育还是蛮重要的。可惜摊上这么个妈。唉！
　　王小月静静看着启光，眼神中装满了赞赏。也不知是欣赏自己教育的成功，还是欣赏孩子面对丰厚家产诱惑的云淡风轻。一个十八岁的孩子，面对这样的巨额财产，能做到不为所动，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儿。看来童年的遭遇，在他心中实在留下了巨大的阴影。他很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幸福时光，并希望通过自己的努力，让自己的未来能够更好。他，很清楚自己该要什么，不该要什么，目前阶段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怎么可以这么好？
　　“你妈会觉得你是个很没良心的黑心儿子。”王小月忍不住调侃道。
　　“对她，我真是……她也不过是想利用我，达到她自己的目的罢了。不过是因为她是我的亲妈，我没办法……”
　　“你看得很清楚。”跟一个三观正的人聊天，就是舒服，“告诉我你能容忍的最大限度。”
　　“只要别伤害她就行，其他的我也管不了了。”
　　“知道了。还有什么需要我帮你的吗？”今天的沟通很有效。
　　“有两个同学……想租我们家的房子。”
　　“男的女的？”
　　“男的。”
　　“租什么？你要同意，让他们来住就是了，反正家里也有空余的房间。几个人一起，学习上也有个伴儿。再说了，还能相互照应，挺好的。”
　　“您不反对？”
　　“我干嘛要反对？那房子，本来你就可以做主的，本来就是给你买的。”
　　“那多不划算，那可是学区房。附近一个单间还没我们家的房间面积大呢，目前都租到一千二了。空的房间能变出钱来，多好。那样每月请阿姨的费用还有我的生活费就都省出来了，我的零花钱也省出来了，多好。”
　　这娃，不学金融实在可惜。小小年纪就懂得学区房的投资价值了，不简单。
　　王小月看了看他，嘴角忍不住地上扬，“启光，行呀，懂得怎么过日子了。行，你先打听打听，人家的家境怎么样，如果家境好一点呢，咱也租一千二，如果家境不太好的，你就看着办吧！别为这两小钱，伤了同学间的情谊。记住，钱是很重要，但真朋友更重要。”
　　“月姨，我都谈好了，他们每个月给交一千五的房租，我包水电，还有您请的阿姨给我们日常打扫卫生。反正一个人住也是打扫，三个人住也是打扫，余下的生活费什么的各自承担。他们已经同意了。家里什么都有，洗衣服做饭什么的，都不用他们操心。我也可以省些开支。”
　　“合着，你就是知会我一声，对吧！孩子，这事儿干得漂亮！以后请阿姨，打扫卫生，午餐晚餐什么的，你自己安排吧！到底是长大了，会盘算着过日子了。”
　　“那，他们可以今天搬进来吗？”
　　“小兔崽子，只怕人家搬都搬进来了吧？”
　　男孩脸上露出被人戳中心事时腼腆的微笑，“月姨——”
　　“盘算得很好，给点奖励，想要什么？”
　　“我想要个好一点的手机。”
　　王小月不怀好意地看着他：“都做起‘包租公了’。这几个月的房租加起来，足够你买一部心仪的手机了，还用我出面？这样，房租你照收，各项开支我照出。多出来的，你自己截留，想买什么，自己看着办吧！”
　　“谢谢月姨！”
　　日常生活其实花不了多少钱，王小月计算机般的脑子随便一盘算，就知道梅启光的收入一共有多少了。还不谈爷爷奶奶心疼孙子，每月给孩子的零花钱。他目前在同学中，算得上妥妥的‘小富豪’了。会充分利用现有条件使效益最大化，是本事，会合理花钱，也是本事呀！
　　望着兴奋地退出办公室的梅启光的背影，王小月的心头百感交集。她想起第一次见到这个孩子时，他怯懦、畏缩地眼神，看谁都是一种低眉顺眼的自卑的目光。是的，那时候，他的母亲行为不检，导致父亲持械伤人被判坐牢。他是全村人的笑话，被人欺负，都不敢支声。他的父亲梅盛松是个性格比较懦弱的人，因为坐过牢，常常觉得自己低人一等。自家的孩子被人欺负了，只一味退让，从不与孩子申诉。公公虽然是村长，但不可能事事都能将他们看护到。为这不成器的儿子，命运多舛的孙子，公公也是操了不少心的。
　　她还记得，他读三年级的时候，有一次，因为实在受不了对方言语上的侮辱，梅启光第一次动手暴揍了村里的一个孩子，满身伤痕地回来，躲在墙角，害怕地看着自己，目光闪躲。对方的父母带着孩子找上门来，骂骂咧咧，要求赔偿。自己只看了一眼躲在墙角的启光，就知道是为什么了。她知道，如果不是逼急了，启光根本就不会动手。她是那样的心疼这个没娘疼的孩子。只见她看了看对方孩子眼角的淤青，拿着茶盏，一边喝茶，一边冷声道：“打了，怎么着？我的儿子，打人还要理由？”
　　对方嚷嚷着要赔钱，要赔礼，自己是一概不理的。
　　“没钱，有钱也不赔。被我儿子打，那是他自找的。你自己问问他都说了些什么。嘴里不干净，活该欠揍。”
　　她用余光看见墙角的小男孩直起了腰，目光闪亮，一扫往昔的怯懦和闪避，向自己看过来。那可能是第一次，有人明火执仗给他撑腰，还“撑”得这么霸气。
　　对方教训自己，“一个后妈，管东管西。他就是个不知道哪里来的野种，我儿子哪里说错了？”
　　那可真是捅了马蜂窝了，王小月随即就很不讲理的当着启光的面将来人接着一通暴揍。还煞有介事地教训：“以后，谁要再说启光是野种，说他一句坏话，不用我儿子动手，我亲自来。”
　　她还记得那时的启光怯生生地走到自己的面前，低着头，寻求庇护的样子。她很霸气地牵起他的手，教他：“告诉他们，你有妈，以后我就是你妈。我王小月的儿子，走路就得抬着头，横着走，谁也不能欺负。那个，你怎么揍的，怎么你动手，他还能这么活蹦乱跳的，上去，再打一顿，他要能从地上爬起来，你今晚就没饭吃。”
　　赔礼？这辈子，打架，她就没跟人赔过礼。
　　那晚，她狠狠地在晚餐上奖励了孩子一把，还买了一个他平日最想买的变形金刚作为奖励。她认为，孩子懂得维护自己的尊严，尽管方式可能不对，但对于梅启光，实属难得，就该奖励，好好奖励。当晚，孩子委屈地在她怀里爆哭不已，哭着就叫妈了。是她自己不让，只让叫“月姨”的。当妈太累，还是当“姨”轻松点儿。
　　她一点点地帮孩子拾起往昔丢失的自信，一点一点地告诉他，父母的错误是父母的，跟他没关系。只要身正，心正，对得起自己，谁欺负你，就揍谁。打不赢，回来，有妈撑着。
　　她悉心培养这个可怜的孩子，让他成为全校成绩最好的，成为学校的骄傲。于是，他更自信，也跟自己更亲近，比跟自己亲爸还亲。
　　多年的心血没有白费，孩子养出了一身的儒雅，头脑清晰，各方面都好。如今，更是，懂沟通，会沟通，做事有主见，有章法。这是个很成功的教学案例，过程实施得很好，王小月忍不住就想给自己点个赞。